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蔣宜的六十大壽, 是在國內辦的。
沈鐸破天荒展示了一回孝心, 主動提議在宜園給母親辦壽宴。
蔣宜幾乎有點受寵若驚, 欣然同意。
這對母子的關係雖然已經緩和了許多, 可是多年來的疏遠讓他們始終沒法像普通母子一樣親暱。
見面後擁抱說笑是不可能的, 但是至少蔣宜現在可以拍一拍兒子的背,和他輕鬆地聊天了。
任勤勤剛放假回到c市, 和沈鐸一道去接機。
蔣宜見了她,也能掛上一抹和氣的笑,朝她點點頭。
依舊倨傲,但這已是這位女士所能展現出的最大的友善了。
任勤勤對蔣宜的要求也不高,很樂意和她維持這麼一個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
宜園裡, 惠姨已徹底退休,另外聘請了一位管家, 姓劉,是一位笑容敦厚,但是做事嚴謹細心的中年大叔。
宜園裡的各種規矩, 也都按照沈鐸和任勤勤的習慣做了調整。
蔣宜受過了之前的教訓,如今也學乖了。她乾脆秉承了歐美文化, 婆婆在兒子家裡是半個客,雖然各種看不慣,但忍著不不作聲。
“你們會重新裝修這裡吧?”蔣宜問兒子。
沈鐸點頭:“方案已經定好了, 勤勤打算這個暑假就開始動工。”
“裝修完後,就該結婚了。”蔣宜長嘆,“雖然你姐姐早就結婚生子了, 但是你是兒子,你結婚有了孩子,你爸在地下才能徹底放心。”
“我知道。”沈鐸說,“媽,不用擔心,先開開心心過個生日吧。”
兩日後,宜園張燈結綵,賓朋雲集,為“鯤鵬”董事長母親賀壽。
蔣宜穿華倫天奴高定禮服,戴著一條沈鐸送她作為生日禮物的藍寶石項鍊,端莊優雅,看著不過五十不到的年紀。
沈鐸和沈媛這一雙兒女陪著母親應酬賓客。
蔣宜的美國丈夫發福許多,更加像個樂呵呵的彌勒佛。夫妻倆生的小兒子中文不靈光,卻又有著混血兒特有的俊美,自被一群小女生團團圍住,自顧調笑玩耍。
任勤勤和沈鐸還沒訂婚,但已是公認的沈家未來女主人。
宜園的員工全都聽從任勤勤調遣,她招呼賓客面面俱到,手腕圓滑利落,不會冷落了任何一個客人,又能及時地化解賓客間的小矛盾。
慈善基金會的工作讓任勤勤社交面極廣,大半的賓客都和她有著多多少少的交情。
做慈善的人士的形象又極好,所以任勤勤在賓客口中端莊得體,八面玲瓏,和沈鐸真是一對璧人。
蔣宜是怎麼看自己的,任勤勤不太清楚,但是沈媛對自己的態度的轉變,非常有趣。
宴會中途,任勤勤溜去樓下的遊戲室歇個腳,順便吃點東西。
沈媛和一群女客沒留意遊戲室的地面氣窗外,站在花壇邊聊天,說的話一字不漏都進了任勤勤的耳朵。
一位女客先開了口:“你這弟媳婦,倒還像模像樣的,不像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
“還湊合吧。”沈媛淡淡道,“她媽媽現在生意做得還不錯。雖然是白手起家,到底也算有家業了。”
“別嫌棄人家啦。”一個年長的女客笑,“一個女博士,配你弟弟也夠了。之前公司出那麼大的事,也多虧你這弟妹撐住了。”
“她這方面還挺有本事的。”沈媛道,“針無兩頭尖。任勤勤脾氣是不怎麼好,但是和她過日子的又不是我。只要她一心一意對我弟弟好,能做個合格的沈家主母,我對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還是你弟弟眼光好,選的老婆靠譜。”一個年輕女客怨道,“哪裡像我侄兒,人是廢材不說,找的女人也不像樣。兩口子有手有腳,賺錢不會,敗家卻是一流……”
“就是之前花了百來萬,買了一張假八大山人的那位?”沈媛冷笑,“今天也來了吧?就是你侄兒身邊那黑衣服的女孩兒?”
