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炎陽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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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宛若神明一般將他人命運操持人手的感覺令人沉醉,稍不經意就會沉湎於這樣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可文搏連一息都沒有被這樣的感覺所耽誤,成魔之境的絕強誘惑力他早已熟悉,反而能保持一種如同超脫一般內視自身的狀態。文搏知道,這是道心種魔對於元神的修煉已經進入正途,倒是讓文搏觸類旁通猜測到畢玄在相似的境界之中是如何應對。

實際上,畢玄的應對方式早在他的言語中就表露無疑。

畢玄自始至終都是將突厥的興亡一肩挑,突厥的強盛助長了畢玄的武力,而畢玄的強大更是提振了突厥人的信心。他們彼此供養,越來越強,這樣奇妙的生態讓文搏想起傅採林和寧道奇,或許每一方大勢力都至少會孕育出一個大宗師是有道理的。

他們與各自國家的氣運相結合,一旦國破家亡,如鐵勒飛鷹曲傲這樣幾乎就差臨門一腳躍入大宗師境界的高手最終卻永遠無法抵達大宗師境界。就像他的民族一樣被突厥壓得死死的,曲傲也永遠勝不過畢玄。

反過來大宗師享受了這份賜福就必須守護他們的國家,如宋缺也不能例外,雖然他堅持的是漢人正統,可之前隋朝統一時除了大勢之外,想來也有這一份緣由在裡面讓宋缺預設了楊堅的統治。

帶著各自不同的堅持,在所有人都無法察覺的瞬間,畢玄與文搏齊齊收手,然後再次發動。

這一次不但帶著他們彼此的信念與磅礴的氣勁,還有各自仗之成名的招數技藝。

畢玄雙腳如同紮根立於草地,可是身形好似在左右晃動,雙目中精芒閃爍,若如天上的閃電自童仁深處噼下,兩袖拂出,似攻非攻,點向文搏周身穴竅。

這是畢玄的本命絕學炎陽奇功,氣勢迫人帶著熾烈熱風如戈壁的烈日一般俯視眾生平等的灑下酷熱。

而且畢玄選擇出手的時機和招數也極為老道,因為文搏一腳踩在頡利身上無法移動,若要閃躲騰挪就得失去腳下人質,讓周圍突厥騎兵再無絲毫投鼠忌器的擔憂;若是不躲,文搏就要硬吃畢玄的絕妙招數。這樣的情況下畢玄立於不敗之地,不論文搏作何選擇他都能佔據先機。

可惜畢玄還是沒有明白文搏何許人也,他控制頡利只是因為畢玄當時並沒出現所以要以此威脅突厥騎兵,可是當畢玄現身之際,頡利的存在已經沒有什麼必要——除了文搏憐惜頡利作為大唐舞王的才能。

對文博來說,他現在眼中再放不下任何其他人物,只有與畢玄交手這件事。

只見文搏腳下一動,頡利如墜雲霧一樣整個人凌空飛起,發出慘烈的哀嚎,顯然被文搏一擊重創倒飛而去。頓時那些時刻關注著這邊的突厥附離武士無不目眥欲裂咆孝著衝過來,墩欲谷見狀再也不管背後竇建德率軍衝殺,立刻領軍回援,命都不要了一樣想要救援頡利。

一時間突厥剛剛建立的些許優勢煙消雲散,竇建德大喜過望揮軍掩殺。

然而戰場中心的兩人看也不看被踢飛的頡利,因為畢玄兩袖已然殺至。

“蓬!蓬!”

畢玄的攻勢瞬間被文搏拳腳起飛盡數封擋,古怪而極具侵略性的真氣立時攻入畢玄全身經脈,令他產生了灼熱之感。

若是放在之前,畢玄的炎陽奇功必定會令文搏感到無比棘手,這種對經脈竅穴都能產生影響的真氣不論對手何等實力都要分神壓制,長久積累下來顯而易見的不斷浪費自己的真氣和注意,早晚會被畢玄抓住機會一舉格殺。

但是文搏今非昔比,和氏璧對經脈的擴張、廢功重修的磨鍊,加上魔種的異能,文搏的武學體系根本就不依賴真氣,也不用自己分神處理炎陽真氣,當魔種運轉之時就會自然而然的馴服驅散這些不屬於他的外力。

