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記憶真的很有意思,每當你努力的去回憶某件事情的時候,它總像躲著你一樣,有時候會出現美麗的畫面,有時候卻什麼都沒有留下來。如果人在黑暗中待的久了,會忘記自己的長相,自己的姓名,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敲擊鍵盤,不知覺中,自己眼中剩下的只有一行行整齊或者凌亂的程式碼,投入進去之後,自己也就成了數字生命。
有人說過,人一旦失去了面對面的溝通,那麼距離思想停滯已經不遠了。或許記憶中帶著香味,猶如鮮花般的某個人會將迷失的靈魂喚回,可喚回的時間並不長久,除非這朵鮮花長在靈魂之中,不懼風雨,芬芳依舊……
2016年1月,美國亞特蘭大,距離EL公司不遠的一處裝修頗為溫馨的私人旅館中,昏暗的房間中,只有菸頭燃燒的火紅一明一暗的在閃爍。掩著窗簾的窗外依舊燈火璀璨,不時的鳴笛聲,告訴閉著眼睛的淼風,很多人和他一樣還沒有入睡或者不會入睡……
膝上型電腦的螢幕被喚醒,煙霧彌散中,菸頭已經被按滅,散發著未名光芒的眸子,在這一刻睜開了!已經午夜十二點了,該幹活了!EL公司是一家領先的IT服務,網路和通訊服務提供商。在美國擁有超過15萬企業和超過一百萬的消費者。EL公司為客戶管理IT服務,包括雲計算,數據中心,虛擬化,安全,應用程序等支援服務,除了全國性的資料和語音IP服務。它經營一個廣泛的網路,其中包括28000英里的光纖,90個城域光纖環和4個安全的數據中心,在每個地方都能提供IP服務,整個國家超過90%的覆蓋率。淼風的任務是,從EL公司中,拿到組織要求的該公司的光纖鋪設設計圖紙。至於拿到圖紙之後的事情,那已經不是淼風的任務範圍了,雖然他很感興趣。
OXMODE,是淼風現在所處的組織,除了知道它的名字,其他的資訊淼風一無所知。其實自他從組織的培訓基地離開之後,他已經很清醒的認識到,他已經“被失憶”了。他來自哪裡,為什麼來這裡,為什麼聽從組織的安排,為了什麼活著,他一概不知,他的大腦好像讓人挖空了一樣,一片空白。有時候,他的身份會根據組織的要求在A、B、C、D、E之間切換,淼風這個名字,是他唯一還能記起來的,自己的真實名字。每當任務完成,在他片刻休息的時候,腦中總會蹦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面,有人,有物,有感覺……只是只要出任務,他除了餓能感受到,其他的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三年來,他遊走在黑暗邊緣,閃爍的記憶也沒有間斷過……
鍵盤聲響起,黑色的shell視窗中ifconfig之後,淼風看到了自己透過DHCP獲得的私人旅館的路由IP地址。根據組織提供的資訊,這所私人旅館使用的是EL公司的內部網路。透過這兩天的踩點,嗅探到的路由賬號和密碼,淼風進入了EL公司的主路由,並在查詢了子網劃分情況後,找到了資料儲存機房的伺服器。
淼風抬起頭,輕吸了一口氣,小心的聆聽了一下周圍的聲音後,開始繼續敲打鍵盤,進行下一步的滲透。伺服器的系統是debian的,透過開放的埠來看,是一臺單純的檔案伺服器。再次透過嗅探到的賬戶密碼,淼風來到了這次的目的地,和以往一樣的輕鬆。
資料確認!複製中……
十分鐘後,資料複製完成。
拿出OXMODE配備的個人u盾,透過tor加密通道連通到組織隨時變換著IP的資料平臺,提交資料後,淼風習慣性的將獲得的數據備份到了自己的行動硬碟。
資料上傳中……,捲軸到達100%後閃爍了一下,消失了。
再次點燃了一顆煙,將自己的膝上型電腦合了起來,淼風暗淡下來的眸子,輕輕的合了起來。香菸靜靜的燃燒著,淼風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混亂思維中,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來自哪裡,為什麼會加入OXMODE,可惜依然徒勞無功。將香菸按滅,淼風開始收拾行囊。幾分鐘之後,淼風離開了私人旅館,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處。
“目標出現!”一輛警車,從靜止中緩緩開動了起來。
“跟上!不要再給我跟丟了!”