來拜壽,卻穿一身黑。
哪怕現在拿的是美國護照,但蔣宜骨子裡到底是中國人,有傳統有講究。
“就是她!”那太太牢騷滿腹,“不是什麼正經女人,聽說大學的時候就給人做過小三。明明高攀了我侄兒,卻整天擺臉色給公婆看。真不知道我侄兒看中她什麼?”
“他們怎麼認識的?”
“那女人原來是我孃家公司職工,在公司裡的名聲就不好,喜歡勾搭人。我侄兒也是個不爭氣的,就被她勾搭上了。之前我哥嫂不同意。後來這女人懷孕了,沒辦法才捏著鼻子點了頭。”
“長得好看唄。”
“這天下好看的女人還少嗎?眼皮子又淺,又小家子氣。說真的,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孩,真是不行。”
“那只有讓婆家好好培養一下了。”
“可拉倒了吧!我哥嫂也想著要不送那女人去國外進修一下,她還不樂意。動不動就在家裡鬧,說咱們只不過有幾個臭錢,看不起她窮。你們知道她說什麼嗎?”
那位太太捏著嗓子模仿起來:“這就是真實的我,一點兒都不做作,不虛假。逍宇——就我那傻侄兒——愛的就是這樣的我!”
太太們轟然一陣大笑。
“現在的年輕人似乎就是愛玩這一套,追求真實的自我什麼的。”
“那也得你肚子裡真有貨呀!”
“怎麼沒有?剛才在席上看了,那肚子,也有四五個月了?知道性別了嗎?”
“去香港找人看了,是個兒子,於是更加一副不得了的樣子。我們李家難道還缺一個兒子嗎?我哥嫂現在覺得我侄兒不頂事,已經打算把我侄女兩口子從美國叫回來,進公司做事了……”
任勤勤一直等到這群太太們離去,才從地下室裡走出來。
不料一位穿著蕾絲黑裙的女郎正站在上方的樓梯間。兩位年輕女子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明顯一愣。
這位黑裙麗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被李家姑奶奶一番埋汰,同任勤勤有過同窗之誼的趙書雅。
兩三年沒見的老同學以這樣的方式重逢,其實任勤勤也覺得尷尬。
趙書雅黑裙紅唇,冷豔奪目,一臉孤芳自賞的傲慢,好似教父葬禮上的黑寡婦。
她能穿成這樣來給老人家拜壽,也難怪李家人招架不住她這種“真實的自我”。
“好久不見。”任勤勤先點頭打招呼。
趙書雅冷冷地瞥了任勤勤一眼。她人就站在窗邊。剛才那群女人的交談,她也全聽到了。被人在背後這麼挖苦嘲諷,任勤勤覺得換成自己,臉色也都好不了。
於是任勤勤也不介意趙書雅的失態,笑了笑,朝後門走去。
是趙書雅喚住了她。
“你正偷著樂吧?”
任勤勤回頭,朝老同學望去。
趙書雅眼角眉梢裡都含著怨氣,活似一個女鬼。
“聽到自己討厭的人背後被人說得這麼難聽,估計解了你多年前的氣了,是吧?”
任勤勤其實本覺得李家那個姑奶奶不厚道,身為長輩還在背後把侄兒媳婦說得那麼不堪。
可是趙書雅一開口,任勤勤就不禁感嘆,李家姑奶奶對趙書雅的那句“小家子氣”的評價,還真是摸著良心說出來的。
不僅如此,這麼多年過去,長了年紀沒長腦子,還依舊喜歡用自己那點肚量去衡量別人。
任勤勤早就走進了更廣闊的天地中,可趙書雅還困在那個狹窄、陰暗、低矮的小世界裡。
“過去的事我早忘了。”任勤勤淡淡道,“希望你也能忘掉我們過去的不愉快。”
趙書雅冷笑:“你還和當年一樣虛偽做作。”
任勤勤不想和她一個孕婦拌嘴。萬一動了胎氣,自己可沒法賠李家一個長孫。
“任勤勤,你是怎麼做到的?”趙書雅突然問。
任勤勤停下了腳步:“我什麼?”
