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份暴露,但又沒有完全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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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李忘塵的到來,不過是令蘇夢枕和雷損的戰局多了一個不痛不癢的旁觀者,戰鬥仍是戰鬥,戰意也只會激烈。那麼雷純這個名字的出現,則是可徹底令他們戰局中的激烈消弭。

紛飛亂起的刀光立刻消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黑暗吞沒了一切,兩個身影緩緩落下,一左一右的看向李忘塵。

蘇夢枕眯著眼睛,“你怎麼知道雷純在哪裡?”

雷損也牢牢握住腰間的不應魔刀,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說犬女怎麼忽然失去了蹤跡,原來是宋老弟看我養女辛勞,為我雷某人分憂啊。”

這兩人的目光幾乎可比擬真刀真槍,有令人肝膽俱裂的威勢,李忘塵卻只微笑道,“兩位不急,再等一會兒兩位的得力臂助如何?你們這番大戰可真夠嚇人的,正好仇兄也用刀,他讓我看看你們這一戰的狀況。”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蘇夢枕的刀。

堂堂黃昏細雨紅袖刀,怎會令人隨便撫摸自己的刀?蘇夢枕本來就對李忘塵的話萬分在意,當即反手出刀,刀光閃爍,宛若一朵綻放的花。李忘塵卻順著花芯的位置順勢一戳,以優美的摘花姿態停在半空。

他的手上已捏著刀鋒。

蘇夢枕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他神色不變,但是眼中的童孔卻收縮得像是針尖般大小,體現出其內心中的深深震撼。

李忘塵則在極近的距離,細細端詳手中那天下聞名的黃昏細雨紅袖刀,點了點頭,“觀人從看刀,紅袖刀現在殺氣極盛,鋒芒畢露,看得出蘇樓主原來並未落入下風。”

蘇夢枕沒有說話,只是冷哼一聲,將李忘塵手中的紅袖刀勐力抽出。

而李忘塵說話同時,另一只手倏然出手,朝著一旁看著好戲的雷損抓去,口中道,“不知道雷損雷總堂主的不應魔刀,卻又是個什麼情況?”

他居然在朝著蘇夢枕出手的同時,也朝著雷損出手!

這該是整個臨安府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事,既需要李忘塵的膽大妄為,也要蘇夢枕和雷損同時在場而不廝殺。

對這樣膽大包天的行為,雷損也無疑感到不可思議,他將仇統視作平生大敵,卻未將宋虛看在眼中。這小子除了有江陵府一桉的種種線索之外,只不過是雷損所見過的許多年輕高手中的一人,他足以得到重視,但也不過是天下第七、王小石、白愁飛那樣的重視,而不該更高。

從頭到尾,雷損也只不過是將仇統視作更大頭的人物。

但時至今日,宋虛卻似完成了某種蛻變,他之前救下仇統的身法比之前更進一步,而能從歐陽鋒手中脫身,更預示著他的能耐早已脫胎換骨,成了個須得重視的對手。

雷損拔刀而起,電光飛射,好似一道跳躍的光龍,有洶湧無儔的威勢。

他平日是個好好先生般的容貌,簡直像是能容忍世上的一切不平不忿,實際上他卻是天下知名的大煞星、大黑手,他當年能把殺頭大將軍雷陣雨逼得與關七火拼,也能夠狠下心頭對自己的妻子關招娣下手,沒人敢小看他,但往往被他的表面和善所騙,歷史上都說昔日禍亂長安的董卓是“面慈心狠”,其實雷損也有類似的特質,他的笑容裡隱藏著殺意,他的皺紋裡潛藏著桀驁。

而當他一握手中的不應魔刀,這殺意與桀驁便全都釋放出來,雷損既是“大宋五大刀”,也是“六分半堂總堂主”,但他同時還有個更大的外號,叫做“刀一在手人便狂”。

刀一在手人便狂的雷損!

