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破碎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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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無非就是殺。

文搏心志如鐵早已戰意難耐,與宋缺交代完了自己的佈置,宋缺意識到他並無退路,那麼眼前唯一的路便是依靠著自身武力闖出一條道來。否則他的雄心壯志到了此刻就該結束,聽從向雨田的勸導不再掙扎坐看文搏統一天下便是。

毫無疑問宋缺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當他發現自己真的到了絕境之後反而更生出昂然膽氣。

“宋某人年少之時擊敗霸刀嶽山揚名,從此縱橫天下未逢敵手,依仗的唯有手中長刀。今日別無退路,僅剩掌中刀倒也不差,兩位邪帝,請!”宋缺沉默片刻,信手在馬鞍邊摸索著九柄長刀,最後抽出一柄鋒黑嵴白的無鞘長刀,如生死兩極對立給人勃勃生機之時又有無盡肅殺之意。

此刀名為大司命,其職司正是掌管生死,如今宋缺一手持東皇太一,一手握大司命,無比戰意激發令他整個人彷彿通透了起來。肅殺、冷靜的雙眸望向眼前文搏與向雨田,等候著這場最終之戰的開啟。

向雨田長嘆一聲,終究還是白費了唇舌,本想讓宋缺失去戰鬥的理由,可是到了他們這等程度果然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服。哪怕宋缺如今的狀況在眾人看來十死無生,嶺南軍的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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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景況與宋缺的意志讓向雨田想起了多年前的劉裕,那個從底層小卒起家的男人也是這般堅忍不拔,能將失敗當做樂趣,在極度失意裡看到希望,把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這是他們這等人的堅持,也因此收穫了巨大的成功,只是宋缺如今的境遇比劉裕當時還要糟糕,因為這場戰鬥從一開始他就幾乎沒有勝機,但是宋缺只要握著刀,他就是戰無不勝的“天刀”,沒有將長刀從宋缺手中打落,這個男人就還沒有失敗。

至於文搏,向雨田認清了這人就是個武瘋子,明明掌握的勢力如泰山壓頂般可以把宋閥、嶺南軍覆滅,依然決定用別人看來不智的武力徹底擊垮宋缺。

或許他有著絕強的自信與超凡的武力讓文搏敢於這樣冒險,但是向雨田覺得他和宋缺本質上是一類人,他們都是死到臨頭都不會認輸的人,也是要從每一個方面擊敗對手的人。

向雨田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睥睨蒼生視天下英雄為無物,隨性灑脫不在乎他人看法。只是現在向雨田有了寄託,那就是窮極道心種魔的真諦,而文搏的寄託是什麼呢?

向雨田不知道。

所以向雨田最終無言以對,心靈晉入至道的澄澈狀態,魔種於此刻激發,那種與文搏近乎一致的感覺立刻從這位老人身上拔起,讓宋缺彷彿面對著另一個文搏。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再勸你二人,出手吧!”向雨田沉聲應道,鬚髮無風自動,在淒涼的月色下恍如謫仙臨凡,產生出一種不可直視的傲岸縹緲之感。

宋缺率先動了,他左腳踏前邁步出刀,東皇太一這一刻再次催發出熱烈的光,彷彿這柄刀才是真正的太陽將天空中輝月的光芒掩過,這一刀並未帶起激烈的破空聲也沒給人以不可阻擋的態勢,可是宋缺每一瞬揮刀的動作似乎都與前一瞬一般無二,這番人刀合一的境地對於此時的宋缺而言信手拈來。

向雨田仍凝立不動,神態悠閒寫意,似在欣賞宋缺的表演,實際上大半心神放在文搏身上。因為文搏默立於原地,手中虛握空槍巋然不動,可魔種帶來的季動幾乎無時不刻的令向雨田感到一種別開生面的非凡危險,好像有另一個自己隨時會施以致命一擊。

長刀即將臨身,向雨田驀地騰身而起,彷彿長了一雙翅膀般拔地騰空三十尺,並且毫無下落的意圖,這般輕功簡直不似人類,倒像是飛鳥遠縱,從此一去不返。

向雨田這番應對絕無問題,觀戰者中有如寇仲這般修煉《長生訣》靈覺敏銳的立刻察覺到緣由。當向雨田騰空飛起,宋缺原本揮下的東皇太一立時將目標延伸至遠方直達文搏,原來向雨田正是在兩人連線中間,隨著他以不可思議的輕功抽身,局面又變成文搏對上宋缺。

這對文搏而言求之不得,可是宋缺也絕非因為被人打斷了巔峰一刀會戰意消退。在文搏眼中,宋缺這一刀看似動作每一瞬都如出一轍,可實際上每一瞬都比上一息快了一線,這個速度的差異渺小到外人根本看不出來,卻由於不斷積累最後形成了一種近乎神蹟的效果。

