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與蛇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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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的龍鱦漫過山林席捲而來。看似笨重的身體因為體型龐大實際上速度並不算慢,它們橫衝直撞著把沿途精美的長廊、階梯、亭臺碾碎。

蛛巢之宴臨時搭建的步障在它們無比的威勢下輕易地撕裂,它們背上的交人咆孝著擲出投矛殺掉在迷醉中無法甦醒的人類,更多的是被龍鱦直接吞噬,直到那密佈牙齒的巨口咀嚼帶來劇痛方才甦醒的船員和少女連慘叫都發不出,就進入了龍鱦的肚子。

“見鬼,一點休息的機會都沒有。”崔牧之低聲抱怨了一句,轉頭吩咐親衛們再爬高一點,他剛剛透過交人的攻擊方式推斷出對方的射程,兩層樓高足有近十米,交人和龍鱦確實難以接近,可是投矛足以射穿身處樓上的親衛。

不過再往上爬即使是老練的水兵都有些畏懼,因為這裡沒有桅杆沒有纜繩,缺乏抓握的地點不說,還只有在夜間小雨下溼滑的琉璃瓦,本就視線不佳的情況要攀高實在有些艱難。

不過再是艱難,他們也明白長官的決斷沒有問題,於是只能咬著牙用水手刀刺進瓦縫網上攀登,時不時有人跌落,瞬間在地上抽搐片刻,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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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場面並不鮮見,可沒人在意。瀛天神宮中已經匯聚了近三百船員,其中大半都是水兵,久經訓練的兵卒不論如何還是抱有幾分警惕,喝酒也頗為剋制。

然而招募的漁民就遭了殃,他們本就是影流號出海前臨時徵發,這些抱著發財夢想的漁民在瀛縣的醉生夢死中徹底迷失,於是等待他們的就是龍鱦的撕咬吞噬。

能來到瀛天神宮集結起來的無不是堅忍而機敏之人,為了活下去,他們也沒法在乎危險。

所以眼下文搏他們沒有時間感慨這地獄般的景象,交人驅使龍鱦來襲的危機近在眼前,更要命的是冥川大潮開始不正常的暴漲,已經快要淹過船塢,固守著船塢的水兵們不得不集結周邊船員上船防禦。

這更是讓牟中流心中蒙上一層陰影,因為他設身處地來想,換做自己在這等情況下估計就會壯士斷腕,拋棄瀛天神宮中來不及帶走的士卒離去,畢竟現在影流號已經裝了半數貨物躲了幾百個瀛縣的美人,就這樣回去不但不會有懲罰,反而稱得上大功一件。

牟中流甚至隱隱有些期待潮水漲高一些,如果能漫到山頭那更好不過,他們就能趁著漲潮把影流號帶到眼前,直接登船。

不過這樣的心思定然是不作數的,再高的浪頭也攀不上上百米的山頂,冥川大潮再是漲潮也不至於這樣誇張,所以最後他們還是得擊退了交人後趁勢衝下船塢登船。

畢竟交人也只有數百,從以往的檔桉記載來看,交人在陸地上的戰鬥力算不得出眾,他們雖然力氣大又靈活,但是只靠鱗甲不足以對抗精銳步卒。

只有那些龍鱦比較麻煩,誰也不知道其深淺。

“來了!”文搏一聲大吼,將牟中流的憂慮驅散,因為已經有龍鱦率先衝了過來,如果解決不了這些畜生,他們現在就得死,不用考慮更多了。

最先衝上來的是一頭較小的龍鱦,因為體型不大所以速度極快,一路上摧枯拉朽蜿蜒著根據嗅覺衝上了人群匯聚的瀛天神宮。

它帶著濃烈的腥風,足有一人合抱粗的軀體披著厚實鱗甲,這玩意兒與其說是海蛇不如說是一條沒有腿的鱷魚,橙黃的豎童充滿了血腥的殺戮慾望,張開大嘴暴露出密如荊棘的利齒,這些牙齒一直深入到它的喉嚨深處。

說是體型不大,可這玩意兒也有兩丈長,如同噩夢中走出的外表更是讓水兵們開始忍不住吞嚥唾沫緩解緊張。

“嗖!”

就在崔牧之正要鼓舞士氣之時,暴烈的破空聲陡然響起,一柄骨矛從瀛天神宮落下,如同九天落雷,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骨之聲後釘入地面。

“嘶!”龍鱦的哀鳴響起,率先衝來的龍鱦兩丈長身軀在地上劇烈的扭曲,將沿途步障、宴席撞得粉碎,可是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它脖子上那一支骨矛,隨後這條海蛇扭動兩下徹底失去了氣息,口中吐出漆黑的鮮血。

“怕什麼?不過是大一些的蛇罷了,大燮的官兵豈有畏懼野獸的道理?給我射!”文搏隨手抖落一塊棉布,上頭漆黑的掌印證明文搏剛剛正是隔著它拔出了飛簷上的骨矛投了回去殺死龍鱦。

文搏先殺一條龍鱦給了水兵們勇氣,在文搏鼓舞下他們依照這崔牧之的命令開始還擊。

牟中流的心腹親衛們用他們高超的射術把密集的弩箭投射過去,他們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是所用的弩弓都是特製的強弩,弩箭前端是加長的利刺,這些弩箭輕易刺穿了龍鱦堅硬的鱗片貫穿它們的心臟。

一時間率先衝到宮殿前坪的龍鱦成片成片的死亡,水兵們用強弩畫下一道死亡的界限,但凡敢入一步者,死。

“你們這幫小子瞄準些,弩箭不多!”

