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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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道奇與文搏清晨的談話總共只有三人知曉,並未外傳。可是南北對峙形成的緊張局勢不用任何人傳播都已初見端倪。

先是劉武周在李世民的攻勢下只剩馬邑一座孤城困守,還在期盼突厥能派出兵馬救援。奈何突厥經歷武邑一戰人皆喪膽,國師趙德言被抓,武尊畢玄陣亡,就連大可汗頡利這會兒都在掖庭宮中排練新舞,唯一有可能出兵的突利也忙著在草原上爭權奪利,壓根無人管他這個所謂“定楊可汗”。

而竇建德也在初步穩定河北、山東一代政局,消化黎陽、武邑兩場戰鬥的收穫之後兵發魏縣攻打最招人恨的宇文化及。

這一戰幾乎是望風皆降昂,根本無人想對宇文化及盡忠。竇建德又是連破李密、突厥,這般聲威在北地幾乎無人能及,要不是李閥還咬著牙不希望文搏插手北方的政權歸屬,竇建德這會兒都可以藉助文搏和魔門的聲勢徹底統一北方。

所以宇文化及麾下兵馬毫無戰心,竇建德宣佈只誅首惡,投降者免死,還特意在受降後遴選精銳充入軍中也不追究過往。如此做派令他一路勢如破竹,最後在魏縣的宇文化及眾叛親離,被首舉義旗,揭開隋末農民起義的序幕的王薄開啟城門引竇建德入城。

於是宇文化及絕望之下想要點燃宮室自殺,結果這等願望都被搶著拿他換取寬恕的手下阻止,將他親手綁縛交給竇建德。

遼東更是傳檄而定,當地隋軍甚至比竇建德先一步打出他長樂王旗號,催促著竇建德趕緊北上駐軍防備高麗時不時虎視眈眈的兵馬。

至此竇建德完全掌握關隴以東,除了河南、江淮之外幾乎盡復北齊全盛之時的舊地。他也如願以償得到了文搏的允諾,在萬眾矚目之下稱王,王號更是令李閥憂慮無比的“夏王”。

誰都知道,文搏統領魔門,以光復華夏盛世作為目標,給竇建德夏王的封號,那這是將李閥置於何地?

然而李閥也極為無奈,之前文搏控制關中以隋軍舊部守城,李閥根本不敢進攻關中生怕在長安的李淵被殺害得李建成、李世民揹負不孝之名。也就是文搏大婚之前方才放開限制讓李建成入關,接管隋軍之後勢頭大漲,藉此平衡李世民與李建成的勢力。

可李建成終究在帶兵打仗這一點上差了些意思,何況他西征打的還是極為棘手的西秦薛舉。這位勐人歷史上把李世民都打得差點兒長安失陷,屬於隋末頂尖的統帥。而關隴多馬,民風剽悍,薛舉號稱三十萬大軍可不是吃素的,李建成在扶風與薛舉連日大戰討不到任何便宜也就是對外說辭,實際上是連戰連敗,依靠著魔門完全超越時代的基層動員能力方才止住頹勢擋住薛舉。

所以求援的信件從未停過,如雪花般飄向文搏居住的大興宮。可文搏置若罔聞,他已經幫了李建成一把,這樣的局勢都拿不下也就別和李世民爭了,還是當個富家翁安度晚年為妙。

不過文搏還是為了穩定軍心告訴李建成,薛舉命不久矣,且多做準備,便可一舉破之。

李建成由此大喜,認為文搏會親自出馬殺死薛舉,屆時群龍無首的西秦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果不其然,在這一年的末尾,聲勢浩大即將打破防線攻入關中的薛舉真如文搏預言一般在和李建成對峙的過程中忽然暴亡,留下長子薛仁杲登基繼位。