因此文搏遊刃有餘,甚至覺得畢玄給他的威脅尚且不如將天刀八訣化作一刀的宋缺。

可他還是沒有使出最強的殺招解決掉畢玄,因為文搏需要這樣的磨刀石來讓自己的道心種魔更上一層樓,也需要與強大的對手在生死之間打磨自己。

而他們交鋒產生的碰撞之聲更是讓周邊的突厥武士難受到想和草原的野狼般對月仰嗥,那種血脈沸騰的感覺可怖至極點,難過到要吐盡胸腹中鬱結的鮮血血都無法排解。

就連竇建德也討不了好,他剛剛才領軍衝殺了一番正要乘勝追擊,哪想文搏與畢玄交手竟讓他的戰馬都畏懼到不敢前進。至於那些功力淺薄的親衛早就無法遏制住心中驚懼,來自本能的恐慌與經脈震動帶來的劇痛令在場之人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廝殺,紛紛駐馬看向中心的兩人。

在一觸即停的交手中,文搏還能分出思緒參悟畢玄的一招一式,他之前與宋缺交手是在寂靜的林中無人觀戰。這次全力出手卻是在亂軍之中,讓他終於明白為何大宗師如傅採林能一人敵一國,哪怕有寧道奇牽制,兩人只要交手,形成的餘波都會讓周圍軍隊無法正常行動。

至於其中一個人決心要走,直往軍隊中殺去那真是無人可以阻攔,即是說大宗師沒有分出勝負之前,軍隊的廝殺都變得無關緊要——除非竇建德能立刻擊敗突厥,那樣畢玄因為突厥受到重創,庇護整個突厥的信念受損,戰力也會大跌。

這就導致了突厥與竇建德的兵馬一時停下來不願繼續動手,因為他們當中敏銳的領導者意識到成敗的關鍵,終究還是戰場中心的那兩人。

於是雙方暫且偃旗息鼓,稍稍讓開一個能讓戰馬衝鋒的距離彼此對峙,將注意力轉移到正在交手的兩人。

這一次卻又大大出乎所有人預料,兩軍中的高手們很快發現了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他們眼中分明能看見兩個對峙的身影屹立於殘破的黑帳之前,可是閉上眼就根本感知不到這兩個人的存在。

高手交戰,縱然蒙上雙目,仍可從對方勁氣的微妙變化把握對手的進退動靜,其感應的清晰更勝似黑夜怒濤中的明燈,使雙方曉得攻守的運變,不致稍有錯失。

文搏收斂氣機之能並不奇怪,他的魔種不催動的時候整個人和普通人的感覺並無二致,若是刻意收斂的情況下他和一塊石頭都沒差別。竇建德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放心讓文搏假扮自己不怕被人發現。

但畢玄竟能把真氣完全收斂著實出乎眾人的意料,要知道畢玄修煉的是炎陽奇功,加上他性烈如火,從沒聽聞過畢玄擅長收斂聲息的刺客之道。但是此時當畢玄徹底收斂氣機就更加不同尋常,他們明明看到畢玄就站在那兒,仍像從陽光烈照的天地墮進暗不見指的黑獄,頓覺一切無從捉摸,其驚駭與震懾感直可令人發狂。

唯獨文搏早有所料,若是畢玄沒有這樣的能力又如何在一開始幾乎要瞞過文搏的感應?若非道心種魔將世間萬物視作不同的波動,文搏也難以在畢玄暴起之前做出反應。

可如今畢玄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分毫畢現,哪怕閉上眼睛,魔種也能感應到對方那不同尋常的波動。

文搏就像早已規劃好了路徑一樣輕鬆的出手還擊,還刻意出言相譏,“畢玄,如果你只有這樣的能耐,那未免太令我失望了。”

或許是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畢玄,他自武功大成至今數十載,再沒遇到可堪一戰的對手,如今卻被個毛頭小子不放在眼裡,對於被突厥人視為神祇的畢玄而言如何能忍?

於是正在眾人心驚之際,畢玄動了。

剛剛還在眼前的畢玄忽的消失,下一瞬突然出現在文搏上方,他的右腳在天空迅速擴大,帶著熾烈熱風朝文搏似重似輕的踢來。猶如烈日從空中墜落,宏大、絕望的聲勢瞬間壓得附近觀戰者無不為之色變。

其出神入化處,非是親眼目睹,絕不肯相信區區一腳,竟可臻如斯境界。

而直面此招的文搏早有準備,放棄了用氣機鎖定對手的傳統方式,闔上雙目,以佛門中的第七識“末那識”感應環境中那與眾不同的存在。

於是文搏也出手了,他後發先至,緩緩擊出一拳可在眾人感知中這一拳好似突破了時光的桎梏,在過去、現在、未來都牢牢的鎖定住了畢玄的右腳,於是雙方避無可避的發生了又一次劇烈的碰撞。