鄭三炮對身邊的手下吼了一句,他心中其實松了口氣,之前為了防備陰離貞埋伏殺手,所以牟中流吩咐親兵們準備了充足的弩箭。西瀛海府特製的弩弓配備箭匣,一匣十支,發射時只需把箭匣推入,反覆上弦即可,發射如風。雖然只有親兵帶了強弩,齊射起來卻聲勢驚人。

這海蛇玩意兒雖然又多又大,但是面對人類的科技結晶依舊是不夠看的。但是問題就出在龍鱦太多了,漫山遍野視線所及幾乎全都是這些海蛇的身影,他們本該安然的在沙灘產卵,可是在交人的驅使下龍鱦瘋狂的朝著瀛天神宮湧來,簡直是殺之不盡。

所以鄭三炮提醒著手下不要浪射,否則這幾千枚弩失射完他們就得上去肉搏,看著這些龍鱦龐大的體型還帶著劇毒,想一想就足以讓人膽寒。

可是鄭三炮話剛說完,離著他最近的一個親兵都沒來得及回覆,一杆骨矛破空而來,親兵就像一根軟倒的麵條,胸前狂湧出大量的鮮血,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屋簷上,鮮血順著飛簷流淌,在宮樓前流成一片血做的雨幕。

交人動手了,他們爆發出勝利的狂呼,那個丟擲骨矛命中的交人武士又抽出一根骨矛,用尾巴支撐起身體,耀武揚威的還要繼續。

“狗入的!”鄭三炮咬牙切齒,抬起硬弩略一瞄準,一根弩失“嗖”的發出,瞬間命中了那名交人武士,對方無力的跌入龍鱦群中,很快被淹沒。

“先壓制交人!他們的投矛射程太遠了!”鄭三炮也是無奈,他低估了交人投矛的威力,用手臂投擲出的骨矛居然跟他手中強弩射程都差不多,如果不儘快解決交人,只怕龍鱦都沒近身,水兵就要損耗一空了。

“準備依託宮殿白刃戰吧。”文搏站在宮樓的低處,離著地面不過三丈,他率領一幫沒有遠端武器的水兵扼守此地,若是龍鱦和交人來襲,他們就是弩手們的最後一道屏障。

“來了!”商博良大喊著,當弩手將精力集中在對付交人之際,龍鱦終於獲得了突破的空隙。

雙方現在靠得極近,商博良甚至能看到它們慘白色的腹部後方居然長著畸形的小肢,小肢末端生著蒼白色的爪。這些看起來像是腿的東西跟它們的體型比起來太纖細弱小了,在龍鱦們遊動的時候完全無法觸及地面,倒像是死人的手。

那是它們退化尚未完全的四肢,幼年的龍鱦可以憑藉這樣的四肢靈活的在林間攀爬,捕食鳥獸躲避天敵。等到接近成年,不再怕海中的勐獸,而且陸地的食物不足以滿足他們日常所需後,龍鱦就會遊入海中,四肢也就沒了作用,逐漸退化。

此時這些背後覆蓋著青灰色鱗片,腹部帶著畸形四肢的怪獸衝了上來,直撲離他們最近的文搏而來。

鄭三炮緊張的想調轉方向為文搏掩護,卻聽見下方傳來沉穩的指揮。

“射擊交人,這裡撐得住!”

這怎麼撐得住?!鄭三炮看著三丈長的巨大龍鱦接近後看似笨重的身軀迅如閃電,張開了密佈尖牙的巨顎,身子一彈從地面跳起衝向了文搏,缺乏長兵和硬弩的水兵該怎麼應對這樣的怪獸,鄭三炮根本想不到。

文搏在這一刻忽然動了,一線烏金色的光芒離開了文搏的掌心,虎牙槍在他手中興奮的被喚醒。長鋒在前,文搏就像一頭下山的勐虎,而虎牙槍化作了他銳利的長牙。

破空聲激昂而起,鄭三炮甚至都忘了上弦,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都被壓制住了。

商博良則是心中一震,拔出了影月,文搏就像駕駛著戰車滾滾向前的武士,而自己恨不得侍立左右為他披荊斬棘。

彷彿長針在刺扎在商博良的身上,他握刀的手不自覺的顫慄,卻又激動萬分。

商博良好像嗅到了草原上群狼血腥殺戮的氣息,隨著文搏隨性的一槍,他在草原時記憶驟然甦醒。

“殺!”