李建成一時間都不知道薛舉到底是被文搏派人刺殺還是真的暴病而死,但是這不耽誤他藉此機會發動反攻,想趁著薛舉死後的混亂之機一雪前恥。

薛舉的忽然離世的確給西秦軍帶來了極大地衝擊,而繼位薛仁杲為人嚴苛酷虐,雖是一名驍勇善戰的將領,卻絕非能得人心的統帥。按理說李建成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無論如何都應該輕易擊破西秦軍。

奈何打仗除了這些因素外說到底打的還是人,薛舉治軍頗為獨到,又深得當地人盡忠,在危機之下西秦軍雖不喜薛仁杲但還是願意聽從調令。薛仁杲也的確是勇勐無匹的將領,果斷以騎兵優勢截斷李建成後路,只等困守數日等到李建成兵疲馬乏後全殲西路唐軍。

告急文書在突圍的信使加急送達到長安,文搏輕嘆一口氣,李建成還是讓他失望了。隨後文搏轉頭望著身邊一個滿臉諂媚的中年人,把堆疊了一拳厚的信拋到他手中,問到:“聽聞王兄胸有韜略,若是換做你該如何對敵?”

“聖帝折煞小人了,叫我小王、行滿都行,小人何德何能敢在聖帝面前稱兄道弟呢?”這人樣貌頗具胡風,身材略有臃腫可依舊可見肥肉下矯健雄壯的體魄,滿臉長鬚讓他一雙與常人迥異的雙眸好似惡虎,但是眼中神色盡是諂媚討好又破壞了這份氣度。

誰能知道,這人竟是歷史上曾割據中原佔領洛陽稱帝的王世充呢?此時王世充不過是喪家之犬。這位失意的梟雄在這個時間線中並未如歷史那般志得意滿,面對李密、竇建德、宋缺的夾攻終究無力回天,只能選擇尋求魔門幫助方才逃出生天。

因此他對文搏極近討好之能,文搏知道此人能屈能伸,之前剛入長安的時候想進獻自家侄女董淑妮討好文搏。許多熟知魔門內情的人都等著看王世充笑話,誰知王世充極為機敏,察覺到氣氛不對立刻對外宣稱與李淵相見恨晚,願意把自家侄女送給李淵為妾。

這才躲過婠婠可能的報復,順帶結交了李淵這位名義上李閥閥主,終於確保了王世充在長安的安全。

為了討好文搏,王世充一計不成又出一計,他偶然從李淵口中得知楊虛彥前些日子在魔門從巴蜀收縮勢力的時候被順手帶回來,據說負責巴蜀事務的安隆也回到長安。

楊虛彥這個名字立刻引起王世充注意,他又曲意交好安隆,在他甜言蜜語和大手筆的送禮交好之下,安隆某次酒後遺憾的表示楊虛彥口風嚴到不可思議,一直不肯說出自己為何會一種詭異不似中原風格的奇功。

當時文搏遣他負責楊虛彥的拷問工作,奈何至今沒有進展,文搏也因為道心種魔幾近大成對於楊虛彥失去興趣,只有安隆還記掛這件事情沒辦成怕文搏想起來懲戒他。

王世充當即拍著胸脯表示自己對於刑訊拷問非常在行,安隆便向文搏申請後帶著王世充去拷打已經不成人形近乎枯骨的楊虛彥。

直到此時,楊虛彥的眼中只有刻骨的仇恨,一言不發。楊虛彥在被俘虜的這幾年裡多次自殘、自殺都被救了回來,根本不指望他開口。

誰知王世充看他第一眼就認出對方跟腳,然後轉頭求見文搏,表示有奇物進獻。

一本王世充自己連夜默寫的武功秘籍,《御盡萬法根源智經》。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王世充原以為文搏大喜之下必定會願意重用他,豈料文搏第一句話就把王世充嚇得跪地求饒。

“王兄作為大明尊教的前任原子倒是灑脫,將這大明尊教三大秘典之一交了出來,不錯,很不錯。”

王世充本來覺得文搏並不知道楊虛彥的來歷,存著借這本秘籍當做晉身之資的想法。誰知文搏不但早就清楚楊虛彥的原子身份,就連他王世充的底子也一清二楚,甚至對於大明尊教這等在中原極為隱秘的教派都瞭如指掌,如何不令王世充心驚?

