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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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殤陽關的軍營裡氣氛卻有些凝固。四處都是緊張奔走的士卒,戰馬高聲嘶鳴著警示道路上的行人,留下大量的馬糞讓負責灑掃的輔兵低聲咒罵卻無可奈何。

因為城外有軍隊抵達,今日正是白毅和皇室使者相見的日子。

一個高挑的女人正在幫姬野固定鋼鎧的皮扣,風虎的冷鍛魚鱗鎧哪裡都好,就是穿戴極為不便,沒人幫助很難自己完成著裝。何況姬野的身子沒長成,雖然比同齡人高大一些,找一套合身的甲胃依然麻煩,就他身上這一套,還是文搏幫忙修補了之後才讓姬野能穿上。

所以這會兒他不得不讓別人幫他著甲,這讓平日裡自詡獨立的少年有些難堪,因此皺緊眉頭只是伸直了雙臂靜靜的站著,一言不發任由身後的女人為他穿上披掛。

“姬公子,又要去打仗嗎?”身後的女人輕言細語,說話產生的微微流風吹拂著姬野脖子上的細發,讓他背上生出一片雞皮疙瘩。

“哪天不是如此,不該問的不要問。”姬野臉色嚴肅,不願多說。

“多謝葉姐姐。”還是呂歸塵客氣,他早已穿戴好一身甲胃,腰間掛著黑鞘的長刀,手裡抱著覆面鋼盔,讓他稚嫩的容顏多了幾分剛毅。

“婢子罪臣之女,若非兩位公子美言,只怕萬劫不復。”姓葉的女人低下頭,終於為姬野扣緊了皮帶,這令她累得微微喘息。她又蹲下去從靴子開始檢查姬野的武裝,整理歪斜的帶子,把露出來的衣角重新扎好。

姬野低頭看著女人,看她整齊的長髮有些散亂了,幾綹不聽話的從束髮的帶子裡遊離出來,黏著汗水貼在有些溼紅的面頰上。

她名叫葉瑾,是羽林天軍車騎都尉葉正舒的獨女,嬴無翳佔領殤陽關的時候葉正舒當時駐守此地,被俘虜在離軍當中,他的女兒也被塞到小舟公主的使團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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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接手殤陽關後本來是要把小舟公主和使團還給白毅,結果一些聯軍的將領入城後不等白毅到達就試圖先行控制小舟公主,順便瓜分這些女人,至於想做什麼不問可知。

赤旅當時人數劣勢只得固守一處宮室,一幫驕兵悍將直接拉來了小型投石機開始轟擊宮樓引起了文搏注意。得知緣由的文搏大怒之下帶兵回援盡斬亂兵,把首級全都丟到白毅面前讓他好一陣難堪。

葉瑾當時就在小舟公主隨駕之中,商博良一看到她就察覺幾分端倪,聲稱這女人看上去有點兒像天羅的刺客。

於是葉瑾當場被拿下就要拷問,正在旁邊的姬野看到葉瑾那雙眸子十分不忍,因為她的眼睛像極了他的母親。所以姬野鬼使神差的求情,果不其然文搏幫忙保下了葉瑾,說天羅的刺客哪有這麼弱的?

商博良也不再堅持,跟文搏悄悄溝通幾句放開了葉瑾,還讓息衍把她塞到兩個少年身邊。

只能說這事情充滿了古怪,息衍對此的評價是你倆故意的吧?然而他們三個交流一番,息衍很快轉變立場,聲稱北陸世子豈能無人照顧起居?硬生生調派了幾個宮人前來服侍呂歸塵。

呂歸塵也是冤枉至極,他一路行軍打仗也就一開始有點兒優待,自從息衍和文搏會面之後為了“磨鍊”姬野和呂歸塵,什麼苦活累活都讓他們去做,美其名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就該這麼苦。

絕不是息衍聽說未來他被認為是反賊的領路人而進行的報復。

“我,我沒做什麼。”呂歸塵有些侷促,他轉過身去催促著姬野,“快走吧,不能比將軍晚到的。”

“是,該出發了。”姬野深吸一口氣,他自然知道呂歸塵說的是什麼事情,今天就是白毅與皇室軍隊統帥會面的日子,息衍作為殤陽關中地位僅次於白毅的將領當然可以帶上幾名親隨。而呂歸塵和姬野就要趁著雙方會面之際控制住白毅,讓他無法抽身調兵遣將,逼迫白毅與皇室決裂。

這樣膽大妄為的計劃充滿了危險,一步踏錯就是墜入萬丈深淵,昨夜呂歸塵根本沒怎麼睡,他亢奮得血液都在沸騰,練了大半夜刀才在天色將明時小憩片刻。

姬野倒是好些,他相信自己將建立不世的偉業,豈會在這樣的小場面中折戟?只是他握住虎牙時顫抖的手讓姬野看上去沒有表現出來那般平靜。

葉瑾看著兩人整裝待發,在陽光下甲胃散發著幽沉的光,她伸出手為姬野拂去肩鎧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希望神明庇護兩位公子此去順利。”

姬野順口不屑地說道:“神?將來,我要成為弒神者!”

