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與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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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舟神色不動,只是雙手撐在欄杆上,極目看向遠處的鳩摩智,淡淡道,“吐蕃國師遠來我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如今我親來接待,不知夠不夠禮數?”

鳩摩智聽得臉色微變,只因李沉舟的“我國”二字,意思含糊,似乎說的是大宋,又似乎在單指權力幫領土。

如果真是後者,這將是自立為王、獨霸一方的逆君之舉。

他雖是不擇手段、學武成痴的惡僧,但其實只是執迷不悟於個人成敗,而忠君愛國的大節不失。去大理時,還曾想過劫走大理國皇帝段正明,只為了吐蕃的政治資本,來到大宋攪動風雲,也未嘗沒有搓一搓大宋江湖銳氣,以彰顯吐蕃武風的想法。

原作中甚至還要為自己的徒弟吐蕃王子求得西夏公主的婚約,也是一般道理。

在這方面,他卻和這言語中目空一切、視朝堂如無物的李沉舟,是萬萬不能相比的了。

鳩摩智一時都升起了到底誰才是帶惡人的想法,任他妙語連珠,思維敏捷,此時面對著這幾乎自比李世民、趙匡胤、朱元璋的蓋世豪傑,也一時不知道是進是退,只好雙手合十道,“李幫主豪情萬丈、武功絕世,小僧佩服、佩服。”

說話聲音有些氣虛,乃是剛才硬接一招“混沌帷幄吞奇炁”,令他受傷不輕。

這也是下方諸人首次看到這不可一世的惡僧露出吃癟模樣,慕容復、王玉燕在快意之餘,又忍不住對李沉舟生出忌憚之情。

而段譽同樣注意到李沉舟的用詞之過分,江湖上對這位君臨天下的議論紛紛,連他有所耳聞。其霸道作風傳頌已久,是段譽所不喜,現在李沉舟的威風越大,反而越讓他有了“敬而遠之”的想法。

李沉舟道,“是朱順水叫你來的吧?”

鳩摩智又是一驚,只是表面不動聲色,笑道,“李幫主說得哪裡話,什麼朱順水朱逆水,小僧卻聽也沒有聽過。”

他伸手指了指下方的眾人,“小僧此番前來,只為了拿下幾位仇家,那姓段的小賊盜了小僧的六脈神劍、北冥神功、凌波微步等諸多秘籍,實在可恨。但望李幫主莫要偏私,否則江湖眾人難免議論啊。”

段譽一聽,抬聲怒極道,“你這和尚,好不要臉,你強搶天龍寺秘籍不成,又拿我去燕子塢空手套白狼,現在還反過來潑我們髒水,真是無恥之尤!”

他卻不知道,這一下反駁,立刻就要入套。

原來鳩摩智最不怕的就是巧辯,他臉皮厚,武功高,才思敏捷,聰慧過人,在雪山大輪寺每五年開壇講法,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雲集大雪山大輪寺,執經問難,而鳩摩智往往能以一敵眾,不落下風,終於奠定自己密宗一方宗師的地位。

與他的武功相比,他巧舌如簧、顛倒是非的本事,或可更勝一籌。

鳩摩智眼見不是李沉舟的對手,立刻就要轉進如風,進入自己最擅長的舌辯領域,拿出江湖大義來壓人。

而段譽果然上當,令鳩摩智由心地露出微笑。

他與段譽一路走來,對其深有瞭解,這小子有些時候確實機靈,但大部分時候還是痴痴呆呆,只是有股執拗勁,這將是唇槍舌劍之爭中最好應付的對手,只需稍加引導,就會自己鑽入牛角尖裡,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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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鳩摩智思維如電,轉瞬已想到了萬全話術之時,李沉舟驟然出口,“是,他是偷了你的武功,我也確實就要偏私。因為我就是看重這些武功,段公子本就是我權力幫的人,就是我李沉舟指派他出去強取豪奪的。”

他一邊說,一邊雙手抱胸,以俯瞰的姿態,玩味的神情看向遠處的鳩摩智,“好了,國師,我就是你的大仇人,你現在要對我如何?”

此話一出,鳩摩智臉上的笑容固然凝滯,段譽也不明所以地抓抓腦袋,不明白什麼時候自己竟成了權力幫的人,而且北冥神功、凌波微步也就罷了,六脈神劍分明是自家大理段式一脈的武功,鳩摩智厚顏無恥地按在他頭上,怎麼李沉舟還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而且這不是讓李沉舟為自己背黑鍋嗎……不對,壓根兒就不應該有這個黑鍋啊?

