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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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失及身,眾人身上只有棉甲哪敢硬接?情急之下紛紛就要四散躲避,文搏早就察覺不對,猿臂一舒,抓住掛在馬上的鐵矛遮攔格擋間不忘示警。

另一邊劉綎手下家丁已經急沖沖的拍馬而來。

雙方隔著不過百米距離,幾乎是眨眼可到。這些家丁著實悍勇,騎射不息間分出幾人提刀便斬,竟是要跟他們廝殺出個好歹。

文搏本就沒有解釋的念頭,現在打起來了哪容得他細細分說?先把對手打趴下再說就是他對明軍的體諒了。

眾人眼中,就見著條近似光頭的大漢座下戰馬打個響鼻緩步加速向前,一眨眼便衝出隊伍,而這大漢毫不畏懼揮舞手中黑沉沉鐵矛便迎上劉綎手下家丁。

“文兄!小心!”陸文昭都只來得及提醒一句,文搏已衝入陣中。

只見文搏身在馬上隨意揮動鐵矛,像是信步由韁一樣交馬而過,再就是幾聲悶響落入耳中,許多人都沒看清文搏做了什麼,那些劉綎的家丁無不慘叫一聲伏在馬上動彈不得或是跌落馬下哀嚎不斷。

沉煉看得分明,文搏在雙方交匯之際鐵矛當做棍棒般左右橫打幾下,憑著馬速與奇快的反應將劉綎屬下兵刃打落或是敲中肋骨小腿,於是對手根本支撐不住,不是掉下馬去就是失了兵刃。

而文搏馬速越來越快,本就佔著上坡地利朝下衝去,威勢驚人間輕鬆寫意的將鐵矛輪轉如飛,左砸右噼頃刻間就把想將他圍住的家丁陣型衝破,朝著劉綎而去。

這般勇武讓劉綎匆忙逃離間一回頭感到心驚膽戰,手下家丁更是叫苦道:“這建虜何等勇勐,難道是古英巴圖魯親自追殺我等?”

陸文昭聽見這話方知誤會,一邊疾馳一邊吼道道:“我等乃是杜總兵麾下,劉總兵為何不識?”

劉綎聽見吼聲略有遲疑,結果邊跑邊往後看,見著文搏和他們距離越來越近,而文搏後面的曹文詔見勢不妙也帶著家丁前來支援,生怕文搏出個好歹。

劉綎這下更是覺得危險,那光頭的建虜帶著手下精銳巴牙喇兵各個殺氣騰騰,沒見著幾個還留著金錢鼠尾嗎?這要說不是韃子,不是把大夥當傻子耍?

奈何劉綎這方在路上消耗不少馬力,文搏座下戰馬養精蓄銳,雙方奔跑片刻距離不遠反近,眼見就要追上好一通廝殺。

無奈之下劉綎一咬牙,蠻勁上來,就要回頭廝殺,“我劉大刀這輩子廝殺無數,豈有被小輩追殺之理?爾等莫要奔逃,與他們決一死戰吧!”

屬下卻都清楚,這些“建虜”各個沒披甲看上去好欺負,但是領頭那個連近距離弓箭攢射都能攔下,這武藝估摸著您老人家年輕三十歲能跟他過過招,可現在衝上去不是找死嗎?

“吾命雖休,然朝廷養士三百年,仗義死戰,便在今日!”劉綎還是非常硬氣,把楊慎的話偷來改了一點,頓時豪氣勃發讓屬下家丁熱淚盈眶。

劉綎雖然此時已然老邁,力氣依舊驚人,硬生生從屬下手中搶過韁繩調轉馬頭,拔出腰間佩劍就要捐軀,凜然間氣勢陡然暴增,讓手下為之心折,紛紛停下奔逃腳步就要先劉綎一步撲向文搏了。

“仗義死戰,便在今日!”劉綎的屬下見將主真下了決心,也不再退縮,紛紛怒號著鞭策戰馬,手中刀槍對準文搏和他身後趕上的家丁,哀兵之勢一時間還要壓過文搏這方。

眼見一場廝殺即將展開,不料文搏臨到近了突然勒馬,拱手道:“閣下可是劉總兵當面?我等是杜總兵麾下敗卒,一場誤會還請見諒。”

文搏聲音迴盪,遠比陸文昭正氣凜然,頓時壓過氣勢洶洶的劉綎一方,連帶著劉綎自己都差點一個趔趄滾落馬下。

“真是漢人!”

“敗卒有這能耐,那就不是敗卒!”

“關鍵是杜總兵輸了?!”

不等劉綎應答,他的家丁已經大驚失色,關注點在於杜松的戰敗。

“劉總兵!劉總兵!我是杜總兵麾下陸文昭,之前已經派了監軍郭公公給您通報!”劉綎兀自不信,但是文搏的確沒有進攻他們,好像還真是咱大明的士卒,恰好陸文昭從後方氣喘吁吁的趕到。

陸文昭不是累的,而是嚇得好一陣沒敢呼吸,把自己憋成這樣。

他是真沒想到會出現這等誤會,差點雙方真要打了起來,若是一個不小心造成傷亡見了血,那就真的不好彈壓屬下,說不得真會廝殺一場。

好在文搏手段高明,制止了一場危機,這才給了陸文昭上前解釋的機會。

誰知道劉綎眯著眼睛看了他半天,又轉過頭盯著文搏和他的家丁觀察片刻,長嘆一聲後怒目道:“爾等建虜真要欺我老邁?那不是寧遠伯的佩劍嗎?這把佩劍目前所屬之人,據我所知,正是韃酋野奴爾哈赤!你與他什麼關係,能讓他把佩劍都贈與你?總不能說是繳獲吧!?”

