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察草原大火的損失統計出來，包含牧草、牲禽等各方面在內的直接間接損失，總共一億三千萬，直接損失在三千萬以上，牧民的損失在一千萬以上。慶縣財政根本拿不出來，省裡科察市先拿了五百萬給慶縣，這杯水車薪的，只能拿來先安撫牧民。

那些牧民，包括救火時遇到的男孩，都是質樸至極的，能有個錢賠下來就歡天喜地了，可譚綸和武中谷都覺著心裡堵得慌。

譚綸要去科察的蒙古國領事館索賠，武中谷就跟過來了，同行的還有胡衝、成京和房琳。

成京瞧著房琳不敢多看，譚綸倒和武中谷還有成京說是他老家的表妹兼保姆。搬到書記院後，房琳心情也稍好了些，還能給他們露一笑臉。

書記院倒真是大院，成京說是解放前某個地方家的宅了，後來那地主被土匪打死了，等解放後就收歸國有了，先是做政府辦公地點，再後來蓋了磚房就搬過去了，這頭就做了書記院，裝上了空調，搬進了冰箱，通了電。

說是院子，也就是兩進，想那地主也沒幾個錢，跟山西那些大宅院根本比不了。不過真要是大院落，還不拿來做旅遊景點了，也沒敢拿來給縣委書記住。

院裡的空調裝的都是窗式的，也就兩個房間有，胡衝也住院裡，他住前院。譚綸和房琳住後院，想著這也不是個事，就想跑科察市這趟，順道弄個櫃式空調，再買些別的生活用品回來。

房琳一聽就要跟過來了，譚綸想武中谷和成京都見過她，這又是順道的事，不像那火災時緊急的事，就梢上了她。

乘了兩輛車，武中谷的車是個破爛的桑塔納，連標誌都沒了，一轟油門，給人種快要散架的感覺。

進到科察市那完全跟慶縣是兩個天地，這科察跟南方的發達市比起來都不差。誰讓科察產煤呢，可偏偏慶縣就沒煤，沒煤就算了，連鐵礦銅礦都沒有，蒙北很有名的稀土礦那更別想了。

一出五鼓鎮就是野茫茫的草原，真是風吹草低見牛羊，低頭只能看褲襠。

“要不跟省裡外事辦打個電話？”武中谷起先上車時還挺有雄心的，說是不讓蒙古國賠個一億就不出領事館。這一到領事館外，就有些猶豫了。

這也難怪，譚綸很理解，這種事就算是涉外事件，一說到外事，那官員不論級別每個不緊張的。特別是在前十幾年，中央把吸引外資當成頭條大事來抓後，瞧見外國人就跟見了財神爺一樣。

譚綸就不一樣，他打小就沒把那些外國人瞧在眼裡，自然也有有錢的，像是巴菲特，洛克菲勒家族，那是真有錢，可那窮人不也有。

那外國月亮要都是圓的，外國沒有窮人，還是資本主義？那不成社會主義了？

“打給外事辦，那就要走程式，這程式一走起來就沒個完了。外交部，大使館，外事辦，一個個的走，說不定還得上國際新聞，外國再插手，這沒個一年下不來，這頭的損失還在那裡放著呢，就牧民那頭還有五百民，咱們慶縣窮，那蒙古國也不見得多富，但這點錢還是拿得出的，這賠償是一定要的。”

譚綸給武中谷打了記強心針，就下車往領事館走。

蒙古國要蒙北設了三個領事館，算是極重視的了，這科察市領事館外頭插著蒙古國旗，還站著武警，戒備森嚴，三層小樓，從外頭看過去，就像是一個黑洞似的，隨時能把人吞了。

譚綸不經外事辦，直接過來就是要打個蒙古國措手不及。果然，跟警衛一說，回頭一報，裡面走出個穿西裝的男子，瞧著譚綸武中谷等人就納悶。

報的是慶縣來的縣委書記和縣長，這男子心想，這慶縣是跟蒙古國接壤，可這兩位過來是幹什麼？

“我是領事館的領事蘇德，你們來是……”那男子說。

蘇德是蒙語，是卓越的意思，成京就是蒙族人，他低聲給譚綸說這名字的意思。

蘇德說的倒是漢語，能做到參贊這一級別的，要不會駐國的語言的，那都不會出來見人了。

這領事館最高級別的就是領事了，相當於是副參贊級別，領事館上邊還有總領事館，在蒙北省城的就是總領事館，當頭的叫總領事，跟大使館參贊一個級別。

蘇德親自出來是因為這領事館就沒幾個人，級別不算高的，主要是蒙北跟蒙古國歷史淵源深，才設三個領事館。

“能進去說嗎？”譚綸往裡看了眼。

“請進。”蘇德心想莫非是要談經濟合作，這直接找領事館倒也有些意外，不過，蒙古國的經濟非常仰仗蒙北，慶縣雖是個地方，他也想聽聽譚綸想說什麼。

來到領事館的大堂坐下，蘇德剛讓工作人員奉上奶茶，手一捧起茶杯，就聽譚綸說：“科察草原的火災蘇德領事聽說了吧？我聽聞蒙古國內的調查是由於貴國的幾位牧民在草原烤羊羔子引起的。火勢跨越國境線吹過來，慶縣方面的損失很嚴重，這是我們的調查報告，希望貴國能夠負責。”