“聖帝饒命,小人絕沒有欺瞞的意思,正要奉上此書自證清白,還望聖帝明察!”王世充二話不說雙腿一軟五體投地,絲毫不見梟雄氣度,活脫脫一個真小人。

文搏不以為意,他早就對大明尊教失了興致,倒是這本《御盡萬法根源智經》有幾分意思,與中原武學路數完全不同,還別具異能,操水控火倒像是魔法。

對於王世充的求饒,文搏不說赦免也不加懲治,但是王世充從另一種角度來說的確成功了,至少文搏記住了這個人,於是便有了今日的邀請,一開口文搏就丟擲了問題,向手下這個頗有戰略眼光的人詢問接到李建成求援後如何處置。

文搏雖有腹桉但他不是剛愎自用的人,有人能做參謀提供不同意見何樂而不為?

只是文搏也沒想到王世充雖然機敏果決,奈何為人太過能屈能伸,先考慮的是怎麼回答讓文搏高興。

文搏察覺王世充的想法,冷眼一瞥,魔種微動,迫人的威壓瞬間令王世充兩股戰戰,立刻意識到文搏並不是那種喜好逢迎拍馬的性子,趕忙做出判斷。

“咳咳,聖帝見諒,小人若是李建成除了求援之外也只有依託營壘死守下去,與薛仁杲耗著看誰先撐不住,只要不出昏招,總歸是佔據了些優勢,薛仁杲撐不了多久就要退兵。”

王世充悄悄抬頭看向文搏,發現他臉上無悲無喜似乎對自己的話語無動於衷,王世充猜測可能這番話不足以令文搏採納,一咬牙冒險說出個想法。

“聖帝若是想勝過薛仁杲取下隴西,那只消派一支援軍前往,兵貴精不貴多,有個萬人就足以讓李建成士氣大振,薛仁杲不戰自退,沒了勝利讓薛仁杲維持軍心,接下來不戰自潰。”

“果然王兄是有才能的,在我手下做事,不必藏拙。”文搏終於開口,讓王世充長舒一口氣知道自己猜對了,正要繼續拍馬屁的時候,又聽見文搏說到:“那就請王兄替我傳信,讓李世民領兵救援他的長兄吧。”

王世充頓時一怔,他雖然沒見過李世民也知道此人和李建成的明爭暗鬥,李世民會不會趁這個機會害死李建成徹底掌握李閥呢?而且就算李世民出於公心或者不敢違背文搏願意帶兵救援,可李世民這會兒正在圍攻劉武周,哪裡抽得出人馬從馬邑奔襲到扶風啊?

王世充這次決心扮演一個忠貞耿直的諫臣,正要痛陳利害勸戒文搏的時候,文搏卻一反常態,冷然下令。

於是剛剛還想著換個活法的王世充立刻迴歸本心,彎著腰照章辦事,心道這位爺武功倒是卓絕,但是這腦子似乎不大靈光,難不成練武練到腦子裡都是肌肉了?

可是局勢變化大大出乎王世充所料,李世民收到信件後沒有絲毫遲疑,甚至說得上大喜過望,當即放棄了在東邊的進軍計劃,將軍務交給李靖處置,由他完成對劉武周勢力的收尾工作並且防備突厥。

接著李世民率領五千精騎只花了半個月狂奔近兩千裡路來到扶風,所帶兩萬戰馬過半死在半路,但是他終究是趕在薛仁杲發動決戰之前到達預定地點。

只是誰都想不到辛苦趕到戰場的李世民並未匯合李建成兵馬,甚至都沒通知他的這位大哥,而是眼睜睜看著薛仁杲依靠大量騎兵衝擊李建成大陣,即將徹底結束這場戰役的時候才身先士卒從五里之外帶著休息了半日的騎兵趕來。

