133、芭蕉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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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嘉蘭天地廣場綻開的傘越來越多了。

遊客們抬起頭, 隔著傘沿下的雨絲, 朝頭頂上空望。

周子軻那張灰色調的腕錶廣告牌正在嘉蘭員工們的操作下逐層降落。

mattias 經紀人溫心坐在計程車裡, 一邊咬手裡的三明治一邊翻閱她手裡的八卦週刊。五年前, 溫心仔細回憶, 五年前……

五年前, 湯貞老師突然失蹤了, 在北京街頭被人發現。

可如今八卦週刊上都寫子軻當年在法國花了3.5億給湯貞老師買了艘超級遊艇,兩個人其實在那裡度假。

“這位知情人稱,周子軻當年豪擲三千五百萬英鎊在戛納買遊艇,確實鬧得沸沸揚揚, 那會兒全法華人圈裡就沒有不知道的。也是在那個時候吧,有很多傳言, 說湯貞因為方曦和的案子從國內逃出來了, 躲到法國來了。全都是聽說, 也沒人拍到他的照片, 也沒想到他會和周子軻有什麼關係。”

“現在想想, 指不定人就在那三億多的遊艇上休假呢。當年湯貞身價多高的大明星啊?後來那麼慘, 估計都是演的吧?”

計程車到了嘉蘭天地外那條大道上,在步行街口靠邊停車。溫心付了帳下車,她沒打傘,站在路邊,感覺雨不停落在她的肩膀。

她遠遠看到湯貞老師出現在人群中的面孔——當雨落下,那好像是淚水一樣。

子軻也在那張廣告牌裡現身了, 他和湯貞老師走在一起。不同於湯貞望向了鏡頭,子軻側著身,低著頭,他們身邊人潮洶湧,彷彿攝影師不是要刻意拍攝他們,只是在億萬人中捕捉到了他們兩個人,捕捉到了湯貞回過頭的那個眼神。

“每個人生來都是一顆鑽石。”

這是廣告牌下方的一行小字。

人越來越多了,明明是雨天,也不斷有車從溫心背後開過來。溫心站在原地,左手捏著的三明治包裝早就被雨淋透了。身邊幾乎每個人都舉高了手機,對著嘉蘭東塔高聳入雲的塔身不斷按下快門。他們口中議論紛紛。溫心突然仰起頭來,她眼裡熱乎乎的,她睜大眼睛盯著頭頂上方積鬱的雲層。

湯貞穿著睡衣,裹了外套,站在窗邊,呆呆望外面的雨幕。

他好像很害怕大雨,可好幾次又忍不住盯著外面的雨瞧。

祁祿和齊星兩個人從二樓把一臺老式跑步機搬下來了。這還是湯貞剛買下這套公寓時購置的電器,快十年了,都沒怎麼用過。湯貞跟著小周進了臥室裡,看著小周從沙發上隨手拿了件t恤,又找了條運動褲給他。湯貞抬頭看小周的臉,小周很堅決,湯貞慢吞吞的,把睡衣外面的外套脫了。

在家裡也要穿運動鞋。湯貞跟著小周出來,發現祁祿已經在除錯好了的跑步機上跑了好一會兒了。祁祿回頭瞧見湯貞,他跳下來,把速度放慢,跑道坡度放平。

湯貞走上去了。他雙手扶住了把手,低頭踩在了履帶上。履帶剛開始向後滑行,湯貞險些摔倒了,但他下一秒就保持住了平衡。

周子軻向後退了一步,看湯貞在跑步機上走。湯貞不喜歡鍛鍊,雖然他並不會講,周子軻看得出來。

祁祿把湯貞的牛奶杯洗好了,放進櫥櫃裡。齊星拿了車鑰匙到樓下保姆車裡去取幾瓶運動飲料,上到一樓電梯,恰好遇到溫心從外面趕過來。

“心姐?”齊星嚇了一大跳。

溫心不知怎麼的,淋得渾身是雨。溫心一看齊星正好上樓,她拉開自己包上的拉鍊,把裡面沒有淋溼的一疊檔案拿出來,讓齊星幫她交給子軻。

齊星說:“你不到樓上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啊?”