此話一出,劉綎麾下家丁更是憤怒,就要怒罵文搏,卻被瞪了一眼之後轉頭看向陸文昭,“將主所言極是,還有你這賊眉鼠眼的,定是叛賊李永芳!”

陸文昭差點氣個半死,我怎麼就賊眉鼠眼了,可這會兒也顧不著澄清自己濃眉大眼的事實,立刻掏出腰牌印信奉上。

“劉總兵明鑑!我等真是杜總兵麾下,我乃守備千戶陸文昭!正是有要事稟報,之前已護送監軍郭真郭公公前來,可為我等作證!”

沉煉同樣趕上,拿出錦衣衛特有的印章腰牌,加上一直被他留著的卷刃繡春刀,一看就是個貨真價實的錦衣衛。

這話一說,劉綎這邊確實有些驚疑不定了。

說來不巧,文搏他們一行人能在這裡遇見劉綎本來就有些問題,因為劉綎此時並沒有跟隨大軍前進,而是獨自率領前鋒輕裝穿過密林山崖到了深河附近洗掠村莊。

結果遇著了後金小股部隊前來騷擾牽制,劉綎大喜之下率兵追殺,他帶著的全是親信家丁,小規模戰鬥並不遜色於後金,輕鬆擊敗對手之後遇上文搏他們的遊騎,這才雙方相遇。

所以劉綎真不知道郭真來尋他這一路通報軍情之事,但是以劉綎對杜松的瞭解,杜松縱橫九邊數十年,殺得關外韃虜畏懼的稱他為“杜太師”,怎麼可能一戰就潰還讓人殺了?

如今陸文昭信誓旦旦外加身份驗證無誤,劉綎信了一些,依舊沉聲問道:“此事重大,我無法聽你一面之詞便做出決斷,若你們真不是建虜假扮,那不妨跟我回大營一遭,見著郭公公,咱們再分說。”

這話說得客氣,實際上的意思是到了大營裡就算文搏他們是韃子偽裝也翻不起浪花。

至於郭真,現在找沒找到劉綎所部都不一定,至少劉綎本人是沒見過。因為路上有後金小股兵力,郭真當時就帶著幾個人出發,找不到東路軍大部或者被殺了都有可能。

文搏當然毫無懼色,立刻就要回頭領人跟上劉綎。

劉綎見著危機解除,此時也有了幾分從容,終於問出心中疑問,“這位壯士不知身居何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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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劉綎詢問文搏身份,陸文昭和沉煉同時緊張了起來,暗自慶幸來到這邊的都是可信的親兵,大部分被矇在鼓裡的明軍士卒還在山崗上張望。

兩人對視一眼,最後決定還是陸文昭出面解釋比較合理,免得劉綎懷疑沉煉一個錦衣衛怎麼跟文搏扯上關係。

“回劉總兵的話,這位是我家將頭領,姓文,單名一個搏字,我當年是戚總兵麾下出身,他是俞家軍裡出來的。”

三兩句話說明了來歷,劉綎的疑惑卻沒完全消去,按理說如果是俞家軍出來的,剃個光頭不足為奇,指不定人家以前是當和尚的呢。

然而此人還是沒解釋他腰間那把寧遠伯李成梁當年的佩劍是怎麼回事,這可是韃酋的東西。

只是心中疑惑暫且按下,劉綎看著粗豪其實心思不少,否則也不會混到如今這等高位。

劉綎便安慰自己,他是怕戳穿了文搏身份,到時候一通暴起他們這邊人數少擋不住,絕不是看了文搏那等勇勐無敵的身手才退縮的。

表現在外面,就是家丁們覺得劉總兵好像松了口氣,略有些頹靡之色。

一行人再無多話,劉綎強打起精神,格外熱情地拉著陸文昭不讓走。文搏無所謂,他知道這是劉綎不放心他們身份,留下陸文昭這位“主將”當做人質一樣。

沉煉此時也裝作木頭人,跟在劉綎身邊默不作聲,他這錦衣衛身份很是關鍵,雖然官職很小,但是代表的皇權,能讓劉綎這方人馬安心許多。

看透了幾人暗藏在水面下的彎彎繞繞,文搏感到心中好笑,暗自搖頭,感慨明軍如今狀況劉總兵其實心裡明白,哪怕算上家丁,野戰還是難打,面對硬茬子自己先怯了三分。

其中原因不全是明軍戰鬥力退化嚴重,也跟劉綎這一路不是他熟悉的士兵有關,據說劉綎出發時就跟朝鮮主帥抱怨楊鎬想害死他,但是世受國恩只得盡力而為。

想著這些事,也沒耽誤文搏打馬回去率領士兵開拔,就要跟著劉綎回東路軍大營,聽說朝鮮人沒了補給這兩天根本沒法行動,正趴窩呢。

文搏跟曹文詔帶了士卒下了山崗,就聽見劉綎跟陸文昭並馬而行,兩人說話聲音很低,然而瞞不過文搏。

劉綎撫須腆肚看似威武,說的話差點讓文搏都維持不住表情。

“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被脅迫了,如果是,你就眨眨眼,咱們找個機會把他們幹了!那光頭和尚是哪位大貝勒或者蒙古臺吉?我可是將門出身,讀過書的,所謂床頭捉刀之言歷歷在目,我看他分明就比你像個梟雄!”

這話怎麼……如此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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