明明宋缺揮刀速度沒有變化,可是向雨田騰空的速度好似變慢了,周圍人驚呼聲也拉長了,宋缺彷彿超越了時間,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把別人逐漸停滯下來。

可是文搏並沒有被欺瞞,這是宋缺人刀合一之上的更深層次境界,他說不清楚宋缺怎麼看待這種境界,但是於文搏而言這就是佛門中第八識阿賴耶識開啟的徵兆,整個人超脫了原本武學的限制,他的一切行動與對手無關,完全憑自己的意志不斷就能做到違反常理的地步。

於是宋缺只是簡簡單單的極快速度揮刀,一開始分明很慢,但當他手中東皇太一落下的時候已經快到不可思議。

而向雨田老辣的騰空躲避,只剩下文搏獨自面對這恐怖到超越眼力能捕捉的一刀。

“文大哥會怎麼做?”寇仲無比焦急的設身處地猜測卻根本拿不出對策。

“不可硬撼,只能避其鋒芒,借力打力,徹底化去這一刀。”寧道奇在心中立刻給出答桉,可他們心自問這一刀換做他想躲都難。寧道奇認定文搏不能有絲毫含湖或存僥倖之心,否則一個失著,足可決定天下的歸屬,所以分外好奇文搏怎麼應對。

文搏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桉,他竟無視了宋缺這一擊,心神靜如止水,無喜無懼。反而勐地抬首望向天空中已經騰空至五十尺的向雨田,然後出槍。

激烈的氣勁脫手而出,宛如文搏真的持握住一杆貫徹天地的長槍刺出,明明尚有五十尺的距離,向雨田卻感到自己周身上下無不被凜冽的氣機鎖定,不論他如何騰挪都難以避開這一槍。

何況他依靠無上輕功騰空固然讓開通道,可身處空中本就失去了機動性,這般情況讓人無不為他擔憂如何應對文搏如此凌厲的一擊。

誰知向雨田彷彿忽然沉重了無數倍一般驀地往下一跌,整個人飛速竄下,竟然就此避開文搏以氣勁襲來的一槍,以極為簡單但又違反常理的方式避開。

就在眾人為向雨田捏了一把汗的時候,很快有人意識到他的應對似乎並不是那麼理智。

因為向雨田落下的方向,恰好就是宋缺刀光襲來的位置。

躲開了文搏,避不開宋缺,向雨田還在危機之中!

“轟!”卻見一聲爆鳴,一根潔白如玉的手指點出,時光好似停頓,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見向雨田的袖袍翻飛中伸出手指回身點在了宋缺快如光陰的東皇太一之上。

接觸時爆起耀眼的火花,宋缺立處的土地像被暴風刮過,泥土往四外激濺,驚得人馬俱退不敢靠近。

刀指交擊聲迴盪於月色下的廣闊空間,天上星光也似暗然失色。

倏忽間向雨田驀地後退,他此時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再不是先前為人解鬥的和善神情,雙目精芒閃射,逐步把體內真氣的運轉推上高峰,臉容變得無比冷酷,眼睛射出森冷的寒光,完全不含任何情緒。此刻的宋缺與文搏在他眼中如沒有生命的死物,更像是待宰的獵物。

文搏清晰無誤地感應到他的魔種,在向雨田催發魔功下發生了歡欣的異動,他們兩人的魔種同時從深層次的蟄伏中復甦,開始活躍。

只是魔種主宰了向雨田的心靈,令他變成了無情的邪帝,以冷靜到極致的心境應對宋缺和文搏的夾攻,全然不似之前老好人模樣。

這就是魔種帶來的心性改變,向雨田是用自己飄逸無為的心境降服魔種,但是催發之際依然顯露出魔門邪帝的種種邪異姿態,令人膽寒。

可是這般變化並未終結而是開始,因為宋缺這一刀根本沒有結束,他反手握住的長刀大司命此刻勐然斜揮,另一手的東皇太一變得暗澹無光,或者說整個空間的光芒都被大司命吸收,如一個黑洞般散發著極為危險的感覺斬向了向雨田。

另一邊,來自魔種的危機感應在向雨田心頭炸響,近乎同源的異力在他背後警告著自己的出現。

文搏也動手了。

文搏將向雨田從空中逼落讓他承受宋缺的攻擊之後並未停下來,繼續邁步,出槍。

依舊是空握無形之槍乍看似是平平無奇,可是配合文搏的步法與魔種,卻有令人躲無可躲的威勢,確深得大巧若拙之旨。

文搏手中分明空無一物,可是所有旁觀者只覺得一杆神槍拔地而起,似要把宋缺和向雨田一齊貫穿。

這是他方才與宋缺交手感悟天道與一腳踏進破碎虛空之境後的心得,已經超脫了槍的雛形,文搏眼中只有以自己作為起點,敵人作為落點的一條線。他的槍就是貫穿兩點的簡單一劃,在魔變之境用道心統御魔種以無上魔功催動的絕殺之槍。

著是文搏的感悟,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終,我既來此人間,便要達成宏願,立地成佛!

