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因由成果,一敗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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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本應存在著的時空發展下,這一刀並不會出現在邀月臉上。

它反而會由邀月斬給一個嬰兒,一個由江楓與花月奴所生的孩子的臉上,一刀扭曲他的容貌,改變他的形體,並且會令其與同胞兄弟之間漸行漸遠,走上一個天差地別的道路來。

可是今時今日,當李忘塵出刀之後,邀月的臉上反而會出現這樣一道刀痕,斬得她慘叫一聲,聲音先是尖銳刺耳,緊接著更加高亢嘹亮,最後居然漸進無聲無息的境地,居然是超越了人體可接受的聲音分貝層次。

超聲波!

邀月居然以人體發出超聲波來。

超聲波的穿透力雖差,卻可更有助於力量的傳播與凝結,邀月渾身一震,伴隨著無聲無息的超聲波,聲音反覆干涉疊加,爆發出一陣狂亂力量,震懾周遭,炸開元氣,其影響可達到數里之遠。

李忘塵被炸開百米,一個翻身,已落在山壁之上,一腳踩入其中,似插入豆腐般輕鬆自如,穩固住自己的身形。

他的身體,時刻保持著一種最具有彈性,最具備著彈跳力的姿態,彷彿一組介於被壓縮和未壓縮到極致的彈黃,令人琢磨不透其發力的時機,隨時隨地都要遭受雷霆般的打擊。

即使能夠馮虛御風也好,現在的李忘塵連那一丁點的力量也不願意浪費。

他身形太快,比風快當然也比聲音快,等到安穩姿態,邀月這一吼的影響才撲至面前!

但見是,有天開雲闊,見風捲山搖。天開雲闊,天開雲海蕩,層層雲似驚濤駭浪;風捲山搖,風捲山河動,重重山如瑟瑟發抖。

——是以天地震盪,能夠十方俱驚!

伴隨著一道肉眼可見的巨大波紋擴散開來,掃蕩而過的山山水水云云天天樹樹林林一切被摧枯拉朽破壞折損,黑木崖群山環抱的壯麗景象,正在史無前例的“乾淨”和“空曠”起來。

直到一個人的出手。

“嘿。”遠山之上,黑木崖頂,東方不敗實在已看不下去了,一躍而起,來到殿前,雙眉倒豎,有摩拳擦掌的意向,“真是砸場子來了?邀月,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她自然看出,剛才的一個來回,已是李忘塵佔據了上風。

當然,這並不代表她認為那一刀起到了什麼作用。

雖說著了一刀,但邀月畢竟是大三合高手,精氣神高度統一,能夠金剛不壞,可以周身無漏。

只有在東方不敗這等級數的高手,才能在跨越百丈距離、前後不過一剎的時空尺度內看到邀月此刻一張絕代風華面孔上的真容,如同抽刀斷水水更流,刀鋒過處,邀月面上透明的經絡血脈便蠕動及糾纏,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盤根接錯、彼此交織,完成一種還原和恢復。

似蜘蛛結了羅網,如蠶蟲吐了絲繭,眼看她的傷勢就要恢復如初。

這是將肉身與精氣結合而成的“先天罡氣”,一旦發展純熟,肉體是元氣的組織形式,元氣是肉體的構成部分,人不再是人,而是由一團純元氣的聚合物,是以如此境界,便可稱之為“天人”。

邀月境界之高、肉身之強、造詣之深、功法之妙,不愧是可競爭天下最強女武者的有力人員。

相反看來,李忘塵的境界比邀月高,刀劍比邀月絕,卻少了明玉功的玄妙,他自我領悟的武學更妙更玄,但越是玩弄花哨奇巧,越代表著缺少一些兇狠狂勐本真的東西。

換句話說,李忘塵屬於機制類英雄,令他玩點秀人的操作,可叫旁觀者眼花繚亂、驚歎萬分,但偏偏邀月是個純粹攻高皮硬的數值怪,李忘塵要在短時間內爆發出可將邀月天人肉身絞殺的攻勢,並不那麼容易。

東方不敗不認為李忘塵會輸,可也認為他要贏下來,便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這念頭反過來說,她就看出來了,也許時間上不會很短,但李忘塵一定會贏。

這種一定,就和太陽從東邊出來一樣“絕對”。

東方不敗做出的判斷,就永遠是這麼絕對!

既然知曉了李忘塵會贏,那麼東方不敗也就懶得等下去了,邀月已足夠令她討厭,而當這樣一個討厭的人擁有著自己夢寐以求的江湖名望,就更讓東方不敗有想要將她一拳打扁的衝動了。

東方不敗漫步而動,雙手握成小小拳頭,目光爍爍地穿透雲海,似一把致命匕首般的直刺遠方邀月。

深呼吸,深呼吸,東方不敗還有點小小緊張和興奮。

當然,她沒有完全釋放出自己的殺意和鬥志,因為此刻邀月仍處於和李忘塵的激烈戰鬥之中,雙方在須臾之間的精力全數投注於一點,彼此碰撞和博弈,若有同級別高手傳達意志,邀月一定難以承受,當場慘敗至一塌湖塗。

而這樣的勝利,就不是東方不敗所期望的“風格”和“氣派”。

東方不敗準備出言提醒,她要先制止李忘塵,然後再給予邀月一個恢復的機會,製造一個公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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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預想之中,她就很想要試試,能否從此刻一鼓作氣地衝刺,跨越如此距離,一拳將邀月轟敗下去。

“哦?”只是這一次,東方不敗錯了。

她的很多地方,預計得十分精準,這是一個擁有著足夠目光和武學境界的人應當有的判斷。甚至當她錯誤的時候,也只是一個十分微小的地方錯誤了。

如果這個微小的錯誤沒有發生,或許她真的能夠有一個和邀月正面對決,更或許她也真的能夠在一擊之間,將邀月轟敗。

——她的錯誤就是:小看了李忘塵。

“成、住、壞、空。”

李忘塵忽然輕輕一彈手中的長刀,刀鋒發出似琉璃碎冰般的清脆聲響,他長聲漫吟佛家的四劫之說。

以魏無牙一生愛恨情仇而成的一柄“四禪天”,就此支離破碎,碎滅三千柒佰萬份,點點滴滴,沒入雲海。

就好像魏無牙的一生從未存在過。

東方不敗一愣,“啊?”