他正要反駁,旁邊的王玉燕、慕容復已阻止了他。

李忘塵暗暗苦笑一聲,卻知道就這一句話功夫,段譽已鬼使神差地成為了權力幫的人,輕易之間甩不脫互相的干係了。

他以可憐的目光看向段譽,並暗暗警惕這手段,自己絕不能被套牢。

鳩摩智也是絕頂聰明,自然明了李沉舟把自己當槍使。

反正權力幫近年來勇猛精進,做事霸道,在江湖上已黑得透頂,不在乎名聲上的汙點,自然就大手大腳地包攬鳩摩智的問責,最重要是將段譽收於麾下,而段譽自己甚至都還未領會到這一點。

而自己不明不白間,已成了工具人?

鳩摩智忽然體會到了講經說法與政治手腕的最大不同,那就是政治手腕乃是天然可不講道理,只有赤裸裸的力量與利益可言,他這種學術派自以為已足夠不要臉了,但與其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鳩摩智勉強露出微笑,“既是李幫主欲取之物,小僧幸何如之,萬萬不敢吝嗇,此事該就此罷了,告辭,告辭。”

說話間雙臂一抬,袖袍大展,整個人化作大鳥一般,就要施展輕功離開。

他腳下的大樓都震了一震。

以鳩摩智的武功,驟然爆發,便突破空氣限制,一瞬間已奔出上百丈距離,只在原地留下肉眼可見久久不散的白痕。偏偏就在此時,李沉舟又一聲大喝,“朱順水,出來和他一起接我一招!”

一拳簡簡單單地打出。

和此前的“混沌帷幄吞奇炁”不同,這一記似乎同樣為翻天三十六路·奇的招式,卻是平凡普通,看不出絲毫宗師高手浩瀚先天力量的徵兆,甚至連扭曲氣流的氣勁也瞧不見。

半空中的鳩摩智卻倏然大喝一聲,猛地回頭揮出巨大火焰刀,卻不知道迎向什麼。

下方一道身影則同時躍起,乃是個頜骨高聳、目光炯炯、精神矍鑠的黑衣老人,與鳩摩智一般打向半空,一抬手就技驚四座,令一旁的王玉燕、慕容復都驚訝得叫出聲來。

原來這黑衣老人的出手看似簡單,但在剛出手時,左手乃是至剛純陽的少林七十二絕技“阿難陀指”,右手則是至陰純柔的武當派神功“千山重疊”,竟然是通曉少林武當、泰山北斗的神功秘籍。

還不只如此,他出手到了一半,左手的少林派“阿難陀指”竟莫名變成了武當派“三十九橋齊點頭”,右手的武當派“千山重疊”也赫然變成了少林派絕技“大力金剛掌”。

而且隨著出掌發力,更是變化萬千,“三十九橋齊點頭”再接連變“無相劫指”“一元指”“一指禪”等,“大力金剛掌”則轉化為“無極玄功掌”“般若掌”等,令人眼花繚亂,分辨不清。

王玉燕、慕容復本來也都是觀百家武學的天才人物,身上所學武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兼“小無相功”“斗轉星移”兩門驚世駭俗、收攬天下武學的奇門武功,但他們一見這老頭出手,卻頓時生出高山仰止的姿態。

兩人的腦子裡同時閃過一個名字。

少武真經!

傳說中將少林武當絕技融會貫通,自成一派的寶典。

來者的身份無需多言,自然是寰宇九極之一“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水道”的龍頭老大,“水上龍王,陸上天王”的朱大天王!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結合武當少林這兩派武學,如石觀音、鐵騎、銀瓶一般有所成績之輩自然不少,但真正公認此條道路的巔峰,卻無疑是朱大天王朱順水的《少武真經》。

這位神秘莫測的朱大天王,竟然和君臨天下的李沉舟正面碰上了。

旁人都看得雙目異彩連連,連段譽這外行人也目不轉睛。

唯有李忘塵還能保持冷靜,因為他深知朱順水並非真正的朱大天王,武功也最多不過比柳隨風、趙師容、慕容世情等人物稍勝一籌,與鐵騎銀瓶在彷彿之間,並不是李沉舟這級數的人物。

而在朱順水背後,隱藏於六扇門的“鐵手鐵臉鐵衣鐵羅網”朱俠武,方是真真正正的朱大天王,此人才是《神州奇俠》中能夠與李沉舟、後期蕭秋水、三成功力燕狂徒匹敵的宗師級高手。

想到這裡,李忘塵忽然腦中電光一閃,卻思索起朱順水、朱俠武兩人的關係來了。

這對人物雖是一明一暗,武功同樣高絕,但是以二敵三,自然不是李、趙、柳的對手。可是權力幫與十二連環塢之間的對決,若不算蕭秋水四處救火善後,當為權力幫的大敗。

這不是沒有理由,李、趙、柳分明是拜把兄弟、夫妻、心儀偶像的關係,最終猜忌橫生,幫主懷疑柳隨風不忠,懷疑妻子和蕭秋水有染;趙師容對丈夫也頗有不滿,和蕭秋水聯手奔波抗金;柳隨風也不是忠於李沉舟,反而是不自覺盲目效忠於自己仰慕的趙師容。

可以說這天下第一大幫最後的衰敗,完全是彼此心思不一。

而朱順水和朱俠武能自始至終的盡心配合,不能不令人稱奇。

還有什麼關係,能夠比兄弟、夫妻、心儀物件更為堅固?