接著便是一擊定勝負,毫無防備的薛仁杲雖有霸王之勇亦是無力回天,本人剛一接戰就因為全軍壓上攻打李建成導致毫無防備當場被擒,失去主心骨的號稱三十萬大軍瞬間潰不成軍,一場不可思議的勝利就此成功。

以五千騎大破實際超過十萬的大軍,這一戰在史書上都可以說極為少有,李世民頓時躍升到和打敗突厥鐵騎的竇建德相提並論的地步,一東一西堪稱北地柱石。

此戰過後,隴西再無憂患,徹底壓服西秦也意味著李世民與李建成的明爭暗鬥基本告一段落,李世民藉此戰功成為李閥中說一不二的人選——沒有李淵拉偏架,李建成終究在這個極其注重戰功的亂世當中比不過李世民。

到了這個階段,世人都在猜測李世民會如何處理他的長兄李建成時,李世民反而顯得極為大度,讓李建成重整軍隊後攻入隴西分潤功勞,一時間皆稱兄友弟恭,只有熟悉其中內情的人明白李閥背後的魔門已經將李世民視為李閥閥主的不二人選。

至於李淵,這會兒已經完全不管所謂大局,隨著待在長安的時間越長,李淵終於確認了嶽山並非本人。這讓李淵清楚的認識的現在局勢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還有好大哥嶽山為他撐腰,嶽山這個身份到了現在高層許多人都知曉或許只是個幌子,失去希望的李淵破罐子破摔,成日待在掖庭宮裡和新納的寵妾董淑妮忙著造孩子。

而董淑妮的舅舅這會兒看著戰報一臉不可置信,李世民的行動取得大勝已經完全超乎他的理解,更讓王世充想不到的是文搏在沙盤上早已將這一戰的過程完整的擺了出來,除了細枝末節稍有不同,整體竟是如出一轍。

良久之後王世充躬身大拜,朝著沙盤前的文搏誠懇稱讚道:“聖帝高瞻遠矚,身居廟堂絕勝千里之外,竟早有錦囊妙計傳授給秦王。”

“我沒告訴他怎麼打,但是李世民的選擇就那麼多,換做我也會如此。”誰知文搏根本沒有指揮李世民,一切都是雙方不謀而合,這更加令王世充驚歎,忽然覺得自己所謂的軍事能力在這兩位面前好像和稚童無異。

文搏沒有理會王世充心中想法,他隨手將代表李世民新封“秦王”名字的小旗取下,來到另一幅巨大的沙盤,那兒的山川地理王世充無比熟悉,正是他曾佔據的東都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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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望著洛陽的沙盤,並未回頭,而是問到:“王兄,我這枚棋子,該落在何處?”

王世充立刻回過神來,他藏在錦袍下的雙手略微顫慄,並非畏懼,而是興奮,他知道,洛陽的戰事終於輪到自己展現價值的時候了。王世充在洛陽經營數年,哪怕被趕走也絕對是文搏這邊最熟知當地地理水文的人,更有不少舊人潛伏在洛陽城中就為了日後還有周旋餘地,如今很快就能派上用場,王世充決心牢牢抓住這個機會。

可是王世充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夏王和秦王分居東西一如當年東西魏並立的場景,文搏讓他們合作依靠自己的威望和武力不難做到,但是再往後如果洛陽一戰大勝,天下再無可以阻礙統一的勢力之後,文搏又如何解決這兩大勢力間的矛盾呢?王世充對於權柄的渴望勝過所有人,他清楚的知道沒人會願意平白放棄。

很快王世充看向洛陽沙盤上的另一面小旗,代表竇建德的“夏王”旗幟正在虎牢關外昂然佇立。他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文搏處理這場隱藏在平靜海面下紛爭的方式。未來發生在洛陽的戰鬥決定天下局勢不僅僅是說南北勝負之分,也是竇建德與李世民的爭端,一如當年秦末楚懷王的著名口號,“先入關中者王之”。

現在或許可以換一句話說,先破洛陽者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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