她的如意算盤可全落空了。

遠處的邀月忽然痛苦地尖叫起來,她臉上本已復原的傷口,忽地再度崩潰出血,勐地炸裂。而她全然沒有想到這樣一次的變化,猝不及防之下,渾身上下的氣勢正在拔升至頂峰途中,便受到如此巨大影響,當場形成一個不可以被忽略的破綻。

就好像是本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大河,忽然大量地注入了旁邊的支系。

就好像是橫貫蒼穹的列缺霹靂,忽然斷成了兩截。

在這樣一種忽然之中,李忘塵動了。

他一動,就取得了勝利。

……

邀月昏迷了,昏迷過去的她臉上仍帶著一道傷疤,那傷疤自上而下,將她整張面孔分割開來,臉上皮膚和肌肉的走向,也跟隨著傷疤有一定扭曲,但這種扭曲居然也並非傷及她的美豔,反而更增添了一絲危險的綺麗美感。

甚至細細看去,這刀疤居然早已結痂生繭,彷彿並不是剛剛裂開的一種傷勢,而是持之以恆、長久以來,自邀月一出生便伴隨著她產生,成為她面孔上骨肉皮生長的一部分因素。

李忘塵站在她的面前,靜默看著這一敗塗地的移花宮主,體會著一種因果輪轉、陰陽變化的荒誕感覺。

“精彩,邀月在你面前,僅僅走到第三個回合。”

東方不敗揹負雙手,悄無聲息之間已走了過來,擁有著葵花寶典掌控“摩擦力”之精妙,她去往天上地下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為人覺察,“你的刀法精妙,達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地步,竟然連大先天人的恢復能力也能夠抑制——嘿,就是我也只能用強橫力量將其消耗,能告訴我你怎麼做到的嗎?”

李忘塵道,“大先天強者的恢復力如何強橫也好,也不會讓自己長出三條手臂,因為在其固有觀念之中,其恢復的終點是一個模板,一個‘原來的自己’,若斷了手,也只會恢復到兩隻手便止步。而嚴格來說,我沒有限制她的恢復能力,我只是修改和欺騙了她的肉體,讓她的肉身認為‘原來的自己’就有著這樣一道刀疤。”

這匪夷所思的話語,若說給旁人聽去,一定令人一頭霧水。不只是李忘塵的方法玄奇奧妙,就是被他破解的邀月奇功,也超越常人所認知的武學範疇。

東方不敗卻能夠懂得,她雙眼發光,“原來如此,邀月可輸得冤枉。其實恢復力止步於此,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但她面臨你這如此強敵,忽然發現自己最擅長的肉身出了問題,分心之下,就在一招間有了成敗。嘿,你可真是能帶給我巨大驚喜,但我看來,這樣的招式只怕並非每次都能夠輕易做成?”

“沒錯,東方教主的武學智慧果然莫測。”李忘塵笑道,“我的刀法緣自佛門,有因果一說。”

東方不敗湊近了看邀月,看了半天忽然道,“這臉上的刀疤,與邀月有所因果?”

李忘塵道,“這本該是她為別人作成的孽障,於是我便為她而妝點。如此一來,四禪天便勾勒成住壞空四劫,因果的力量循著四劫從另一個世界導引而來,便凝固於她的肉身烙印之上,成為一種不可以磨滅的‘原初’與‘根本’。”

“本該的意思是……”

“此生此刻,她並未做過這件事情。”李忘塵攤開手苦笑道,“東方教主莫不是又要說我的‘不正經’了?”

“……當然要說,你這壞胚!”東方不敗冷哼一聲,“明明能夠正面殺敗敵人,總要用這種省力方式。你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李忘塵含湖道,“大概還有一點。”

“一點是多少?”

“一點點。”

“……嘖。”

再怎麼不滿李忘塵這摸魚傢伙,對方實在不願回答,東方不敗也不追問了。

只是轉過目光,看向腳下的邀月,雖然不太喜歡這個瘋婆子女人,但如此高手如此境界,卻偏偏慘敗於一件自己根本未經歷過的什麼“因果”之上,也令東方不敗覺得十分委屈和不值了。

東方不敗似感慨,又似試探般道,“不知道我的因果在何處?”

“也許是……”

李忘塵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是什麼,你就大膽說出來吧。”還真有?東方不敗本來只是隨口一提,現在好奇心卻被勾起來了,“咱們相處那麼久,還不清楚我的性格麼?強者就要逆天而行,就是被你知道了我的弱點,我也不會在意的。”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只是覺得這弱點好像也並非弱點……”

東方不敗更好奇了,“那就說啊。”

“我……”

“別扭扭捏捏了,快快快,我好急啊。”

李忘塵說,“是愛,你會敗在愛的力量下。”

東方不敗一愣,然後哈哈大笑,接著哈哈大笑,最後哈哈大笑。

“無稽之談。”

她轉身就往山上走,一路走到了山巔的宮殿裡,確信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臉紅紅地蹲了下來,用手在地上劃了個“愛”字,痴痴看了一會兒,她笑了笑。

誰會愛我呢?我會愛誰呢?

少女想。

被稱作東方不敗的人,若一定要敗,也只能敗在愛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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