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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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刀法!好天問!”沙啞的聲音在紅黑的鋼盔下近乎顫抖的發出,那是文搏興奮到極致的回應,蓋過了縹緲到幾不可聞的大悲咒梵唱之聲。

宋缺這天問一刀第一擊時尚不顯真功,可是雌雄鴛鴦雙刀本就是一體兩面,第一刀斬下並非其所終,反倒是為第二刀做的鋪墊。

那勢不可擋的雌刀斬落遠比雄刀更加不可抵擋,因為它不僅僅是結合了軍勢與宋缺本人的武力,更是宋缺藉助屈原的絕唱發出了對於蒼生、對於天道的探索形成的疑惑。

如今在宋缺使來就不再是單純的一刀,所謂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隨之,神意合一。這一刻宋缺除了眼前之刀再無他物,正是大宗師獨有的人刀合一之境,可是在這之上宋缺再度拔高,將自身意念融匯刀中向文搏發出了質問。

他早就意識到文搏那將自身化作獨立天地的境界極為不凡,哪怕凝結軍勢都難以破去,想從外界破開只怕非得當場破碎虛空的底蘊才能做到。宋缺如今距離那個境界尚有一線之隔,可是他依舊斬出了足以令陸地神仙都為之感到悲憫的一刀。

因為天問九刀中的湘夫人斬落的這一刀就如同它的招式名稱,“焉有虯龍,負熊以遊?”

在極西之地的太陽墜落之地,落滿金烏的羽毛,無角的虯龍背負著大熊游來游去,凡其所過之處,無不辟易。

文搏就像是虯龍所過之處渺小的魚蝦,伴隨著宋缺手中湘夫人這柄神兵帶著一往無前的軍勢與人刀合一的超絕境界斬下,若不退避就是必死無疑。

然而文搏似被激發兇性依舊不退,反倒是人馬合一站穩腳跟,他的道心種魔催發魔種至極達到魔極之境,讓身下駿馬如夢魔兇獸一般猙獰的渾身肌肉虯結硬生生止住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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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本就魁偉的身形彷彿再膨脹幾分,那是周身魔威顯赫之時散發出近乎實質的氣勁,毫無疑問,面對宋缺這樣一擊他直接展露出最強的姿態。

“還不夠!”宛如雷霆震怒,宋缺發出恐怖的怒吼,對於文搏做出的應對顯然極為不滿。他臂上加力,身後佇列齊齊吶喊繼續往前徐徐而進,接著憑空揮出兵刃。

恐怖到無以復加的巨力瞬間在湘夫人的刀刃上顯現,整個刀身此刻都發出灼目白光,令文搏本已止住的退勢當即支撐不住,就要繼續後退。

可是文搏昂首與宋缺對視,哪怕隔著鋼盔,宋缺都能感受到對方胸襟中自信的氣度。

他要如何應對?宋缺們心自問,難以想象文搏這麼快就找到答桉。

只見那平平無奇的鋼槍在這等危急關頭居然被文搏反手持握,槍頭朝下槍尾朝上,然後隨著文搏兩膀發力,硬生生如定海神針般被釘入地面。隨後極為豪邁的氣勢從文搏身軀中爆發而出,他目力所及,眼前宋缺斬來的狂瀾竟在觸碰這立地的鋼槍後退避三舍。

“水流天地內,如身有血脈。滯則為疽疣,治之在針石。

安得禹復生?為吾水官伯。手提倚天劍,重來親指畫。

疏流似剪紙,決壅同裂帛。滲作膏腴田,蹋平魚鱉宅。

龍宮變閭里,水府生禾麥。坐添百萬戶,書我司徒籍。”

後世白居易的名篇被信口拈來,四個念大悲咒的和尚不知何時齊聲相合,誦讀的卻是這後世詩文。

文搏氣勢暴漲後真如面對上古洪流時的倚天支柱,魔種怦然作響有如實質在眾人心頭敲響,他似乎隨著宋缺斬來的刀影隨波逐流,卻又選中了一處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沖垮的堤壩立身處世,然後藉助那倒插入地的鋼槍遏制住了宋缺以湘君與湘夫人掀起的怒濤狂瀾。

“這、這是如何做到!”身處軍中,李天凡原以為文搏在這一招之下必死無疑,誰知對方莫名其妙的在絕境中忽然爆發出絕強的反擊,更離奇的是抽空念了一首詩,然後就把宋缺恐怖到不可思議的招式止住。

王通卻目瞪口呆,作為北地大儒他怎麼可能不知曉宋缺刀招取自屈原的《天問》?其中“焉有虯龍,負熊以遊?”一句對身邊這幫粗鄙武夫來說深奧晦澀,可內在含義在王通聽來無比直白。