“明白!”昏暗的街道,亮著幾盞暗淡的燈光,不時會有一陣凌亂的風吹來,淼風緊了緊身上的揹包,將頭上的帽子壓了壓,面無表情的看向了身旁的一個垃圾桶。桶蓋被開啟,胡亂的仍在旁邊,一隻似乎被浸過水的花色小狗,微弱的抖動著身子。淼風的眸子猛然見亮了一下,閃爍了良久之後,伸出了他放在衣兜裡的雙手。將皮手套摘掉,輕輕的將花色小狗放進了自己的懷中,冷冷的顫抖,讓他猛然間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感覺。第一次,淼風沒有按照組織規定的路線離開,而是抱著花色小狗來到了一座大廈旁的寵物診所。也是第一次,淼風不是因為任務,再一個地方呆了六個小時。寵物診所的門開啟,淼風掛號,繳費,給小狗看病,然後拿藥,繳費買狗糧。六個小時,小狗意料之外的沒有死掉,淼風心裡明顯多出了一種叫做慶幸的感覺,其實在站在寵物診所門前的時候,他一直在等待的不是寵物診所開門,而是這個小生命怎樣安靜了離開。米卡醒了,現在正在吃狗糧。米卡,淼風給這只花色小狗取的名字。放在褲兜裡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讓看著米卡吃東西的淼風,從未名的感覺中回過了神。
“狐狸,情況怎麼樣,我們還有三個小時,如果你無法到達,請原諒我們……”安裝在耳中的袖珍耳麥,傳來了一陣電子合成音。
狐狸是淼風網路中的代號,或者稱為ID。淼風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當眼角的餘光掃到一個人的時候,眸子猛然間一縮,飛快的抱起米卡,走進了寵物診所旁邊大廈的電梯。他知道,他被發現了!電梯提升,停靠在了大廈的16樓。
“他上了十六樓,一組去監控室,二組通知那些遲到的雜碎,讓他們趕緊給我過來!”不遠處,凱迪琪表情猙獰的嘶吼著!終於讓他找到一雪前恥的機會了!天空暗了下來,淼風抱著米卡,靜靜的站在十六樓的視窗,樓下警燈閃爍,他們已經包圍了整個大廈,
“要易容離開嗎?”收回俯視的目光,淼風看向了懷中的米卡,吃過東西的它,精神明顯好了起來。再次看了一眼窗外馬上就要下雪的天空,淼風眸子閃動中,再次看到了三雙發紅的眼睛,而後他竟然笑了!
“這裡是十六樓,米卡,最後陪陪我吧,原諒我的自私……”異樣的情緒似乎有了延伸,面前的花色小狗,米卡,眨了眨眼,眼神中多出了一絲察覺不到的溫柔。也就是這個時候,淼風身上出現一絲人類的氣息。
OXMODE,恐怖組織,這是FBI對他的描述,至於狐狸,這個狡猾的駭客,已經從他們手中成功的逃走了八次,八次!這是赤|裸|裸的羞辱!這次在自己的國度,如果再被這個傢伙逃走了,他們一定不會再原諒自己了!FBI恐怖活動網路監察部負責人凱迪琪咬著牙狠狠得注視著對面的十六樓,心中不住的狂吼!
“快……快……十六樓1605房,已經鎖定狐狸!”黑洞洞的槍口閃著光,紅色的斑點密密麻麻的落在了1605房的房門上,這一切真的就要結束了!就像每次出任務一樣,淼風檢查了行囊,看了看一直跟隨著自己的所有物品是否都被自己放在了身上。恍惚的眸子再次看了一眼窗外,淼風再次輕輕的笑了。在他認知中,這一刻他解脫了,混亂的思緒中,十年來他從沒有這麼輕鬆過!唯一遺憾的是,他還是想不起以往的事情!猛然間天空一亮,抱起米卡,淼風站在了1605房的窗前,白色的痕跡出現,和十年前一樣,天空飄下了雪花!
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紅潤,這一瞬間,腦中一直緊鎖著他記憶的閘門,開啟了!流水般的回憶似乎水銀般灌進了他的身體,可惜已經晚了!