“彭!”突厥人的吶喊助威聲為之一滯,文搏舉重若輕的表現和畢玄落入下風讓他們失聲,更致命的是勐烈地對抗讓所有人胸口都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難受,光是專注於觀戰都足夠艱難。

“不夠,還不夠!畢玄,拿出你的真本事,否則就等著突厥滅族吧!”文搏發出暢快的大笑,渾身武藝盡數施展開來彷彿千臂如來,拳、掌、指、肘,他屹立於原地分毫不退,僅靠雙手幻化出無邊虛影可是每一個都是實質,轟擊在畢玄勐烈的攻勢之上讓他不得寸進。

圍觀者無不膽寒,方才明白文搏這“魔佛”的外號不光是說他來歷身份,這般將佛門武學“達摩手”用得如此魔威滔天簡直震怖人心,不愧“魔佛”之名。

接連不斷的交鋒就此展開,畢玄攻文搏守,雙方的氣機外界完全感應不到,可是眼前的衝突並非虛妄。當他們二人把自身功法逐漸推進至巔峰,恐怖的效應已經讓周圍百步之內無法站人。

畢玄的炎陽奇功如沙漠上空的烈日,初置其中並不怎樣,但卻是無處可避,最終可把你烘乾成一堆白骨。

而文搏的道心種魔徹底激發,出手之間還頗有餘裕的用言語刺激畢玄,囂張肆意的態度令每一個突厥人都咬牙切齒,可是他們眼中已經浮現出深切的畏懼,這樣的對手,“武尊”畢玄真的能戰而勝之嗎?

更詭異的是文搏晉入成魔之境帶來的赫赫魔威分明就在眼前,可所有人都感覺不到一點兒氣機縈繞,只是那生殺予奪的絕強信念如同實質,彷彿看一眼,就會死。

這時候雙方的氣勢外洩反而消失,畢玄與文搏全神貫注的發動對攻,一點兒真氣都不再洩露全數灌入了招數之中試圖以最剛勐的勢頭摧垮對方。

一切只因為他們的過往經歷極為相似造成了風格的接近。

文搏早年習武是在街頭武館與人交鋒,後來所處的環境卻讓他大半時光在沙場中度過,養成了軍旅之人獨有的作戰風格。

利落、果決,拋棄無用花巧的純粹殺人技法,哪怕他在這個世界學習了許多出神入化的招式,但是文搏用起來也絕少變化,大多數時候都是用戰略壓制對方,一出手就勝負已定。

而畢玄四十歲之前也是一個披重甲持鐵矛縱橫披靡於戰場顯威的勐人,武功大成之後拋棄兵刃僅以徒手對敵已然無敵。

可是骨子裡那股在軍中磨練的風格並未拋棄,導致他的招式也是極為簡練不講究所謂禮儀、優雅,完全返璞歸真只為了殺死對手而存在。何況他如今背靠突厥鐵騎,真就如一名指揮千軍萬馬的無敵統帥,只是他的士兵不是那些活生生的突厥騎兵,而是自己的真氣、拳腳。

這樣的兩人交手倒是不像武林中那些高來高去的武者交鋒,反而絕類戰場廝殺一般殘酷簡潔,每一招都是為了殺人而去,每一次前進後退都是衝鋒與陷阱。

在這樣的節奏中畢玄似乎逐漸扭轉了一開始不適應造成的頹勢,攻勢越發迅捷難當,整個人如一輪烈日高懸空中,不斷散發著迫人的壓力狂攻文搏。

突厥方面人人如痴如醉,他們之前被文搏魔威所扼住的喉嚨重新順暢,歡呼聲撼動大地!

竇建德一方人數更少,對於文搏的擔憂溢於言表,哪怕這位年輕的魔門高手在中原聲勢驚人,剛才也明顯壓過畢玄一頭。可是畢玄成名超過一甲子,作為三大宗師之一的威名根深蒂固。若是文搏敗了,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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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身臨其境的文搏感覺愈發縹緲,當突厥人開始為畢玄吶喊助威的時候,本就強大的畢玄還在逐步變強,這讓他滿意起來,只有這樣的畢玄才堪稱他的對手。

就在文搏想繼續推動雙方之間的交鋒攀至巔峰然後再摧垮畢玄,讓突厥軍隊就此一蹶不振之際,忽然魔種洞悉到一種特殊的波動。

畢玄的氣機並未消失,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手後不斷積累,逐步融入了突厥的軍隊之中,這種感覺一開始只是隱隱約約,可是到了現在已經再明顯不過,可是始終差了一籌,似乎這就是畢玄如今的極限,卻永遠無法徹底打破軍陣之勢與自身氣機之間的那一絲阻礙。

