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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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背對著他站著,左手不知道握著什麼,握得很緊,猶如自己的生命,但又好像小心翼翼,生怕裡面的東西會消失一樣。

皇宮不是傳來類似的訊息:XX處發生了大火災,處洪水泛濫,處火山爆發……

突然間這樣多的災難‘光顧’這個脆弱的國家,竟然,只是因為那更加不起眼的小受了傷……

如果他出事的話,真的會毀滅的吧,這個國家……

他的確有能力摧毀……

一直以為他是毫無心機的孩,單純的猶如一張白紙,但是,從遇見她開始一切都改變了……

不惜一切代價……

是不是真的值得?

他不懂。

也許,也永遠不會懂得。

終於,景邁開了腳步,走出了宮殿。

不知走過多少蜿蜒的小路,景終於止步,抬眸望向眼前的閣樓。

閣樓上面寫著:傾雨飄落。

主人有兩個:傾雨,以及飄落。

而今日,在閣樓裡的只有傾雨一人。

“我要,可以讓人忘記的丹藥。”景站在那戴著銀色面具的幻術師面前,淡漠地說出這可能改變自己一生的願望。

即使蒙著面,也依稀可以看出那人顏色無雙,即使,景至今未分辨出他是男是女。

但是,這個人也許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了。

宮君澈出生那年,曾有人不顧一切地更改了詛咒,更改了他的命運,也更改了國家的命運。

那滿頭的銀髮,如雪色的綢緞,美麗不可方物。

那個人,就是這顏色無雙的幻術師--傾雨。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傾雨則是懶懶地這樣應著,並不看他,依舊認真而仔細地配置著藥水。

“我知道你可以給。”景這樣看著淡漠如常的幻術師,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

分明是個很美麗的早晨,閣樓依稀可以聽見鳥鳴,溪水也流的格外歡快。

但幻術師的動作卻忽而停滯了一下,以至於玻璃試管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很像被風吹響的銀鈴,比這更加動聽的,是幻術師飄渺而空靈的聲音。

“從我的手裡拿到丹藥,就要有可以和我兌換的東西。”平緩的敘述,好聽的聲音,幾乎無法讓人覺察到這是一句多麼冷漠的話語。

“你要什麼?”景幾乎沒有半刻的停頓。

幻術師這才放下了手的藥水,卻只是慵懶地打量了對方一番,“並沒有什麼值得我取。”傾雨有些嘲弄地笑了一笑,景的額頭上青色的血管變得清晰可見。傾雨卻似乎並未在意,繼續說道:“還是請回去吧!”

淡淡地甩了甩手,神色並無變化,但明顯是在趕人。

然而景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請、幫、我!我知道你有。你想要什麼,說便是了,我不信我身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足以同你交換。”

“你既沒有傾城絕色,又沒有動聽歌喉,更沒有綢緞般的長髮,論才,你非賢能;論智,你也不夠優秀;論權勢,你不過四品侍衛;論財勢,你更是一貧如洗。”傾雨根本不顧及景的自尊,眼神淡漠而疏離,唇角兀自有些嘲諷之意,“你要我與你交換些什麼?黴運嗎?”

景的雙手一點點握緊,又一點點鬆開,反覆握緊鬆開,他緊鎖的眉終於有了一些舒緩,“修為。”他說。

傾雨有些震驚地看了景一眼,眼底有些探索的意味,“修為?”

“五百年修為,如何?”

“你確定?”傾雨不可置信地確認道。

然而景卻沒有任何猶豫,淡淡地說道:“開始吧。”

那一剎,宛若世間風雲都為之變色……

修為……

五百年的修為……

如何?

他居然可以說的如此漫不經心!

“是個很不錯的交易。”傾雨的聲音呈現出與此前全然不相符的低沉。緩步,傾雨向著景走了一步。

右手緩緩抬起,握住了景的脈搏……

五百年的修為嗎?