但是面對如此狂徒,李忘塵橫切豎斬,快如閃電火光的刀便立即慢慢慢慢,空氣中似有令其凍結的力量,又好像將其變成了孩童手中的玩具,成為任何人可清晰辨別其軌跡的可笑招式。

李忘塵的萬類霜天競自由是將武學吞噬,化作自己的精氣神,同時也“忘卻”了武學,但忘卻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忘卻,而是銘刻在自己的骨骼經脈氣血的每一處每一間隙,成為身體上不可遺忘的本能。

他現在使用的冰玄勁,等若是某種特殊的呼吸,某個噴嚏,和作為武學的冰玄勁有異也有同。

面對如此奇招,雷損也猝不及防,招式一慢,李忘塵伸手捉拿,即將寬厚重長的不應魔刀也按在掌間,雷損面色難看之尤,李忘塵也湊近了去看不應魔刀,看著看著發出感嘆,“哎呀,原來雷總堂主的不應刀也並未受到損傷,看來您也並未落入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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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損奮力抽出不應魔刀,李忘塵也只好鬆開了手。

固然被抽出掌中魔刀,但他想看蘇夢枕的刀就能看,想看雷損的刀也能看,這樣的事情絕不多見,甚至可說從未發生過,卻唯獨被他做到。

雷損吃虧,蘇夢枕這時候從旁一觀,反而笑了,“宋虛,你到底要弄什麼花樣?純兒是怎麼回事?”

李忘塵笑道,“等兩位的得力臂助到了再談,如何?”

而正在這時,楊無邪和狄飛驚兩個人也一路戰來,楊無邪的武功稍弱,顯得狼狽一些,衣衫的邊角被抓得襤褸,但尚無生命上的危險,他們時刻關注著蘇夢枕雷損二人的交戰,這邊一停下來,那邊立刻覺察,並且趕來。

他們當然醒悟到局勢的不同,一改此前的模樣,乖乖站在各自領袖的身後,等待李忘塵的回答。

“雷純已成為象鼻塔的一員,兩位放心,她並無生命上的危險。”李忘塵一語驚人,令蘇夢枕和雷損同時皺眉,“她託我告知兩位各自一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她明日約蘇樓主相見一會,談一些私人事情;第二件事情則不必親自見面了,她令我與雷總堂主直言,她已知曉了自己並非你的親生女兒,也永遠不會回到你的身旁,你的一張底牌已失效了。”

這話說出之後,蘇夢枕還好,雷損則大驚失色,怒道,“你說什麼!”

說話同時,踏前一步,身上的刀勁與殺意濃郁得似乎成了實質,包裹住李忘塵的渾身上下,好似他只說出一個不順心的字眼,立刻就要成為雷損的刀下亡魂!

臨安府很少有人見到這樣的雷損,準確來說是從未有人見過,連他長久以來的對手蘇夢枕也未見過。沒見過的意思有兩重,一重是雷損的確是個善於養氣也善於收斂的人,另一方面則代表著見過他這番面目的人都已死去,沒有一個存活。

可惜這套對李忘塵沒用,李忘塵早已見過了比他更高更強的高手,這老東西再怎麼兇再怎麼狂,他也毫無畏懼笑道,“我沒有重複自己說過話的習慣,但我可明擺著告訴總堂主另一件事,那就是這一切的起始來自於我。我告訴了雷純她的身世,也是我將雷純收留在象鼻塔內,更是我讓她不要與你見面而由我代勞一切,你以後休想見到你的寶貝女兒,也再不能夠利用她去做任何事情。”

這話氣得雷損已說不出話來,只用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忘塵,手上反反覆覆的握住不應魔刀而又將其鬆開,似乎心中正在經歷天人交戰。

要知道,李忘塵畢竟是蘇夢枕一方,他能來到這裡,代表著歐陽鋒已經被敗下,誠然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卻無法反駁的以事實擺在雷損面前。

既然如此,蘇夢枕的力量大增,自己將難以支援下去。

若非雷純一方面是他養育多年的女兒,確有一份深情,現在不告而別再不見面的絕情令他心中彷佛也缺了一塊,另一方面則有關七的長久謀劃也幾乎要毀於一旦,令他深恨無比,種種事情幾乎都是一個李忘塵惹出來的,雷損現在其實已要逃走。

另一旁的蘇夢枕明知這時候不該多嘴,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雷損不是純兒的親身父親?她還利用純兒?這到底是……”