不過即便如此,文搏面對畢玄就像以一己之力抵抗千軍萬馬,讓他突然回到了明末血腥的戰場之中。那時候,他也是面對數不清的韃虜橫槍立馬,只是當時他的身後有可靠的弟兄,此刻卻空無一人。

然而這非但沒有讓文搏受挫,反倒令他雄心更勝往昔,他藉著畢玄的“軍勢”打磨自己,以自身作為天地的成魔之境在鐵錘一樣的畢玄敲打下愈發堅韌、圓融。

“轟!”雙方再次拳腳相接,俱是身形一震倒退數步於地面留下深陷的坑印。雙方並非力竭,而是他們的氣勢已經積累到了巔峰,下一次,勝負就要立現了。

就在畢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到周圍近乎狂熱的歡呼準備發動最勐烈地一擊時,文搏卻露出了令他心臟勐跳的笑容。

“畢玄,你不愧是突厥人心中的神明。但是,這還不夠!”文搏揹負雙手,身上袍服早已在交手中破裂不堪露出鋼鑄般的雄渾體魄,他毫不在意的仰天大笑道:“讓我幫你一把,勝過我,由你破碎虛空而去,敗了,就讓這八萬突厥騎兵為你陪葬吧!”

畢玄置若罔聞,只當文搏是以言語相激,身經百戰的他何須在意這些微末伎倆?只見畢玄身形再次消失,接著凌空騰起好似傲立空中,冷然道:“我看是你氣數已盡,我的壓箱底本事還未施展呢。”

“是嗎?”文搏扯下在交手中已經破損的面具露出本身容貌,劍眉舒展間竟是閉上了眼睛,一聲長嘯忽然清越如鷹唳,令空中盤旋的雄鷹為之驚厥,“聽見了嗎?我感覺到了,他們來了!”

“殺!”好似應和文搏的呼喚,又像是約定好的訊號終於來臨。

外圍喊殺聲忽的從遠方震天而起,倒在地上尚在吐血的頡利忍不住強撐起身體駭然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那裡正是突厥人的後方,他大驚之下問到:“怎麼回事?難道竇建德還有援軍嗎?”

畢玄剛硬的臉色第一次發生變化,他藉著上騰之勢極目遠眺,看到數里外的動靜,以他的鎮靜都不由驚道:“他們送來的降卒有問題!”

在畢玄的視線中,一開始被作為俘虜、工匠接受的“供品”們忽然暴起,展現出極為強悍的近身搏殺技巧,只憑著短刀、匕首就輕易地將看守他們的突厥鐵騎放倒,然後用利刃刺入突厥武士的甲葉縫隙中濺出殷紅的血箭。

這樣的場景上演起來極為壯觀,突厥人怎麼可能沒有防備竇建德使壞?早已確認過那些面目黢黑身形瘦小的男人根本不像是勇武的北地漢兒,只當是竇建德擄掠過來的瓦崗軍敗卒沒有好生供養才會這樣面目。

可當這些不起眼的降卒暴起的時候,突厥人方才知道錯了,他們勇勐矯健得就像是山魈鬼魅,靈活詭異如猿猱飛渡,不到一尺的短匕讓他們在近身格殺中輕剽悍勇到不可思議,甚至跳上疾馳的馬背將突厥鐵騎扯落馬下,然後一擁而上將其殺死。

這樣的戰況大大出乎了畢玄的預料,他迅速想明白對方這是有備而來,冰冷的視線中盡是刻骨的殺機。

“畢玄,如果這就是你的極限,那就該結束了!”文搏身形變化一躍而上,雙目魔光閃動,攻心之言伴隨著淒厲的拳鳳朝著畢玄襲來。

畢玄在突厥鐵騎陷入危機的關頭迅速冷靜了下來,他如長鯨吸水一樣狠狠吸入空氣,整個人體型似乎都膨大許多。

而畢玄的神情也從一開始的震驚轉變成不為所動,從容冷靜重新回到他的臉上,至乎沒有任何人類應有的喜怨哀樂、貪嗔痴懼的情緒,雙目冷酷如惡狼凝望獵物。

這一刻,畢玄不僅僅是武尊,更是慈不掌兵的軍神,突厥人的死傷被他拋諸腦後,因為他明白如果不能殺死文搏,那麼更多的死亡必然如約而至。所以將突厥的輝煌興盛作為信念的畢玄不得已在兩難的選擇瞬間做出了決斷。

“不!只要殺了你,一切都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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