溫心出了電梯,著急道:“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幫忙好好照顧湯貞老師!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快到中午了,周子軻還留在湯貞家裡,他坐在沙發上看溫心拿來的那份 swan 男士護膚品廣告企劃。外面大雨傾盆,湯貞鍛鍊結束,洗完了澡,他溼著頭髮走出來,祁祿拿著吹風機追在後面給他吹頭髮。

湯貞好像時時刻刻想待在周子軻身邊。周子軻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從祁祿手裡接過吹風機來,湯貞坐在他身邊,熱風一開,湯貞低著頭下意識就閉上眼睛。

手機一直響,周子軻還在伸手摸湯貞的頭髮,沒聽見。

十幾分鍾後,有人按門鈴。

祁祿打開門,聽到門外輕聲問:“請問子軻在嗎?”

祁祿在玄關足足站了半分鐘,才慌慌忙忙進來了。

本該是吉叔派司機來送中午飯,卻突然有位漂亮大姐姐出現在門口。周子軻把吹風機扔到一邊,剛伸手揉了揉湯貞半幹的頭髮,聽見祁祿的啊啊聲,周子軻回頭瞧了一眼。

吉叔在電話留言中說:“子軻啊,子苑聽說你今天在阿貞家裡辦公,她特地親手做了一些菜,想給你們送過去——”

周子苑親手提著食盒,十分拘謹地站在玄關口。周子軻穿著睡衣拖鞋,一個大高個子站在臺階上看她。

周子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眼前的男孩兒是她弟弟,而他們正在人家湯貞的家裡。

子軻——從十五歲那年他離家之後,周子苑就再也沒見過子軻穿睡衣這幅模樣了。

“你怎麼來了。”

周子軻輕聲說,說完了還抿了抿嘴,很不自在的樣子。除了在那個家裡,周子軻幾乎與周子苑見不到面。他本想回頭叫祁祿,讓祁祿來幫他點忙,但看見眼前這個女孩兒這麼精心打扮過來,時時刻刻都不鬆懈的樣子——這幅做派實在太像他們的母親了,周子軻知道這很不容易。

她的褲腳鞋面又都沾溼了,這麼仔細,為什麼大雨天出門。

周子軻走下了臺階,他彎下腰親手拉開鞋櫃,從裡面拿了雙女士拖鞋,放在周子苑腳邊。

周子苑愣了一兩秒。

周子軻站直了腰,看她。

周子苑手忙腳亂脫掉腳上的高跟鞋,這麼一慌,又一點也不像周穆蕙蘭了。

周子軻像個主人,帶她進家來。“我沒聽見吉叔的電話,”他說,讓齊星把周子苑手裡的食盒接過去,“你不用親自過來送。”

周子苑穿著溫心的拖鞋跟在後面進來。她看到了那臺跑步機,然後看到了餐桌,繼而是地毯、窗簾……她感覺湯貞家裡的裝潢讓她想起了朱叔叔在米蘭的舊公寓——那是十年前二十年前的裝飾風格了,主人又懷舊,一個家不僅從不重新裝過,連窗簾褪色了,也不換。

周子苑瞧著弟弟的背影,她說:“我今天正好沒什麼事情,我就下廚做了點菜,都是你……是子軻你和湯貞都習慣吃的中餐,我又正好順路,所以……”

周子軻走到了客廳窗邊,把一旁緊緊裹著浴袍呆站著的湯貞拉過來,直接用手摟著。周子軻低頭看了看湯貞的臉,又隔著大半個客廳望向了周子苑。

“這是湯貞。”周子軻告訴她。

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沒有笑,他從不在家人面前偽裝出善意或客套。

周子軻又低下頭了,小聲告訴湯貞:“我姐姐。”

祁祿和齊星兩個助理在廚房裡忙碌著,拆周子苑帶來的那只食盒。只有這一對姐弟,還有湯貞三個人面對面。

周子苑感覺,湯貞才是子軻心裡更加親密的那個家人。

上一次親眼見到湯貞還是在療養院裡。出院短短不到一月,湯貞的狀態已經判若兩人。

周子苑咽了一下喉嚨,立刻笑了。“你好,”她抬高了一點聲調,又不敢太大聲講話,她對湯貞說,“我是周子苑,我是子軻的姐姐。”