李忘塵笑道,“這就得蘇樓主親自去問雷純姑娘了,而以上是雷純姑娘自己的事情,接下來則是我與兩位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說到這裡的時候,滿臉笑容倏然一收,這樣的收起笑容,幾乎令蘇夢枕和雷損心頭同時一跳,他們兩人本來已經是臨安府的兩大巨頭,舉手投足都可令整個臨安府震盪不止,現在卻為了一個剛來臨安府數月的傢伙而心搖神動,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知不覺間,李忘塵已有了一種能掌控全域性的氣勢。

李忘塵正色道,“我想請兩位讓開自己的位置,讓我宋虛承擔臨安府的一切責任。”

“你說……什麼?”

“無稽之談!?”

蘇夢枕和雷損的反應不出李忘塵所料,於是他又換了個說法,“我要奪你們的權,但是我是為了做好事而奪,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你們今天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明白嗎?”

李忘塵發誓,他已經把自己最大的誠意用在了一句話的每一個字裡面,但面前兩個人不以為然冷笑連連的表情,仍給了他不言自明的回絕意思。

於是李忘塵嘆了口氣,“看來你們不明白。”

這確實是該明白的一件事情,李忘塵的話說得漂亮極了,但這是任何人都會說的漂亮話,反而無法證明任何事情——不,其實證明什麼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蘇夢枕和雷損絕不會放手。

世上有些人從一出生就是要在手中緊緊握住一些東西的,這東西或是權力,或是能力,或是一個女人的手,他們難以放開自己的手,更將所有勸自己放手的人視作敵人。

顯然,李忘塵成為了他們的敵人。

蘇夢枕道,“你是否昏了頭,這樣的心思藏在心底可以,在我們二人面前說出來就太過託大了。”

雷損則冷笑道,“他殺了歐陽鋒,志得意滿,又見我們苦戰,以為可以漁翁得利,臨安府常年來穩定的局勢在他和仇統一幹人等的努力下一起攪成渾水,他當然就是個野心勃勃之輩。”

李忘塵已知道兩個人產生了誤會,他也不在意這樣的誤會,蔡京背後有人,有橋集團入場,若不能夠解決這明面上的兩股勢力,便無有把握與接下來的強敵爭鬥。

李忘塵道,“今天之內,我必須處理好你們兩位。”抬眼看了看後面的楊無邪、狄飛驚,歉意的笑了笑,“哦,還有你們兩人,加起來一共是四位。”

狄飛驚低著頭許久都不說話,只做個旁聽人員,現在卻問,“仇統呢?”

李忘塵道,“他在,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他隨時都在。”

楊無邪忽然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追問道,“這不是可用道理揣測的一種關係,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的身份……我忽然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個猜測。”

李忘塵道,“哦?”

楊無邪道,“你們是同一人。”

狄飛驚緊接著道,“你就是仇統,仇統也就是宋虛,但無論是仇統還是宋虛,都是李忘塵——大明小李飛刀的侄子,快劍血玲瓏!”

楊無邪道,“你失蹤的時候,仇統便沒有了蹤跡,你出現之後,仇統立刻重出江湖。仇統曾經與段譽一起迎戰鳩摩智,但到了臨安府卻彷佛並無這一層關係,段譽與你這個仇統必殺之人卻成為了一夥兒,剛才我和狄飛驚且戰且談,我們同時注意到了仇統的個性有所變化,他變得沉默寡言,再無此前的狂放不羈,甚至是他的形貌……他彷佛並不是個真正的人,而是個虛幻的影子和傀儡。”

李忘塵越聽下來,眼睛越大,好半天了才感嘆道,“不愧是‘低首神龍’與‘童叟無欺’,蘇夢枕和雷損有你們兩人相助,難怪能夠成就這麼大的基業。”

楊無邪和狄飛驚驚訝萬分的對視一眼,李忘塵這番話幾乎等於是同意了兩人的猜想。

狄飛驚道,“但我們還是想不通為何能有兩個人同時出現。”

李忘塵笑道,“這點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就是可以。”

說完這番話,仇統從他身後一躍而出,宛若狂瀾風暴般的刀氣森嚴的呼嘯而出,“就好像我可以將你們四人擊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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