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暮合灘前豪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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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衛國青衣江暮合灘前,一萬名身著赤紅色皮甲的赤旅步卒列成長陣,像是一道赤色的巨蛇,橫在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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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江的這一側,一個高貴的女人立在錦繡的戰車上,以黑色高冠束起青絲,一身青絹曳地長裙,裙襬長長地拖曳在身後,由侍女為她扯起以免踩到,另外兩名侍女用長杆為她撐起紗幔使戰車下的臣子不能輕易看清她的容貌。

這是楚衛國的女國主白瞬,她眺望著江面,一言不發似有愁容。

白瞬已經不年輕了,她的女兒正是小舟公主。但在這個年紀白瞬依然美麗得不可方物,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卻帶著幾分少女的倔強。

只不過白瞬現在看上去很是惱怒,讓她帶上了刺,侍女們小心翼翼的低下頭不敢觸怒女國主。

戰車外侍立的臣子們也不再高聲,只是靜靜地等候,用沉默作為抗爭。

“舞陽侯正在殤陽關中待援,我領兵至此,豈有回去的道理?”白瞬輕輕地呼吸平復心情,宛如鶯鳴的清越聲音響起。

面對國主的質問,幾名臣子互相看了一眼,推舉出了一個身份高貴之人,正是楚衛國左相路仲凱。

路仲凱恭敬的低頭不敢直視白瞬,話語卻異常剛硬,“國主,我等之前便據理力爭,嬴無翳突圍回國勢不可制,我國又和離國接壤本就危險,豈有放棄國土發兵救援舞陽侯的說法?可您一意孤行那也罷了,現在張博領軍隔江阻截,我軍卻無能領軍的大將,如何能戰?”

“況且大軍出征耗費無度,國內早已因為舞陽侯編練山陣窮兵黷武。如今國主又發大軍支援殤陽關,國內怨聲載道,更無一人可以擔當大任擊退離軍,此時不退,為之奈何?”

“此時退卻只是丟了些許顏面,但若損兵折將,那便是動搖國本的禍事啊!”路仲凱說到這裡,昂然抬頭眉宇飛揚,義正辭嚴地大聲請命,“我等死諫,請國主回朝!”

戰車前的氣氛陡然凝固,侍女們僵硬的呆立原地不敢輕動,白瞬在紗幔後捏緊了拳頭,聲音都有些變調,“你們都這麼想?”

臣子們沉默了極短的時間,接著幾乎同時上前一步躬身長拜:“左相所言老成持重,我等死諫,請國主回朝!”

他們的話語默契得沒有一字之差,顯然私下裡已經互相串聯達成了共識。

直到這時候,楚衛國以左相路仲凱為首的臣子方才圖窮匕見,他們趁著白毅出征的機會發難。如今白毅被困在殤陽關,路仲凱等人就是想讓白毅這座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崩塌。

甚至不需要做出什麼暗地裡的舉動,只要光明正大的告訴白瞬,沒人能領兵對抗張博的一萬赤旅,並且暗中威脅國內隨時可能出現後勤供給問題。

兩相夾擊之下白瞬不管怎麼做都無法脫出困境,因為她不具備率軍擊敗張博的能耐。

“此事再議吧。”良久,白瞬方才輕啟朱唇。隨後她轉身進入了錦繡的戰車,不再理會侍立的眾臣。

臣子們三三兩兩,小聲議論著離開了戰車,直到回到他們的營地,聲音方才大了起來。幾個臣子靠近路仲凱,略帶憂慮。

“路公,殤陽關那邊很久沒有訊息了,白毅會不會已經突圍?”有人疑惑道。

路仲凱不屑地笑道,“突圍?皇室以三萬大軍兵臨殤陽關北,南側有活屍成群,白毅手下盡是山陣槍甲,風虎損失殆盡,他拿什麼突圍?就算白毅一人武力超凡殺了出來,他一個人還能掀起風浪不成?再說……”

說到這裡,眾人都明白過來,路仲凱肯定暗中派人守著關隘,白毅如果想進入楚衛當場就會被拿下,那時候還不是任他們搓圓捏扁?

剛說話的那人還有些擔憂,卻說不出到底是為何。路仲凱看出他的猶豫,輕輕拍打著肩膀安慰這位後輩,“不要擔心,白毅只有在白瞬的支援下才是大將軍、舞陽侯。他如今不在楚衛,內外交困,還有何人值得我們擔憂?”

說到這裡,路仲凱勐得揮拳,表現出和年齡不符的激動,“這一次,定叫白毅有去無回!”

其餘人彼此對視,露出了期待的神色,這場面詭異得像是豺狼的密謀,就差發出古怪的尖嘯。

可是他們不知道,暮合灘對岸,正有三個人縱馬而來,直奔張博軍營,臨到一箭之地,其中兩個駐馬不前,另一個猶豫片刻停了下來,轉頭下馬,抱拳鞠躬長拜。

“文先生,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可離公知遇之恩亦令元朗肝腦塗地方才可償,今日一別,或許今後再見就是敵手了!”