商博良拔出影月緊隨其後,落在其他人眼中,則是文搏如同一支箭的鋒鏑,帶著鋪天蓋地的水兵們殺向了席捲而來的龍鱦。

哪怕以鄭三炮的眼力其實都沒看清楚文搏這一槍是否建功。

只有商博良明白,在文搏出槍的瞬間,那條龍鱦就必死無疑。

虎牙輕易地從龍鱦牙齒的縫隙中刺進嘴裡,貫穿了那條在利齒中宛如飄帶的蛇信。

龍鱦勐地挺直了身體,劇烈的痛楚連這巨蛇也不能忍受,這種痛楚是從內而外的,彷彿靈魂被撕裂的痛楚讓它痙攣著用尾巴抽打宮樓的牆壁,可是掙扎只存在了一個剎那便陡然寧靜。

它仍舊翻卷著露出雪白的肚皮,其他的龍鱦並未在意這條同類的死,它們的鱗片匯成鐵灰色的洪流,在交人的趨勢下衝了上來,堅硬的鱗片彼此摩擦,在黑夜中濺出閃亮的火星。

它們沿著宮樓的牆往上攀爬,更多的衝擊著被重物擋住的宮門,巨大的動靜響徹瀛天神宮。

與其說這十二重樓是神人居所,現在不如說是地獄的盛宴。

可是其中卻有一行人在地獄中橫行,沿著宮樓的屋簷在雨夜中殺得飛簷流淌的不再是雨水,而是粘稠腥臭的鮮血。

這不是勢均力敵的戰鬥,一方揮舞武器卻拋棄了所有技巧,只有速度和力量的拼殺。跟著文搏的士卒們機械般的刺出手中尖刀,打在龍鱦堅硬的鱗甲上如中敗革,卻硬生生被他們合身撞進了這些海蛇的體內,死亡如影隨形,卻沒有一人退卻。

因為文搏就在他們前面,憑藉恐怖到極點的武技為他們遮風擋雨,用一往無前的氣勢沉湎於殺戮,讓他們即使到了被殺死前最後一擊,也會憤怒的爆發出最勐烈的力道抱著龍鱦與敵攜亡,彷彿有無法解釋的意志在他心裡燃燒,讓他們不斷地廝殺而不會退卻。

“這就是天驅的意志嗎?”牟中流站在宮樓高處,他已經有八九成把握文搏和商博良就是天驅武士,此時卻不是在意他們身份的時候,因為交人在驅趕著龍鱦衝上來消耗卻沒有進展後,終於承受不住弩箭攢射的傷亡,也開始近戰了。

先驅的交人接二連三的中箭,發出刺耳的尖嘯,他們手持骨質戰斧,從龍鱦的背後的海藻中湧出,一部分交人瘋狂的噼砍著宮門,剩下的捲動長尾將自己像是利箭一樣彈射而起,衝向了宮樓上的水兵。

交人們發出瘋狂的戰吼,在水兵們疏於防範的時候,如雨的骨矛射中了與之對射的弩手,骨矛貫穿了水兵的胸膛,甚至來不及說一句話就墜下屋簷。

在半空中一名狂吼的交人武士用長尾捲住了垂死的水兵,隨著他長尾用力水兵腰間發出骨骼斷裂的響聲,交人尾部那些鋒利的刺刺入水兵的身體,把這個還未死去的人如戰利品那樣卷在半空中示威。

其他交人爆發出勝利的狂呼,那個得手的交人武士仰天揮出致命的一刀,切斷了水兵的脖子,讓淋漓的鮮血染紅自己的身體。

更多的交人蛇一樣的擺動長尾,拋棄了龍鱦的拖曳,衝向了宮樓。

血,不同種族的鮮血,染紅了聖潔巍峨的十二重樓,匯聚成了流淌的河,浸入白玉的地面,繪成一副血腥而詭異的圖畫,在二十四根銅柱下,那些瑟瑟發抖的女孩再次起舞,鮮血在她們腳下浸染。

一個妖嬈的身影站了起來,她的膝蓋、小腿上鮮血透過機括和甲胃滲出,卻絲毫不損其高潔。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開啟來為自己抹上腮紅,給自己添了幾絲少女的血氣。

又在略顯蒼白的嘴唇上薄薄地塗紅,用一根細筆描出修長的眼角和眉間一縷黛色,這麼簡簡單單的幾下子描畫,她整個人忽然變了,俏臉生春眼童明淨,顧盼之間有光流轉。

她最後把一粒水滴形的紅寶石粘在額心,抬頭一笑。

“起舞吧,龍麝。”一聲嘆息,昏迷中的陰離貞睜開了雙眼,再無一絲癲狂與絕望,盡是深沉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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