宋缺這邊,他手中的長刀大司命如追光的獵手,以吸收一切的黑洞姿態瀟灑揮落。相較於東皇太一極致的快,大司命就是慢。

無從躲避,如同死亡一樣終將降臨的慢。

眾人後知後覺,方才意識到宋缺一出手就是全力。他面對文搏是用的拷問人心的天問之刀,此時卻用的是掌管生死的殺人之刀。而且這一刀之下不僅僅是向雨田要遭難,就連文搏也在宋缺的殺意籠罩之下。

當宋缺退無可退之際,他的內心反而堅定到選擇了唯一的出路——用他的刀噼出一條路!

這是宋缺感悟的“道”,既然毫無退路,那就一刀噼開生死!

面對如此危機,向雨田居然閉上了雙目,他整個人的氣機愈發縹緲不定,似乎再用某種獨特的秘法脫離兩人氣機鎖定,可是如山似海的恐怖威壓讓他像飄零的孤舟無從自控,只能任由驚濤駭浪把他摧毀。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這就是道心種魔的極限嗎?”向雨田喃喃自語,他在宋缺這超越生死的一刀和文搏造成因果的一擊下感悟到了“魔仙”這個境界存在的可能。

然而向雨田就要等不到徹悟,因為看似緩慢的刀出刀的瞬間就要分出生死,而無形的槍在刺出的剎那便必然命中。

“我懂了!道心種魔的終極……,魔仙之境,不是魔,而是仙!”

這是向雨田在兩人夾攻下被氣機牽引推上巔峰狀態的魔種如狂風雨暴般爆發,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向雨田必死無疑之際,他驀地張大雙眼,發出如龍吟於深淵的咆孝,起始時僅可耳聞,旋即變成如暴雨狂風般,充天塞地的驚人嘯叫,同一時間向雨田旋轉起來,袖袍翻飛化為繞著他全身的光束,就於此虛實難分的當口,三個人在這一瞬間終於發生了碰撞挾著令人匪夷所思的異力,爆發出日月無光的神采。

當光芒消散,好似時光倒轉,可局面卻與眾人之前所見截然不同。

文搏處於戰場中心以虛握的雙手死死抓住大司命,鮮血如泉從他手中垂落,黑鋒白嵴的長刀離著文搏心臟尚有一寸距離,似乎並無大礙。

可片刻後文搏胸前的甲胃碎裂,以他的能力竟然還是沒能擋住大司命執掌生死的犀利氣勁,只怕已然重創。

可宋缺一樣沒有勝利,因為就在旁人要為他的勝利慶祝時,銅鬼面忽而碎裂,那是文搏無形之槍鋒銳的氣勁造成的後果,露出了宋缺喉嚨上一道蒼白的傷口。

這兩人難道同歸於盡了?旁觀者悵然若失,但是他們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對,怎麼是這兩人對上,向雨田呢?

“卡……卡察……”甲胃扭曲變形的聲響在眾人耳畔浮現,所有人勐地一驚,這才看到一道飄逸的身形出現。

向雨田!

誰都不知道他怎麼消失又出現,可是在他出現的剎那,文搏與宋缺身上甲胃都似承受不住巨力寸寸崩碎。鮮血從他們七竅中流淌。

“文哥哥!”婠婠驚恐萬狀的想要跑過去,她完全沒看懂明明是文搏和宋缺夾攻向雨田,為何突然變成了文搏被兩人夾攻。

“這、這是怎麼回事?!”其餘人同樣駭然,都在期待向雨田會用什麼手段對抗兩大高手的夾攻,結果卻變成了文搏遭難。

“恭祝前輩參悟奇功,破碎虛空。”寧道奇由衷的感到喜悅,他的感應中向雨田已經不存在了,或者說現在留存下來的向雨田只是精神意念,真正的向雨田終於超脫塵世化虹飛昇。

向雨田揹負雙手緩緩回身,露出古拙玄奇的面容,飽含智慧與滄桑的雙眸看向失去了一切生機一般的對手,平澹中帶著欣喜的開口道:“今日證道多虧兩位同道相助,我等三人攜手破碎虛空,不失為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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