《左傳·昭公七年》記載:“昔堯殛鯀於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於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神話思維裡,認為萬物皆可轉化,不但人與獸可以互變,動植之間,鳥獸之間,有生與無生之間,也能相互變化.鯀就曾在死後神魂化作黃熊。

《天問》中的典故說的正是堯帝由於鯀治水九年不成,在羽山把鯀殺了,屍體三年不爛,堯聽說後不放心,又派祝融拿著“吳刀”剖開了鯀的屍身,從他的肚子裡出來個小孩,就是禹。

鯀被剖開之後,屍體拋入“羽淵”。在水裡鯀化成了“黃熊”,而禹變成“虯龍”入水,把他父親鯀的屍首,馱到了岸上,入土為安了。於是便有了屈原詢問在哪見過揹負熊游泳的虯龍之問,宋缺以此為刀招看似化用上古洪災的恐怖景象,實則在質問文搏面對這等情況如何處置。

因為如今宋缺佔據河南,當然明白黃河決口帶來的災情何等嚴重,雖然經過東漢王景治理足有數百年未有大的決口,可是水患依舊不停。

據記載隋朝國祚不過三十餘載,可是開皇十八年,河南八州大發洪水。隋末山東、河南一帶發生了幾次特大的水災,令本就因為三徵高麗苦不堪言的兩地再也支撐不住,義旗高舉從此天下大亂。可以說河南是遭受洪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宋缺感同身受便有此問。

而文搏雖然不懂這等高深的文學,但是宋缺刀意中的本質卻根本瞞不過他的靈覺。

於是文搏以後人詩篇作答,立槍為石以疏替堵,將自己心中答桉盡數付至這堅守於原地的一槍,極顯其人定勝天不遜前人的豪邁氣度。由此氣勢心境蓋過宋缺,哪怕宋缺憑藉如臂使指的軍武殺道都無法在這一方面勝過文搏。

因為文搏的確在北地大發民力修建水利治理黃河,所以他回答宋缺的一槍並不僅是自身空想,而是整個北方現實的進展作為依仗,哪怕面對宋缺以嚴苛軍紀編練出來的悍卒加上來自遠古的拷問都底氣充足。

此問文搏當之無愧,若說天地間有氣運,那此刻文搏就是北地眾望所歸,天下贏糧景從,豈有不勝之理?

可宋缺並未因為一時受阻感到挫折,反而在銅鬼面之後的面容流露出幾分喜色。然而他手中鴛鴦刀已經支撐不住他發出下一刀,掀起狂瀾巨浪的雌雄雙刀此刻竟在與文搏倒插入地的鋼槍發生碰撞之後變得熾熱通紅,彷彿下一瞬就會熔成鐵水,只是被宋缺超絕的氣勁鎖住方才保持原型。

於是宋缺反手收刀入鞘,按住了掛在馬臀上一柄極為獨特的長刀,隨著拔刀出鞘,露出了薄銳的刀刃,而刀嵴如未經鍛打的金屬粗胚,形成怒濤洶湧的樣子,粗獷豪放,刀色泥黃渾濁,正像黃河之水。

“此刀名為河伯,乃是黃河水神,若是你第一問出了疏漏,那麼這一刀就要取你性命。”宋缺似乎略有遺憾,向文搏展示這一刀之後又收回河伯,再選擇了一柄潔白如雲的長刀,隨著宋缺拔刀出鞘,瑰麗的刀刃竟在揮灑間與空氣摩擦,湧霞生霧,奇幻絕頂不似人間。

“雲中君,這是宋某人第二問,邪帝可曾準備好了?”宋缺將雲中君往身旁一揮,背後軍隊立刻退去,另一隊人馬在沉落雁的嘶喝下迅速上前再次與宋缺氣機交融,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浩浩湯湯,反而縹緲難聞,令人產生捉摸不透的朦朧之感。

然而當宋缺發出第二刀,文搏就知道錯了,雲中君不是縹緲的刀,而是腳踏實地到極致的一擊。

長刀平舉橫在半空,宋缺胯下龍駒踏步與身後軍伍如出一轍,發出震地的齊鳴,為宋缺斬出的這一擊做了最完美的註腳。

“地方九則,何以墳之?”

天下土地肥沃貧瘠分為九等,你又如何區分、使用?

這哪裡是兩名絕世高手的廝殺,倒像是朝堂上針鋒相對的政敵用千軍萬馬於彈指間發出拷問。

答得上就生,答不上,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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