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有義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了起來。
坦白說，這也不是楊有義想要看見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拳頭，低聲道：“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你。如果，你一定要去京城，我也不攔著你。我讓你看這些，不過是想要讓你知道。你若不想去，師傅自然有本事替你斷後。可你若是要去京城，那師傅……”
楊有義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剛剛才直起來的身體，此刻就已經萎靡了下去，就像是剛才，是楊修文的錯覺一樣。
楊修文不理解，低聲道：“父親，您不能和我一起去京城嗎？”
楊有義低聲道：“我是一個罪人，明白嗎？拐帶皇子的罪人。我去京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楊修文目瞪口呆。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楊有義想要讓楊修文走，何嘗不是在自保。
楊有義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你果然是很聰明的。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訣竅。那麼，我也不瞞著你了。你去京城，我死。你不去京城，我們爺倆浪跡天涯，隨便再找個地方，東山再起。我保證，從今以後，不會再讓你有為了銀子卑躬屈膝的時候了。你就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父子情的份兒上。”
楊修文緩緩搖了搖頭，嗓音中帶了幾分絕望：“父親，你這是在騙我，對不對？”
楊有義低聲道：“你母親的下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楊修文再次震驚了：“你的意思是說，母親沒死？”
“當然沒有死。你母親安陽秀外慧中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死。”
看著楊有義這振振有詞，怒目圓睜的樣子，楊修文腦海裡突然就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荒唐的想法：“你對我母親……”
楊有義呵呵笑道：“被你看出來了？若非是對你母親有情有義，你覺得，我一個太監，為何要為她撫養兒子。”
“她用什麼條件交換的？”
“想知道？”
楊有義瞬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從一個滿身書生氣的儒生，變成了一個腹黑狡詐的江湖客。
楊修文剋制住了點頭的衝動。
此刻的楊有義，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讓楊修文不敢再去信任。
楊修文甚至覺得，哪怕是相信孫天祥，也比相信楊有義要好許多。
楊有義繼續蠱惑楊修文：“從小到大，你不是最想要看見你母親的嗎？你跟我走，我們隱姓埋名去找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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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修文此刻已經無法相信楊有義了，低聲搖頭道：“不可能。我要去京城。”
楊有義看見楊修文注意已定，惱怒的將楊修文一把推了出去，嘲諷寒聲道：“去京城，你憑什麼去京城。你已經沒有蘇晚雪的婚約，你以為，就孫天祥一個青鉤子，能護得住你？你太天真了，楊修文！人家不過是利用你而已。”
楊修文此刻倒是十分平靜：“是的，我知道。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彼此成全，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你！湖塗，孺子不可教。這些年，你讀了那麼多的聖賢書，都已經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楊有義氣的破口大罵。
楊修文默默的聽著，噗通就對著楊有義跪了下去：“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一聲父親。不管我們是如何做了父子的。這些年的父子感情，我一直十分感激。我等我回去京城，我一定會想辦法保住你的性命。你放心。”
“呵呵，你去了京城，就是自身難保。你憑什麼保住我的性命。”
楊修文沉默。
他原本就是一個讀書人，想要的就是報效朝廷，做一個有用的人。
現在有一條捷徑擺在面前，楊修文不可能不走。
再說了，一個男人，身上有點抱負怎麼了？
也不過分。
楊有義到底還是沒有扭過楊修文，輕輕的叩擊了兩下桌面。
夏巡撫躺著的那兩塊青石板就裂開了，人掉了下去，毫無聲響。
“巡撫大人。”
楊修文飛快的衝了過去，話音還未落下，就看見楊有義站在自己面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楊修文不可思議的看著楊有義，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唾沫：“你……武功……”
楊有義重重的冷哼了一聲：“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若是我沒有幾分武功傍身，如何能帶著你出了京城。”
楊修文其實很想問，為什麼不教他武功。
可是如今，父親已經不是父親。
楊修文只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再問任何事情了。
楊有義轉身拿出兩個包袱，其中一個大一點的，直接給了楊修文。
楊修文隨手扔在了地上，一副態度堅決的冷笑道：“我不走。我要去京城。”
楊有義嘲諷道：“就你這衝動的樣子，去京城？還不是被太子和大皇子吃的骨頭都不剩下。”
楊修文挺直了嵴梁：“就算是這樣，也好過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連帶著自己是誰都沒有活明白。連帶著自己身邊的人是人是鬼都沒看清楚。”
楊有義將另一個包裹背了起來，冷笑道：“那個包裹，是可以證明你身份的東西。你若不要……”
“我要！”
楊有義的話還沒說完，楊修文就直接撲了過去，將那包裹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楊有義眉目中掠過一抹濃重的失望。
仰天長嘆：“主子，奴才最終還是讓您失望了。沒有讓二皇子安安靜靜的成長。反而是被人家用一個女人就給算計了。”
楊修文此刻也明白了，楊有義早就準備好了要和自己分道揚鑣。
忙上前：“不要走。陪著我去京城。你也說了，京城那是龍潭虎穴，你就不怕我死在京城。你沒辦法和我母親交代？”
楊有義突然就笑了，看著楊修文的眼神中也帶了幾分玩味的神色：“嗯？小家夥，變聰明了？知道用你母親來威脅我了？不過，當初，我就和你母親說過的。如果有一天，你身份暴露，而你也不肯跟著我走，繼續隱姓埋名，那麼，我們就分道揚鑣了。”
“所以，我母親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