趙書雅一雙眼睛像x光探照機,上下掃著任勤勤,恨不能將她的攻略當場破解。
“你現在這樣,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沈家在整個東亞,也是數得上號的頂級豪門世家之一了。這樣的人家眼界該多高,不是普通的跪舔就能討好的吧?就算你媽做了點生意,你也能讀書,可放在沈家人眼裡,也根本不值得一提。”
趙書雅越說越困惑:“你是怎麼得到沈家人的認可的?連沈家的親友都給你面子。你到底做了點什麼?”
任勤勤嘆氣:“你不是都已經嫁入豪門了嗎?年底就要當媽的人了,別東想西想的了。”
趙書雅哂笑:“你剛才也都聽到了,李家人根本不接納我。這年頭,生了長孫又怎麼樣。沒有什麼是不變的。我大姑子一家已經回國,接管公司是遲早的事。”
任勤勤已有點不耐煩,敷衍道:“但是該你們家的股份不會少。躺著收錢不好嗎?”
“錢也是我丈夫的,又不是我的。”趙書雅倒是不糊塗,“我要的也不止是錢,我要的是穩固的地位。所以,你是怎麼做到的?”
到底有幾分老同學的香火情,任勤勤耐著性子說:“你既然想被夫家喜歡,那放低姿態去討好他們,不行嗎?”
“你以為我沒有?”趙書雅又委屈又憤怒,忍不住把一腔苦水朝她曾不屑的同學傾訴。
“我又不傻,之前也是各種伏低做小,洗手煲湯,對他家裡親戚也都竭盡全力去討好。可他們總看我不順眼。一會兒挑剔我出身拿不出手,一會兒又嫌棄我學歷低。”
任勤勤皺眉。
趙書雅苦笑道:“我算明白這些豪門之家是怎麼軟刀子捅人的。被男人喜歡有什麼用?他的家庭,他的社交圈子不接納我,我照樣是個邊緣人。所以——”
她盯著任勤勤的目光變得狂熱:“任勤勤,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你至少可以指點一下我。你是怎麼得到他們的認可的?”
任勤勤無奈搖頭:“我很早就說過,我和你走的不是一條路。我沒有什麼經驗可以供你參考的。”
“別裝模作樣了。”趙書雅譏笑,“我知道我們過去關係不好。可我們沒有什麼區別呀。都是底層窮丫頭出身,靠著關係往上爬,想出人頭地。我以前針對你,是把你當競爭者。現在我服輸,虛心向你請教。”
“我真沒什麼適合你用的。”任勤勤道,“要是我說,我所做的,就是努力學習,盡其所能地進修,把自己變得更好。我從來沒有研究過怎麼取悅男人。你會信嗎?”
趙書雅顯然不信:“你是說,非得讀個博士,才有資格進豪門?”
任勤勤笑了,有種說了半天還是牛頭不對馬嘴的無奈。
“趙書雅,你還記得那支蒂凡尼銀筆嗎?”
趙書雅不悅:“多少年了,提那事做什麼?當然,現在回想起來,居然為了一隻筆和你鬧,也是夠無聊的了。”
任勤勤說:“我說過,我們不同。雖然都有著提升階層的野心,但是出發點就不同。你想要的,是一個能送你銀筆的人。而我想要的,是自己買銀筆的能力。”
趙書雅愣住。
“趙書雅,你想找個能給你好日子的男人,而我想擁有讓自己過上好日的本事。你追求的是人,我追求的是能力。我們所追求的,從一開始就不同。”
趙書雅沉默了。
任勤勤說:“我相信你這些年,得到的資源和機遇都不少,但是你自己沒有看到,或者你根本就不屑。你的眼睛只放在男人身上,認定了男人才是帶你實現階層飛躍的翅膀。其實這想法也沒錯。哄好男人,結了婚,你就是豪門少奶奶。人不能太貪心,既然在這裡佔了便宜,就要在別處吃點虧的。經濟條件好了,受點氣又怎麼不可以了?”