“不若你向我討兩顆‘忘情丹’,將一生修為都予我吧!”傾雨這樣說道:“只有你一個人記得,浪費這半生修為,不是太無趣了。”

“我有自己要守護的人。”

宛若勾起了自己的記憶,傾雨頓了頓,唇角浮現出單薄的笑意:“有趣!”傾雨這樣說,聲音卻顯得冰冷而淡漠。

“請動手吧。”

“好!”傾雨這樣說著,手指指腹落在了景的後耳。

一道靈光在閣樓閃過。

驚飛了停在樹上休息的鳥兒,幾片樹跟著落了下來。

天空掠過一道白色的長線,宛若被丟棄在了藍色深海的緞帶。

有腥甜的氣息掠過空氣落在地面上,景死死地握著自己的手心,感覺著自己的力氣被一點點抽離……

身體有短暫的虛感,宛若不再屬於自己……

不能,不能再讓那個人任性。只要忘記的她,也就忘記了疼痛,沒有了任性的理由,會改變的吧……一切都將變得越來越好……

不過是半生修為而已……

他,給得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自己被抽空了一樣,他的身上佈滿了汗珠,然而,他卻還勉強著站立著身體。

“這是你的。”傾雨淡淡地將‘忘情丹’遞給景,“越是重要的人,忘記的越是徹底。”

“多謝!”景將它死死地握在左手手心,轉身。

傾雨看著那個桀驁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

“那個人記不得你的好,這麼做是何必?我想要知道。”

景的背後,那個聲音又一次變得飄渺而空靈。

景停頓了一下蹣跚的腳步。

“想為他做,於是做了,這樣而已。”

他這樣說著,並沒有回頭,景走出了閣樓。

傾雨美麗的眼瞳微微眯起,許久,面具下面發出了一句短促的笑聲。

手的藥水,卻是出現了美麗的幻境,每一個畫面都令人心醉又心碎。

景。

縱使你們曾經如何相愛,都不過前世浮華。

你們命註定相見,卻也註定無法相予。七世怨侶,七世咒。為何你不改堅決。我,的確不懂。

前生,君生你未生。你生君已老。今生,你便予他千年壽命。

你為知他此生何處,不惜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交換。

你知他無法與異性接觸,便不惜變身男兒……

他被下了狠毒的詛咒,你亦不惜用兩千年的壽命和我交換讓他不死的誓言。

此時,他忘卻了你,愛上了別人,又被人忘記,你又用你半生修為與我交換一顆‘忘情丹’。

何必……

如此多的何必,你居然只回我一句,願意。

你果然還是你。

--想為他做,於是做了,這樣而已。

想做的事太多了,但真的去做的,又有幾個……

景,七世未盡,你註定不幸。

這,是背叛者的下場。

-

景一路走回七皇寢宮。

花紋繁複的大門一點點關上,將他留在了宮殿裡面。

緩緩地,他向著床榻走去。

依舊如往常般背對著床榻站著,宛若不看著他的臉,才可以讓自己想的更加透徹。

他不快樂,以往他每次都不快樂,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開心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將影響到整個國家……

但是,這次不同,從見到零羽輕開始,只要關係到她,七殿下的一切都變得無法掌握。

“輕……不要……”

“不要忘記我……”

“輕……”

昏睡數日,宛若從疼痛緩緩醒過來,宮君澈開始囈語……

忘記,選擇讓她忘記一切,不就是為了讓她相安無事,但如果這樣還是不能讓她相安無事,那麼,他又為什麼要聽話……

為什麼……

景緩緩攤開了左手的手心,手心裡安靜地躺著一顆藥丸。

他微皺著眉頭,嚴肅的臉上更加多了一層暗沉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的威嚴間,不斷握緊又張開的手心洩露了他的猶豫。

--忘記她!

只要七殿下也忘記零羽輕的話……

他厚重的掌心傳來一股鑽心的痛。

這顆藥,他用了自己半生修為才換來的‘忘情丹’,此刻若是喂宮君澈服下,那麼,從此之後不用再有擔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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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擔心他,更不必擔心國家……

但是……

那麼想要人記得的他……

那麼想要人記得的他,如果也忘記別人的話……會覺得人生這樣的空白著,會更愉快一些嗎?

此後千年,又將如何……

倘若自己不在,他將如何……?