就在端著槍的眾人撞門而入的時候,面北的視窗被打碎了,一道乾瘦的身影迎著夜的冷風,撲進了正在飄落的雪花中!2016年大雪覆蓋亞特蘭大的夜晚,FBI總局在OXMODE組織成員狐狸的名字後面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聽一些參加抓捕行動的人說,那個傢伙飄進了雪中,留下了一頂帽子之後,消失不見了……
肋下的米卡沉甸甸的,這就對了,只有死屍才會這麼重!恩!只是為什麼膝蓋這麼痛?已經很久沒有痛的感覺了,痛?淼風有些疑惑的睜開了眼睛,入眼的是籠罩在路燈下的,一片白色的磚牆。
“我應該是一堆爛泥才是!”吐口唾沫,淼風視線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落在了手中的卡米身上,發現它只是昏睡了過去之後,淼風有些茫然的站起了身子。抬頭的一瞬間,面前一個標著“男女”字樣,已經消失了大片油漆的牌子,讓淼風張大了眼睛,混亂的記憶在這一刻猛然間清醒了起來!
“GOD!!”淼風蒼白的臉上猛的掛上了血紅,整張臉詭異的一片紫紅色!周圍傳來幾聲狗吠,讓呆滯的淼風回過了神。面前的這堵牆,淼風很熟悉,以往很多時候都出現在自己的夢中!狠狠的掐了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鑽心的疼痛讓淼風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緩緩的站起身,看到漸漸出現的人影,淼風身子不由的僵住了。
很熟悉,在自己記憶深處,自己的記憶消失,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這一天,自己上廁所……對,面前的這堵牆後面就是廁所!而後,有個宿醉的傢伙從廁所中走了出來,扒了自己的衣服,把他已經汙穢不堪的衣服扔給了自己,並用一頓暴揍,強迫自己穿上了他汙穢的衣服!周圍因為呼喊聲聚集了好多人……然後自己用磚頭失手,打死了這個傢伙,再然後入獄,加入OXMODE……流水般的回憶讓淼風全身顫抖,就在他想要大呼的時候,一個留著短寸頭傢伙,釀蹌著從“女”字牆後走了出來……
“喂,過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雖然不是很好聞,但是,淼風依然貪婪的聞著。
“艹,老子喊你那,過來!”紫紅色的臉色,漸漸恢復了平靜,多年亡命的生涯,讓淼風已經忘記了什麼是怕,懦弱的自己在踏入OXMODE的時候已經死了,記憶也在那一刻徹底混沌了……
沒有理會宿醉者的吼叫,淼風輕身推開了距離廁所不遠的一道木製大門。他迫切的想知道,這個時間是否會有另一個自己內急的從宿舍飛奔而出。他依然不相信自己會回到十年前的這裡!雖然手腕現在被自己掐的一片青紫,他依然無法相信!這道門之後就是淼風高中時的宿舍!為了賺取生活費,和避免繳納比較大的學校宿舍的費用,不得已在外租賃的宿舍。這裡還有一群不問理由,幫助自己的同學,或者是朋友!
因為慌亂而有些蹣跚的步子,停在了二樓最北側的一道房門前,淼風握了握拳頭,低頭看了一眼仍然閉著眼睛的米卡,右手顫抖中拉開了房門,輕聲的呼嚕聲讓淼風忐忑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西牆上房東因為用不到而留下的電子萬年曆上,時間顯示2006年1月12日!宿舍兩張床,一張床上,“大頭”呼嚕迭起,睡的昏天暗地,另一張床上,本該匆忙的穿衣服的“自己”現在消失不見了。看著凌亂的衣物,淼風輕輕的坐在了床頭,平靜的心在這一刻,進入了莫名的死寂。眼神恍惚了片刻後,淼風將卡米放在了自己床上,拿下了背後的揹包,深呼了口氣後,和衣鑽進了被窩,溫暖的被窩讓淼風瞬間睡了過去。眼角的兩道淚光,像是召喚,窗外和十年後的亞特蘭大一樣,飄起了雪花,大雪中夾雜著短寸頭的怒吼……
從始至終,淼風都不知道這個現在本該身死的傢伙的名字,他從來都不知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就在周圍,如果這是夢,淼風希望它永遠別讓自己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