趙書雅將任勤勤的話品了半晌,卻是一聲冷笑。
“說了半天,還是沒說你怎麼籠住男人的。”
“因為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有刻意討好過他,你肯定是不信的。”任勤勤淡淡道,“沒有引誘,沒有曲意奉承,沒有賣巧媚上。我只是努力學習,提升自己,展現自己優秀的一面。會欣賞你的人,自然會主動過來。”
趙書雅卻是越聽越不屑。
“你現在可真夠虛偽的。不肯說就算了。我知道你也看不起我。我爸至今還是個小司機,可你媽已經傍著沈家混成個老闆了。也不想想,你家是怎麼發的家?你媽……”
“你還想挨我一耳光嗎,趙書雅?”任勤勤面帶微笑,可每個字都帶著冰涼的威脅,“你猜猜,今天我打了你,人們會站在哪一邊?”
趙書雅硬生生把後半句吞了回去。她現在是真不敢挑釁任勤勤了。
任勤勤搖頭嘆氣,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呀。‘別人不喜歡我,肯定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好像你除了出身不好,其他地方就處處完美可愛一樣。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自信心?”
任勤勤現在可算能體會李家的煩惱了。就趙書雅這邏輯,和她真的很難溝通。
趙書雅氣得哼笑:“你又得意什麼?你不過運氣比我好,跪舔物件吃你這套罷了。聽說你高三的時候就開始伺候沈鐸了。那時候你成年了沒有?”
任勤勤還沒答,一道低沉的男聲從旁邊出來:“原來在李家人眼中,我原來是個和未成年少女亂來男人?”
沈鐸從走廊的一頭走了過來,面容不虞,嘴角卻掛著一抹模糊的笑意,對比著越發滲人。
趙書雅霎時嚇白了臉。
她擠兌任勤勤習慣了,一時沒有控制住。可是沈鐸狂名在外,地位也遠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要是因為自己而招惹了沈鐸,公婆怪罪下來,她丈夫都未必能維護得了自己。
想到這裡,趙書雅慌得手足無措。
任勤勤也怕她一個孕婦有什麼好歹,不好對李家交代。於是朝沈鐸丟了一記警告的眼神,對趙書雅說:“你身子不方便,還是回席上休息吧。”
趙書雅得了這個臺階,忙不迭溜走了。
沈鐸瞥了一眼趙書雅的背影,對任勤勤說:“原來這個就是當年和你鬧矛盾的同學?”
“是啊。”任勤勤苦笑,“這麼多年了,她也吃不少虧,可一點長進都沒有。”
“那就不用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沈鐸說,“我們的故事,是獨一無二的,旁人不能理解很正常。”
“我們互相理解就行了。”任勤勤朝他嫣然一笑。
沈鐸牽起了任勤勤的手,朝賓客們走去。
任勤勤的無名指是空著的,手指纖細,關節柔軟。
也許,是時候把那枚祖傳的戒指戴在這根手指上了。
沈鐸想著,愉悅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咬牙把榜單字數給湊齊了……撲倒~~~
大家下一本書見。
再宣傳一下
=====現言預收=====
《許你傾國色》
知性溫婉小姐姐野性難馴小狼狗
未婚夫失蹤五年,紀慕容在“嘉色醫美”也做了五年的“準少東家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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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嘉色”鞠躬盡瘁,照顧孫家夫婦,甚至一直單身,只因為懷抱著未婚夫可能有一天會有音訊。
結果,孫嘉樹果真還活著!
不僅活著,還因為受傷而記憶混亂,在當地以別人的身份,和別的女人結了婚……
紀慕容發現,自己突然從孫家備受喜愛的前準媳婦,成了灑在牆角的餿米飯。
她對醫院的付出,對孫家父母的照顧,都成了她意圖佔前未婚夫家便宜的證據。
正要傷心辭職之際,上司兼恩師對她伸出援手,以高薪和升職將她挽留住:
——小容,你只需要幫我一個幫。管教阿鋮。
宋士鋮,“嘉色”所屬集團董事長最不爭氣的孫子。
少年時頑劣、叛逆,搞得雞飛狗跳,最後被父母送去從軍,才還了眾人一個清靜。
而如今,退伍的宋少爺,他回來了!
紀慕容還和這小閻王有舊仇:她早年教訓過他,間接導致他被初戀女友給甩了。
所以,闊別多年,宋士鋮見到紀慕容後的第一句話便是:
容容姐,你要還我的女朋友,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