湯貞好像懵了,愣愣看她。周子軻的手在旁邊握住了湯貞單薄的肩膀。湯貞嘴唇張了張,但沒能對周子苑發出聲音來。

關於湯貞現在的狀況,周子苑曾聽吉叔和曹大夫提起過幾句。她知道湯貞用筷子夾不穩東西,只能用勺子吃飯,像個小孩。

“我學做中餐不久,”周子苑對湯貞、祁祿等人不好意思地說,“子軻比較知道我,我以前只會做西餐。”

祁祿夾了一塊蒜香排骨來吃,他不知道怎麼應對周子苑期待的目光,伸出大拇指對眼前的漂亮大姐姐比了比。

齊星鼓起勇氣對周子苑說:“他不會說話!好好吃啊周姐!”

周子苑看這兩個臉色通紅的小男孩,意外笑道:“真的嗎!”

子軻坐在對面,也夾了一塊蒜香排骨到湯貞勺子裡。

“什麼時候學的?”周子軻突然問她。

周子苑一愣。

弟弟主動與她說話了,周子苑卻沒能及時接上這個話茬。

“學了有一個多月了。”她對他講。

周子軻自己也夾了一塊香酥什菌卷,拿到眼前咬了一口。

“味道怎麼樣?”周子苑輕聲問。

周子軻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了,他看了眼什菌卷被咬開的斷面,問周子苑:“這是什麼?”

裡頭摻雜著幾根鮮明的紅絲。

“啊,”周子苑急忙回答,“我放了一些藏紅花!”

湯貞在吃勺子裡的宮保雞丁,他雖然嘗不出味道來,但一直努力吃,看起來胃口很好。周子軻聽見“藏紅花”三個字,臉色有點古怪,但還是把這塊中西合璧的什菌卷吃掉了。

周子苑這時說:“我還做了一道湯品!”

因為湯貞在家養病,周子苑身邊沒跟別的人來,她想做任何事都沒有人能及時幫她搭一把手。

“齊星,你幫我一下。”她說。

齊星放下筷子,急忙站起來了。

保溫桶端過來,蓋子開啟了。周子苑手捧著一隻小瓷碗,小心翼翼盛了半碗,親手端到子軻面前。

“我再給湯湯老師盛一碗。”周子苑小聲道。

周子軻原本沒怎麼在意,聽到“湯湯老師”四個字,瞥了一眼碗裡的湯品,他抬眼瞧周子苑。

齊星看湯裡都是一條條一毫米粗細的豆腐絲,他問:“周姐,這是什麼湯啊?”

周子苑不好意思,笑道:“是瑤柱雲絲羹。”

湯貞看著周子苑端給他的這碗,他抬起頭,愣愣看周子苑。

周子苑對湯貞說:“我對著《湯湯美食廚房》的影片學了好久,最多只能切成這樣了,沒有天分。”

湯貞握緊了勺子。

“你嘗一嘗?”周子苑期待地問他。

“坐下吃飯吧。”周子軻用勺子攪了攪碗裡的“瑤柱豆腐絲羹”,輕聲對她說。

湯貞嘴唇抿了抿,對周子苑突然點了一下頭。他舀了半勺,直接就往嘴裡面放。

“燙。”子軻在旁邊看著,無奈地提醒他。

湯貞一愣,嘴裡還含著半個勺子,他回頭去看小周。

周子軻把湯貞的那碗羹端過來了,他輕輕吹了吹,又拿過湯貞手裡的勺子。

周子苑在對面坐下了。她這麼看著,只感覺子軻臉上有種她過去從未見到過的神情。

連對湯貞說話的時候,子軻的腔調也變了。

湯貞用勺子舀雲絲羹喝,他抬起頭,對周子苑笑了,說:“好喝,謝謝。”