蘇德差點手裡的奶茶就往譚綸的臉上潑過去。這都是啥事？破天荒了。

草原上起個火，蘇德倒也聽說了，可萬沒想到譚綸這些慶縣官員過來是要索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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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譚書記聽誰提起的火災起因調查？”蘇德還能穩住心神打太極，畢竟是外事人員，這點功夫還是有的。

譚綸從成京那接過一份材料遞上去說：“這是貴國公佈出來的調查報告，貴國的《烏蘭巴托日報》都刊登了，可別說貴國在報紙上登的是假的調查報告。”

蘇德的表情一僵，接過材料瞟了眼就說：“火勢雖是從我國燃起傳到貴國，但是這是不可抗力……”

譚綸打斷他的話：“天火才叫不可抗力，貴國牧民烤羊羔，沒有把火熄滅引起的跨國火災也能叫不可抗力？請您說話靠譜一些。”

譚綸也是拿準了這份調查報告才有底跑過來，這跟以前大不同，以前多半都是天火，也就是打雷引起的火災，那怪不得誰，只能怪老天爺。

可這明明是人為原因，那可不能輕易放過了。

蘇德臉上陣青陣紅，託著奶茶說：“這件事我得提交到總領館，大使館，再送回國內討論後，才能給您一份答覆。”

“那行，材料都放在這裡，希望蘇德領事的答覆能讓我們滿意，”譚綸敲敲一尺高的材料起身，“就我們單方面統計損失達到一億三千萬人民幣。”

蘇德腦子一陣暈眩，不知怎麼地將譚綸等人送出領事館，回頭就給國內撥電話。

武中谷出了領事館，就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不論怎樣，譚書記有膽了跟那蘇德這樣說話，那氣魄就跟以往的官員不一樣啊。

“中谷縣長，我估計市裡馬上要找咱們，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譚綸抬手看了眼時間，“我和房琳去買些東西，要是下午沒找咱們的話，那我就請客，成京一起去吃一頓好的。”

武中谷呆了下，你這倒好，叫我做心理準備，自己帶表妹去逛街？

看譚綸招下輛計程車，就喊胡衝：“小胡，譚書記不用車？”

“譚書記打車方便些，這裡我也不熟啊。”胡衝撓頭說。

得，這司機都這德性，武中谷搖搖頭，無奈地和成京說：“咱也逛逛吧。”

房琳上車就抱著譚綸的胳膊說：“我沒跟進去，那領事咋說的？看武縣長的模樣，多半是事成了吧？”

“哪那麼容易，他得問國內的意見，一億多呢，那蒙古國現在還窮，這也是個態度問題，不是那麼容易拿錢出來的。”譚綸擰擰她的鼻子說。

房琳噢了聲，接下來譚綸那句話讓她差點魂飛魄散：“明天我未婚妻就過來了，你注意些，別讓她瞧不爽了，不然她拿槍就打人。”

“綸子哥，您的未婚妻？”房琳小聲問。

她心裡早跟無數個小人在重錘敲鼓似的了，隨時都要拿槍打人的未婚妻，您也能受得了？

“嗯，她來這裡做調研，你收斂些。”

譚綸說著，房琳就鬆開胳膊豎起手做投降狀，那開車的司機聽了咧嘴一笑，心想，這倆該不是情人關係吧？那女的瞧著豔麗不可方物，可也是個二奶？

司機將倆人送到大汗路，這是科察市的購物街，整條街上恨不得連國外的一些名牌專賣店都有。其實譚綸心裡清楚，這有好些都是冒牌的，膽子大得很，敢在這裡開冒牌專賣店。

科察市真正發展起來，還要幾年後，主要是現在煤價不高，煤老板群體還沒行成，等幾年後煤電改革了，煤價大幅上漲，那些煤老板才成了暴富群體。

現在雖說是領先富起來的一幫人，跟蘇浙粵做代工和對外貿易的還不能同日而語。

從九九年到零九年，這十年間暴富群體有兩種，一種是搞礦的，包括煤礦鐵礦各種礦，第二種就是地產商。

九九年地產商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遠不到能影響國計民生的地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