這是他聽文搏曾經說過的話,當時姬野便覺得熱血沸騰,暗自記了下來,此時有機會當然要拿出來顯擺一二。

葉瑾微微愣了一下,低下頭小聲埋怨:“公子太年輕了,不要說這樣狂妄的話。”

姬野略略覺得有些失落,他覺得自己果然不會討女人歡心,難怪羽然說他是笨水牛,難怪未來的自己會有遺憾。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呂歸塵,北陸的少年身著鐵甲樣貌溫和沉靜,正緩緩地拔出影月,檢視冷銳的刃口,刀刃把一道森嚴的光反射到陰暗的牆角,閃過一片白花花的影子。

姬野忽然覺得有些寬慰,不管現在還是未來,這個朋友依然和他並肩,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哪怕即將面對的是軍王白毅,他們兄弟齊心協力,定然一舉成功!

“要出發了。”文搏掀開營房的簾子走了進來,他高大的身軀瞬間擋住了大半的陽光,灑下一陣陰影將屋內的人遮蔽。

“好了!”姬野立刻站直身子大聲回應,讓本來就有些瑟縮在一旁的葉瑾愈發畏懼。

文搏眼光掃過葉瑾,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吩咐兩個少年不要緊張免得露了破綻,隨後出了門。

“奇怪,文前輩怎麼還在城裡?”呂歸塵跟上文搏,他撓撓頭,將鋼盔帶上掀開覆面。

姬野一愣,這才發現不對。文搏此時本應該在城外帶領赤旅準備伏擊帝都的軍隊,怎麼會還待在殤陽關中?而且喊他們出發何須文搏親臨,姬野一下子完全沒弄懂文搏這是什麼情況。

文搏澹定的安慰他們不要多想,“計劃的細節略有些變化而已,跟你們要做的事無關,安心控制住白毅便是。”

一聽到這個,兩個少年緊張的神情中帶有躍躍欲試,親身參與到如此重大的陰謀之中,讓他們還沒有到達現場就已經熱血沸騰。

而在他們身後,望著三人消失在遠方的背影,葉瑾悄然嘆息。

她轉過身,從包袱中取出一套不知道材質的緊身甲胃,暗澹無光,像是經過某種特殊處理的魚皮,只在必要的部位鑲嵌了黑色的金屬甲片作為保護。若是商博良或者文搏在這裡,一定會覺得熟悉。

這是天羅的貼身內甲。

殤陽關北部,從此地往北盡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騎著戰馬可以毫無顧忌的直接馳騁到天啟城下。

從不設防的平原此時卻有三萬大軍緩緩行來,這是羽林天軍和金吾衛的精銳,每個軍團兩千人,一共十五個軍團在抵達預定好的位置後號角鼓點聲為之一變。三萬大軍略有些倉促但是整體保持著穩定展開,從十五個方陣變成逐漸壓縮形成一個兩翼齊飛略微內陷的弧陣。

據說這是當年風炎皇帝北伐時傳下來的陣形,拉開的佇列可以最大限度發揮遠端武器的威力,陣形微微凹陷的中間地帶如同口袋,等著捕捉敵人。

“皇室的兵馬確實不大行,這種陣型一衝就跨。”息衍騎著墨雪信馬由韁,面對三萬大軍在眼前鋪開的陣勢不屑一顧。

他們此行一共百餘騎,大多數是白毅親衛,從容的朝著殤陽關外一座山包趕去。那兒是預定好的聯軍“獻俘受賞”的舞臺,帝都派來的官員早已佈置好了為白毅這次輝煌戰果祝賀的場地。

可是白毅拿不出俘虜,因為根據之前的談判離軍壓根沒有俘虜,全都發派到文搏麾下當做“倒戈勤王”的士卒。只能帶上繳獲的離軍皮甲、戰馬、武器和斬獲的首級充充門面,證明他們是真的跟離軍血戰一場而不是雙方有默契的靜坐戰。

好在帝都方面不遑多讓,他們也沒準備什麼聯軍急需的物資。賞賜盡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急缺的藥物糧草那是一絲都沒有。

所以白毅看過賞賜的單子後心裡松了口氣的同時感到悲傷,一戰損傷四萬同袍,換來的卻是皇室猜忌。然而白毅還不得不接受這份賞賜,否則天下都得說他有不臣之心。

有了這樣的前提,息衍鄙夷皇室軍隊沒引起眾人注意,只覺得息將軍是為白毅不平。

白毅深深地看了息衍一眼,臉上面無表情,銀盔遮住了鬢邊白髮,低聲說道:“慎言,皇室有我等盡忠,何須窮兵黷武?何況當年嬴無翳入京的影響餘波未消,羽林天軍和金吾衛有這般陣勢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息衍瞥了瞥嘴,心想這可由不得你盡忠了。

不過息衍也沒出言反駁,他今天心情很是不錯,一切都極為順利,前幾日文搏將赤旅暗中送出殤陽關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早已潛藏在附近只等白毅和皇室使者交談時發動一舉斬首——此時息衍還不知道文搏壓根沒出城。

而且白毅今天為了以示誠意連魂印兵器長弓追翼都沒帶,這讓息衍覺得勝算更高。再看扮成尋常親衛模樣的商博良、姬野等人,他們這邊五個人,四把魂印兵器,不說一句優勢在我都有些浪費了。

就是有些不安在息衍心頭隱隱浮現,因為不論是天驅這一方還是聯軍,都沒能找到那個可能潛藏在殤陽關中的辰月教徒。剛開始對方還會在夜間散播屍蠱禍害傷兵,這幾天加強防備後完全銷聲匿跡,很多人都認為他找不到機會已經悻悻離去。

唯獨息衍和文搏不敢大意,這次留下了一半天驅武士在殤陽關內,就是為了防止他們在外頭起事的時候被辰月背刺。

按理說萬無一失,可是這種緊要的大事息衍依然沒法完全放心,只能強自按捺心中不寧,跟隨白毅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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