周子苑明白他其實嘗不太出味道來,但湯貞真的笑了,讓周子苑心花怒放。

子軻在旁邊端了他自己那碗,沒拿勺子,幾大口就喝光了。

這是周子苑第一次看到弟弟吃了這麼多她做的東西。

“還喝嗎子軻?”她問。

子軻抬眼看她,突然點了點頭。他把碗遞給她,一點見外也沒有。

過去在周子苑他們的理解裡,子軻沒有和外界建立過哪怕任何一段健康的、成熟的感情關係。湯貞和子軻在一起交往,這麼久了,還自殺過,他們難免以為他也成為了子軻成長過程中又一個犧牲品。

周子苑提著空了的食盒,換上來時的鞋子,她握住湯貞的手同他道別:“湯湯老師,好好休息。”

湯貞還不知該怎麼面對周子苑呢,他看看她,又抬頭看周子軻。

周子苑離開了湯貞家,快步穿過走廊,走向電梯。她聽見背後有腳步聲追上來。

“外面雨太大了,姐。”

周子苑轉過身,看到睡衣外面披了外套的子軻從湯貞家出來,走上前找她。

周子苑眼睛飛快眨了眨,她想起她化了眼妝來。

“你今天怎麼過來的?”周子軻蹙起眉,俯視著問她。

周子苑強忍下哽咽,說:“啊……小胡送我來。”

子軻聽了這話,點了點頭。

“我現在走不開,”周子軻對她說,垂下眼,沒做更多的解釋,說,“那你路上小心點。”

周子苑坐在車裡,捂住了臉失聲痛哭。車開出湯貞家地庫的時候,司機小胡小心翼翼躲著外面蝗群般的媒體記者,回頭問:“子苑,怎麼了?”

這場雨一直到夜裡都沒停。溫心深夜下了班,在最後一班地鐵上刷微博,網路上熱熱鬧鬧的“雨中嘉蘭塔”合影話題還在榜首,除此之外關於子軻的最熱門新聞,就是他已經連續在前輩家待了二十九個小時都沒有現身了。媒體不斷更新著最新數字,種種猜測不斷,中間也夾雜著亞星方面的回應,他們稱子軻正在前輩家裡加班工作,為給《羅馬線上》新版做準備。

溫心給祁祿發了條簡訊,想問湯貞老師的情況。祁祿說:“我也下班了。”

外面雨聲紛紛,蓋住了所有喧譁與躁動。湯貞坐在床邊,從小周手裡拿過那顆藥。他把藥放進嘴裡,把水咽下去了,然後抬起頭,張開嘴巴,他以為小周又要檢查他的口腔。

可小周只是低頭吻了吻他。

一直吻到確定他嘴裡根本不可能有藥才停下。

湯貞的臉有點紅了,耳朵後面也紅,小周的吻如今可以在他身上引起這樣的自然反應。

湯貞掀起被子,自己爬進主臥大床裡面。

小周在床外側坐下了,他從床頭拿過湯貞那個小藥盒,在手裡開啟。

掰了半片藥出來,湯貞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小周把那半片藥丟進嘴裡,喝了口水就把藥吞下去了。

周子軻上了床,正好對上湯貞的目光。

湯貞問:“你為什麼要吃……”

他沒說下去,他說不出那個藥的名字。

周子軻說,怎麼了。

湯貞愣了愣,他又看自己的藥盒,那藥在他心裡是萬惡之源,是健康者小周絕不能碰的。

“我睡不著,我才吃藥的。”湯貞說。他朝小周膝行過去了,好像想看他到底有沒有吞下去。

周子軻瞧著他到自己眼前來,他伸手就摟住了湯貞的腰。

“我也睡不著啊。”周子軻近近看他,這麼說。

湯貞感覺小周把他抱進了懷裡,小周的手就託在他的背上。

“只是普通安眠藥,”小周低聲說,“怎麼你能吃,我就不能吃啊。”

“我和你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周子軻輕聲道。

“我也會把杯子摔碎,”這個年輕人想了想,“我也會把你家的地板弄得亂七八糟。”

在湯貞眼裡,藥始終是一種不祥的東西。

但對於小周來說,就好像就僅僅只是藥,只是人在感冒頭痛睡不著的時候,會吃的平凡無奇的藥片。

而湯貞這如同天塌下來的病,聽起來也像感冒頭痛一樣,只是一種人人都會得的,可以被遏制的症狀。

“我覺得這個曹醫生水平不行。”小周坐在被窩裡,靠著床頭。床頭燈還開著,小周把湯貞摟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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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貞聽了這話,抬起頭看他。

“等改天我去找找那個申大夫。”小周突然回想起這麼一個名字。

湯貞問:“什麼申大夫?”