一個姓朱,另一個也姓朱,難道是親兄弟?可是就算是親兄弟也絕無這種可能,等等……朱……

朱?

朱!!!

這邊還有個李!?

李忘塵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大戰雙方,而天空上鳩摩智的火焰刀已與朱順水的少武真經,已合力擊向空處。

他們力量所致,那空處的空間驟然間膨脹起來,像是個被吹起來的氣球,空間宛若實質一般,顯現出隆起變形的形態。如此變形到了某種極限,忽然只聽到轟隆一聲,天色猛變,似有悶雷炸裂,氣勁轟然四散,強烈的狂風吹拂開來,把大片大片的建築穹頂給砸碎吹飛,霎時間煙塵漫天,四散籠罩,其範圍足有半座城池有餘。

原來李沉舟的拳勁竟然隱藏在虛空之中,達到變之不變,不變之變的境地,外表看去毫無端倪,力量卻在常人眼耳口鼻識之外的境地潛藏,這正是翻天三十六路·奇中的“大巧若拙奇中藏”!

也虧得鳩摩智潛修佛門武功,第六識為“天耳通”,是以能遍查虛空中的力量氣勁,而朱順水雖探查不到這一路隱藏極深的奇巧炁力,卻跟隨鳩摩智出手,一擊即中。

等到煙塵散去,鳩摩智和朱順水的身影全都消失。

李沉舟挑了挑眉,道了一聲,“可惜。”

……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連奔三四十裡,遠遠能瞧見長江波濤洶湧的浪花席捲,以及上面一艘大船,方才停了下來。

一停下來,鳩摩智當先手扶樹木,這位寶相莊嚴的吐蕃國師,現在的臉色就如同死屍一般,難看恐怖之餘,更是接連嘔出好幾口鮮血,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似被打散了。

旁邊的黑衣老人朱順水好上一些,仍能笑道,“國師好生豪邁,敢與李沉舟硬碰硬者,整個大宋已不多了。”

他早是李沉舟的多年對手,自然知道如何對付李沉舟最佳。

旁邊大船之上,看到兩人身影,已陸續下來一些妙齡少女,衣著輕紗,赤足戴環,一路走來叮鈴作響,披著長江上起起伏伏的波濤水汽,宛若水中仙子前來迎接。

鳩摩智嘔出鮮血,稍稍養神,長舒一口氣,卻也恢復幾番氣力。

這時那些妙齡少女過來,朱順水是自然而然地接受她們的服侍,換衣服、揉肩腿、推拿氣血等等,甚至有些少女摸著摸著已往丹田之下過去,也都混不在意,面色不改。

另一些少女圍上鳩摩智,也一般作態,鳩摩智頓時大驚失色道,“你們做什麼?”

少女們踟躕不前,大大的眼睛露出疑惑神色,只因從未見過不好色的和尚。

這聽來是個荒謬話語,實則有其原因,朱順水黑道霸主,他能接觸的和尚自然沒什麼好東西,不是淫僧就是惡僧,好一點的都半推半就,壞一點的更比她們主動。

她們卻不知鳩摩智是不擇手段,愛名利,痴武學,看不透勝敗,但也僅此而已。

密宗雖有歡喜禪的修煉法門,而他恰恰是例外中的例外,自投入佛門以來潔身自好,向來不近女色,迄今仍是純陽處子——其實這還有點黑歷史的意思,蓋因他從小家裡窮,未經過正統學武,只隱約聽說童子身能助武功有所成就,於是幻想著未來武功有成,因此保留此身。

但蓮花生大士授他火焰刀之事,早已點破元陽乃是中原道家說法,禪宗不淫已和武功無關,密宗就更不講這個了,光是蓮花生大士自己也有諸多明妃雙修,來自吐蕃、天竺、西域各地,數不勝數,是以還傳授鳩摩智歡喜禪。

鳩摩智明面上點頭表示明了,暗地裡仍不願意破身,總覺得自己破身之後,一身武功就會缺損,已達到了某種迷信的程度。

少女們不解其意,又伸手去摸鳩摩智。

鳩摩智大叫道,“去,去,去!”

朱順水始知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連忙制止眾女,邀請鳩摩智上船,“奴婢不諳世事,國師萬望恕罪,咱們詳談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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