不知道站了多久,景緩緩轉過身來,這才望向了那床榻之上如少年般稚嫩的七殿下。

他在昏迷前的那個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憤怒……深深地,映入了景的眼簾。儘管他此刻緊緊閉著雙眼,儘管他依舊昏迷不醒,景也還是覺得,那個眼神依舊沒有消失,依舊那樣深深地憤怒地望著自己……

……

他的眼神有剎那的恍惚,終於還是走到了床邊,他扶起了宮君澈。

金髮上的汗液帶著屬於他的獨特香氣,若有似無地縈繞在景的指尖。

宮君澈的頭靠在景的肩膀,肩膀在景的懷裡。

這樣的姿勢多少有些曖昧。

昏睡,宮君澈不斷低喃:輕……輕……

會忘記的吧……

全部的一切都會忘記……

忘記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一句: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侍衛。

忘記他面帶笑容的誇讚:景煮的東西最好吃。

忘記他像個孩躲進他的懷裡,說一句:景,我覺得很難過……

“景……”那個聲音突然這樣低語。

景的身體突然緊繃。

他以為他已經甦醒,然而,他卻依舊昏迷……

再沒有下。

沒有關係嗎?

忘記也沒有關係嗎?

也許是這一刻,也許是更久前,景突然懂得。那綿長的愛意需要多少勇氣才可以做到讓喜歡的人忘記自己,而自己卻依舊保留著這份記憶。

也許傾雨是對的。

也許……他更寧願被記得。

記得,也被記得。

七殿下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忘記,尤其是別重要的人忘記。

此刻,他終於理解這份心情。

或許,最害怕的,是連自己都忘記吧……

但是,有些事,還是要做的不是嗎?

儘管他猶豫,但也還是要做。不如就速戰速決吧。好像七殿下選擇清除零羽輕的記憶的那個時候一樣……

所以,那顆‘忘情丹’終於還是被送進了宮君澈的口。

忘記吧……

就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些不記得你的人,你也不再記得,這樣,不是活得更開心一些嗎?

沒錯……

就是這個……

醒過來的你,再也不會記得我……

所以,也不會為我是否背叛你而痛苦,不會為我是否離開你而難過……

就當景站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他的右手手腕突然被扣住了……

他有些吃驚地轉過頭,發現宮君澈正看著自己。

“七殿下!”他這樣脫口。

宮君澈只是死死地扣著他的手腕,依稀可以感覺到他脈搏的跳動,他眼神犀利地看著景,聲音冷得像冰:“為什麼?”

“對不起……”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又讓景吃了一驚。

“對不起?為什麼對不起?本殿下是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景的瞳孔一點點睜大,又一點點緊縮……

本殿下……

這麼疏離的詞,讓他覺得陌生的,很遙遠。

“本殿下在問你!回答!”宮君澈有些憤怒地低吼了一聲。

已經生效了嗎?

這個人,已經徹底忘記了嗎?

沒有關係的,這樣的事情,已經重複太多遍……

已經沒有關係了!

景的手腕從宮君澈手心脫離,作揖道:“回稟七殿下,屬下是您的貼身侍衛,景。此前殿下受了點傷,所以屬下一直在身邊等候吩咐。”

“本殿下的印象裡可沒你這樣的侍衛,你是新來的嗎?是那個死老頭讓你來的嗎?”宮君澈一邊說著,一邊下榻,站在景的面前。

新來的……?

死老頭?

儘管說過自己不會在意,但別當做陌生人如此盤問,景的氣色變得十分糟糕。他停滯了許久,才道:“從今後,景都將是七殿下的貼身侍衛,有任何吩咐都……”

“本殿下可不想要你這種要長相沒長相要氣質沒氣質,看起來嚴肅的好像老頭,身體又好像柔弱的沒有半分力氣的貼身侍衛!給本殿下出去!”

因被吸去半生修為,此刻的景顯得十分孱弱。強大的痛感宛若一雙無形的大手抓住了景的心臟,他有半刻的恍惚。恍惚到連呼吸都忘記了。

他繞過了這個話題,說道:“這是剛剛燒好的飯菜,七殿下一定餓了,先吃吧……”

啪--

飯菜被宮君澈一把推到了地上,宮君澈冷漠地看著景,聲音冷冷的,“本殿下說的話你聽不懂嗎?看到你,本殿下連胃口都沒有了!”

景的眉頭緊緊地皺著,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了許多。

“搞不懂!一見到你就覺得討厭!馬上給本殿下滾出去!”宮君澈一邊說著,一邊指向門口。

景雙拳死死握著,緩緩地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那麼,屬下再去為七殿下準備一些飯菜,請殿下息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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