小周說,就是前幾年讓你好得特別快的那個申大夫。

湯貞愣了一會兒,他把額頭又靠回到小周的睡衣上,眼睛也閉上了。

周子軻不知是第幾次又夢到這個夢。夢裡他著急要把湯貞從海中撈出來,可“湯貞”的軀體冷冰冰的,周子軻伸手一抱他便碎了,碎成無數的石塊、晶體,從周子軻手裡漏下去,散入黑色無邊無際的海底。

湯貞還在睡,他的臉是熱的,手在睡夢中緊緊抓住了周子軻的睡衣袖子。周子軻從被窩裡坐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揉了揉眼睛。周子軻轉過頭,看了一會兒湯貞在旁邊的睡臉。

他又躺下了,休息不好,吃藥居然也沒用。他拉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然後在被子裡把湯貞摟過來了,摟到懷裡安安穩穩地抱著,誰也搶不走。

湯貞睡醒了,他穿著拖鞋走出臥室,走到了走廊牆角後面,歪過頭,又看到小周在客廳裡寫寫畫畫,神情專注,好像在工作了。

小周好辛苦。湯貞想。

周子軻抬起眼,瞧見湯貞睡醒了,從他身邊一聲不吭地走過去了。

湯貞不知怎麼的居然進了廚房。周子軻走到了廚房門口,看到湯貞伸手用力開啟了冰箱門。湯貞的臉被冰箱的光照亮了,卻對著冰箱裡頭的東西發呆。

這算是一種好轉的跡象?

周子軻個子高,拿東西也方便。他從背後越過了湯貞,伸手從冰箱裡拿了兩隻橙子,一顆蘋果,一盒藍莓,都丟進湯貞懷裡。“我來做早餐,”周子軻低頭看湯貞,湯貞也抬起頭看他,周子軻說,“你去把這些洗一洗。”

周子軻開啟了爐灶,放了個煎鍋在上面。他先是煎好了兩片培根,這一點也不難,接著再煎雞蛋。回頭檢查湯貞洗水果的進度時,周子軻發現鍋裡的蛋煎糊了。

湯貞還在洗藍莓,看藍紫色的小果子在水中滴溜溜轉來轉去。周子軻拿下鍋把黑糊的蛋倒進垃圾桶裡,他舔了舔嘴唇,又去重新拿了兩顆蛋。

溫心打來電話,問子軻有沒有看 swan 的廣告企劃案。周子軻對著手機裡一邊“嗯”著,一邊在手裡翻湯貞當年錄《湯湯美食廚房》時記的小筆記本。這個筆記一直在廚房櫃子裡放著,當初就是周子軻放進去的,他翻到了太陽蛋那一頁,快速地看。

溫心突然說:“子軻,你不能讓湯貞老師進廚房!”

周子軻抬起眼。

“湯貞老師現在味覺不好了,手也握不穩刀,他現在一進廚房就會心裡難過,還容易打碎東西——”

也許是等小周的完美煎蛋等得太久了,湯貞洗完了水果,就在廚房裡看來看去,走來走去。他在這裡坐一會兒,那裡坐一會兒,好像看什麼都陌生,都很新鮮。小周沒管他,湯貞自己開啟了廚房底下一個櫃子,從裡面歪出兩大摞桌墊和餐布來。湯貞蹲下了,他把每張桌墊和餐布都撿起來,這都是他以前心愛的東西,也許是太久沒拿出來用過了,桌墊有的已經開始發黃。

湯貞試著用手抹了一下,也沒有把那變了的顏色抹掉。

周子軻聽著電話回頭,發現湯貞席地坐在了一大堆桌墊和餐布中間,正一張一張地在膝蓋上整理餐布,像一隻離家多年的倉鼠,終於能回家整理過冬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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