說話這人是蘇元朗,而他對面一人正是文搏。

誰都想不到文搏竟然將蘇元朗送到了張博軍營之前,此刻正與其道別。

“蘇將軍客氣,日後的事情留待再見之際再說吧。也請你告知張博將軍,我與白大將軍今日就要進入楚衛軍中,請自便吧。”文搏一身輕袍在已經有幾分寒意的深秋時節衣袂隨風飄蕩,話說完後也不久留,策馬轉身離去。

蘇元朗默然無語,一躬至地,久久不起。

“楚衛國有此天險,難怪可為帝都後盾,以張博之進取都不敢貿然渡江而擊,這才讓咱們來得及趕到。”文文搏信馬由韁來到江邊,看著滾滾大江有感而發。

這是楚衛國立國的根基,青衣江。

青衣江越越州和宛州的分界,最後匯入大海。楚衛國依靠青衣江灌既了大量的農田以此常年富饒,同時這也是東面抗拒離國的天險。

寬闊的江面非舟船不可跨越,下游密集的水網也同樣是騎兵的障礙,嬴無翳所擅長的輕騎雷擊戰術在這裡完全失去了意義,所以只留下一萬赤旅於此阻攔試圖救援的楚衛女國主,既不主動進攻也不讓楚衛軍過江。

而文搏說話的當口,身後另一人也緩緩趕上,他一身白袍秋風滿袖,鬢邊髮絲皆白讓他恍若神仙中人,隨口答道:“形勝固難憑,在德不在險。自古以來山川依舊,國破家亡的例子何其多也?所謂天險,不可恃。”

這人卻是白毅,誰都想不到天驅中三巨頭中兩人離開殤陽關,竟是抵達了楚衛和赤旅對峙的暮合灘。

文搏和白毅此行除了把蘇元朗送回離軍之中,還有個重要目的就是解除楚衛女國主的窘境。他們之前已經得知女國主白瞬親自帶兵試圖救援白毅,結果被離軍堵截。

天驅現在背後沒有倚仗顯然危機四伏,於是他們於軍前會議確定了扶立先帝唯一存世的血脈小舟公主為帝。這樣白毅心安理得不違背心中底線,也能得到楚衛國的全力支持。

但是目前首要問題還是先得讓白毅迴歸楚衛軍中,重新掌權才能徹底穩固後方。

這既是文搏和白毅來此的原因了。

“白大將軍可有妙計重掌大權?我看這楚衛國的路數不大對,怎可能讓女國主親自帶兵出征,定然是內有大臣反對,武將也不願領軍,被逼無奈之下女國主方才親征吧。”文搏看了看寬廣的江面,確實覺得不好辦,難怪張博不敢渡河。

好在尚有一座浮橋兩側各有兩家人馬派兵駐守,雖然誰都不能過去,但也算一條通路。

白毅沉默片刻,大袖翻飛間負手而立,望向滾滾江水沉聲說道:“我隻身入營便能平定楚衛,就是可惜這一身白袍要沾水了。”

說完之後白毅下了馬,將斬馬刀在坐騎的得勝鉤上固定好,隨後開始將鞋子脫下掛在馬鞍上,一系列操作嫻熟認真,看得文搏都愣住了。

“看我作甚?鳧水渡河總不能鞋子也弄溼了吧?”白毅也有些尷尬,他跟文搏不算很熟悉,雖有幾分惺惺相惜,終歸不是一路人。

哪怕白毅再是瀟灑,拖鞋挽褲的模樣也有幾分狼狽,讓文搏在旁邊看著,白毅難免覺得不好意思,催促文搏不要耽擱,趁著沒人注意到他們之前渡河,以免身在河中被人發箭攻擊。

其實文搏是看到了那柄斬馬刀才想起忘記把嬴無翳的斬嶽歸還,不過考慮到殤陽關中還有一千多離軍也沒跟著蘇元朗回來,欠嬴無翳再多一點也無妨,讓他去找白毅要吧。

接著又聽見白毅的話,文搏方才明白對方是想鳧水渡河,他無奈的搖搖頭,輕夾馬腹,直往浮橋走去。

“白大將軍好生謹慎,卻忘了如今天下誰人不識你我?”文搏縱馬揚長而去,甚至都不屑喊出名號。本來察覺不對都湧了上來的赤旅步卒一看馬上之人,呆愣片刻後有長官模樣的用越人的方言大吼,隨後彷彿噼波斬浪一般,赤旅立刻避讓開來以刀擊鞘,高唱戰歌相送。

“過大江兮絕天海,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白毅目瞪口呆,光著腳站在岸邊,片刻後哈哈大笑,只覺得豪氣頓生,隨即翻身上馬。

河對岸的楚衛軍看到守橋的離軍勢頭不對原以為要作戰,卻見一騎白馬而來,很快察覺到正是白大將軍,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高聲以鄉音誦起白毅出征時所吟的歌謠。

“花開五載後,徵人猶未返。君看我之冢,上有草荒寒!”

白毅搖頭苦笑,在景仰的眼神與略帶悽婉的歌聲中朝著楚衛大營而去,低聲道:“論豪邁,我是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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