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豪華郵輪上，一等艙貴賓白奈奈正在甲板上吹風。

她一直對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心生嚮往，想看看那個神秘的海底國度是否真的存在。

隨船樂隊演奏著舒緩動聽的音樂，其中的鋼琴演奏家有著一頭澹藍色的長髮和一雙紫羅蘭般的眼睛，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家不自覺痴迷地看著她。

“可惜他不會說話。”有人嘆息道，“他的聲音一定也像音樂般好聽。”

白奈奈靜靜欣賞著動人的音樂，她從鋼琴家手中流瀉出的樂曲聲中感受到一絲悲傷。

有什麼好悲傷的呢？海面風平浪靜，客輪糧食充足，旅客衣冠楚楚，白奈奈想不明白，在這一瞬間她對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屬於凡人的悲憫情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月光下的夜晚，白奈奈扶著船舷，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

馬上就要路過那片神秘的海域了，之後這艘船還會繼續駛向遠方。

夜晚的甲板上空無一人，夜風吹起她黑色的長髮。

鋼琴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為她披上一件大衣。

他的衣服帶著溼冷的海洋氣息，也可能這本來就是吹拂過來的海風而已。

白奈奈對他感激一笑，她是第一次和鋼琴師說話，卻又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這件事已經重複了很多遍：“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鋼琴師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蘭蒂斯。”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遠處傳來了縹緲的歌聲，如夢似幻，空靈悅耳，白奈奈向前一步，上半身探出了船舷。

一隻手拉住了她，蘭蒂斯輕輕開口，聲音似乎在她耳邊，又似乎和遠處海妖的吟唱聲融為一體：“奈奈，要和我一起跳下去嗎？”

黑沉沉的海水一望無際，白奈奈退縮了，她沒有回答。

蘭蒂斯的目光中帶著白奈奈看不懂的深情，他落下淚來，顆顆珍珠滾落：“奈奈，我還會回來的。”

他決絕地跳進海中，深藍色的魚尾在波浪中翻動起伏。

隨著他的遠去，白奈奈心裡也空落落的。

這裡是亞特蘭蒂斯的海域，她害怕她掉下去會一去不回。

郵輪繼續向前，熟睡的乘客們不知道，他們已經逐漸偏離了航向，朝著食人海妖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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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奈奈從噩夢中醒來。

她夢到他們一船的乘客被海妖迷惑，無人倖免遇難。

還好這是個夢。

她緩了緩心情，換上了最好看的衣服。

他們今天就要路過亞特蘭蒂斯的海域，傳說這裡有人魚。

走出房間，迷離的夢境已經從她的腦海中消散了，她來到甲板上，吹吹海風清醒一下頭腦。

隨船樂隊演奏著輕鬆歡快的樂曲，美麗得不似凡人的鋼琴家和她對上視線，目露哀傷。

白奈奈被這種憂傷的氣氛感染，她上前一步，但一名遊客聽得入神，擋在了白奈奈面前，他們又錯過了。

月光下，白奈奈獨自站在船舷旁，亞特蘭蒂斯又要到了。

一件大衣披在她的肩上，被她輕輕躲開。

蘭蒂斯的衣服掉到了地上，他也不去撿，只是固執地朝她伸出手：“奈奈，要和我一起跳下去嗎？”

這次白奈奈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帶我走吧。”

海妖的歌聲變得熱烈而纏綿，白奈奈任由蘭蒂斯拉著她，一起跳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這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很多。

蘭蒂斯不該是這樣哀傷的。

他應該是強大的，舉起三叉戟，萬魚臣服；他應該是有趣的，哼唱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詩句；他應該是高貴的，不該禁錮於一艘小小的客輪，被心思各異的客人打量。

帶我走吧，海神大人。

你已經陪我輪迴了上百個日夜。

蘭蒂斯帶著白奈奈一直下沉、繼續下沉，潛入深不見底的海水深處。

那裡有一艘破損的郵輪，灌滿了泥沙。

海上，還有一艘幽靈船在飄飄蕩蕩。

這艘船一直飄蕩到海妖的住處。

美麗的人魚撕下無害的偽裝，露出滿嘴利齒。

審判日，開始了。

“這次那個女海神忒提絲的繼承人居然不在。”

“就這群作惡多端的人，還敢祈求海神的保護。”

這艘豪華郵輪上，有販賣人口牟取利益的暴發戶，有壓榨窮人虐待奴隸的莊園主，有以別人性命向上攀爬的投機倒把者，他們涕泗橫流地求饒，但已經晚了，他們這樣對待別人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救我！船長救我！我給你錢！”有人掏出金幣。

船長帶著船員們撕開衣服，變成了一條條強壯有力的人魚。

被魚群包圍的這艘郵輪，明晚還會再次出現在這裡，日復一日，永不解脫。

白奈奈看著海底的這艘沉船，甲板上蘭蒂斯演奏的地方，矗立著一個漂亮的白色凋像。

凋刻的是代表智慧的女海神忒提絲。

蘭蒂斯摟著白奈奈：“不是每一個信徒都值得拯救的。”

就像是我，也只是拯救你一個人。

白奈奈全部都想起來了，她長出了紅色的魚尾，和蘭蒂斯藍色的魚尾交纏。

“蘭蒂斯，你的三叉戟呢？”

蘭蒂斯顧左右而言他：“用起來不太順手，我送給別人去叉魚了。”

白奈奈氣笑了，她朝更深的海底潛游，蘭蒂斯追上來。

更深處，有一個孤獨矗立的石凋，手中拿著三叉戟。

蘭蒂斯樣貌的石凋上遍佈裂痕，彷佛下一刻就會消失碎裂。

無數次進入輪迴不是沒有代價的。

白奈奈把手放在凋像的裂痕上，想要用信仰之力修復他。

蘭蒂斯攔住她：“這樣你會變成凡人，無法在深海活下去的。”

那我就看著你的靈魂碎裂嗎？我的愛人，白奈奈痛苦地落下淚來。

蘭蒂斯咳了一下，打斷這沉重的氣氛：“如果我們現在結婚的話，可以得到眾神的祝福。”

雖然有些倉促，但白奈奈還是同意了。

可是蘭蒂斯卻像是早有準備的樣子，他打了個響指，無數只訓練有素的小魚遊了過來，它們兩兩搭配，嘴裡叼著紅色的綢帶，在海水中翻滾舞動著。

平靜的海底像是燒開的沸水一樣熱鬧。

一隻大海龜推著一個開啟的大貝殼游過來了，貝殼裡有一顆亮閃閃的可以照明的大珍珠。

瞧瞧，床都推來了。

蘭蒂斯拿出一朵紅綢花戴在白奈奈鬢邊：“這才像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