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廣場舞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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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來一本《銀狐歷險記》!”

幾名高中生腳踏腳踏車,停在報亭前,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瞅了瞅,對著禿頂老闆低聲道。

“啥子玩意?”老闆掏了掏耳朵,露出疑惑之色,反問道。

“就是那個主角是一位很逗的偵探,中間夾雜著一些……咳咳,藝術照片,對藝術照片……的偵探小說!”高中生相顧失言,還是一位長著痘痘,額頭油亮的高個子微微漲紅著臉回答道。

“滾犢子,沒有沒有!”

老闆曾經開過錄像室,“聞弦歌知雅意”,豈能不知道這種暗示,思及後來大家都在網上下片,錄像室開不下去了,就一陣火大,撣手道:

“我現在響應國家號召,開一個高尚的報亭,一個純粹的報亭,一個有道德的報亭,一個有益於文化建設的報亭,早就不賣皇叔了!你們……這是在侮辱我!”

“哎呀,不是皇叔啊,是偵探小說!”高中生急了,尤其是老闆的大嗓門讓他們無地自容,爭辯了幾句,趕緊一蹬腳踏車,飛速地騎走了。

老闆目送著他們的背影,切了幾聲,微微發了會呆,慢慢地點燃了一根煙,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嘆息中,包含著回憶,飽含著憂傷:“少年不知精珍貴,老來望嗶空流淚……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什麼身在福中不知福?”話音剛落,一個容貌俏美的女子腦袋突然探了過來,身著女警制服,正是這條街裡有名的俏警花沈傲珺。

“呦,今個兒是什麼風把您……”老闆一看沈傲珺,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臉笑得跟菊花似的。

“別嬉皮笑臉!上次問你的那件事,秦大伯還有訊息嗎?”

可惜的是,老闆話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沈傲珺已經熟悉了這種憊懶的中年大叔的套路,人家表面上恭敬歸恭敬,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意/淫呢,跟這類人談話一定要板著臉,速戰速決。

老闆搖頭道:“慘啊,本來好好的一家,孩子長大成人,又有出息,怎麼就出了這種事呢?”

這話倒是真心誠意,女警口中的秦乾欽是他的老朋友了,住得也近,抬頭不見低頭見,誰知道十多天前居然發生了一件慘案——

秦乾欽的獨生子秦元,犯了殺人罪,而且殺的還不止一人,是三次殺人的血案!

兩次成功一次未遂,未遂的倖存物件則是他的未婚妻周玉琪!

報攤亭老闆很清楚,秦元在秦乾欽心中的份量有多麼重,秦乾欽的愛人早在五年前就不幸去世了,患了食道癌,沒捱過半年……

自那之後,秦乾欽的生活支柱就完全轉移到兒子身上,好在他這位兒子年輕有為,事業有成,女朋友周玉琪更是名校校花,漂亮討喜。

男才女貌,兩人已經訂婚,一個多月後就要正式結婚,卻發生了……

沈傲珺也輕輕搖了搖頭,說起來她與秦元還有些交集,若不是一次陰差陽錯,指不定秦元有成為她表姐夫的可能,所以出了這件事後,她格外關注。

而秦元的父親秦乾欽到派出所大喊了幾次冤枉,他兒子是被嫁禍的,不可能殺人,險些鬧得不可開交後,就失蹤了。

她很擔心這位年近五十的伯父,才拜託報攤亭老闆打聽訊息,正感嘆著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段熟悉的音樂突地襲入耳中: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沈傲珺側過頭看向對面街上的廣場,大皺眉頭,近年來網上吐槽廣場舞的越來越多,現實亦是如此,說是這些大媽擾民甚至於妨礙市容吧,又不太好定性,跟她們也沒辦法說道理,戰鬥力比不過……

正想到這裡,沈傲珺突地目光一亮,因為她發現這一回領舞的居然是位二十多歲,高高大大的青年!

“無業遊民都墮落到領廣場舞,騙大媽錢的份上了?不如去那老年人健康機構組團忽悠啊……”

沈傲珺撇了撇嘴,向著那邊走去,現今社會,老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毫無疑問,這位不要麵皮的青年肯定亦是其中之一……

然而就在她來到廣場舞青年面前,揮手讓其停下音樂,正面相對時,呼吸又突地屏住。

無他,這傢伙好帥氣啊!

一米八的高大個子,修長的身材,五官俊美卻不顯得娘裡娘氣,穿著打扮固然普普通通,滿頭黑髮也有些亂糟糟的,但不知為何,身上依舊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魅力,連那提著廣場舞錄音機的姿勢都……

呸,這姿勢土鱉到爆了,減分!

俏女警沈傲珺努力收斂自己的花痴樣,腦海中將“無業遊民”四個字去掉,換成了“不務正業”,想了想,再加上“暴殄天物”……

唉,看臉的世界啊!

“美女,我們亞洲女子天團人已經滿了,報名截至到昨天雙十一的晚上十一點十一分,很遺憾,跳舞的事情呢,是不能強求的!”

不過顏再好,也得看談吐,廣場舞青年一開口,給予沈傲珺的印象就一下子崩塌了,尤其是最後的tvb腔調,讓她恨不得掐死對方。

“我……我不是來跳舞的……”沈傲珺強壓住抓狂的衝動,挺了挺胸脯,讓制服上的警徽更加明顯,一伸手,“我是警察,身份證給我!”

“哈?!哦……”廣場舞青年似乎明白了什麼,神情一下子萎了,雙手抱住頭,慢慢地蹲了下去。

“站起來,這又不是掃黃!!!”沈傲珺先是怔了怔,然後抓狂了,怒吼道。

她剛剛咆哮出口,四周行人的視線就唰地一下聚集了過來,臊得她滿臉通紅,硬生生地將廣場舞青年提了起來,拖著就走。

誰知就在兩人推推搡搡過程中,那廣場舞青年突然低低地在她耳邊道:“地振高岡,一派西山千古秀!”

沈傲珺下意識地接上:“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

“我是高天心!”

“我是沈傲珺!”

“同志!”

“同志……我呸啊!”

直到這時,瞬間被唬住的沈傲珺才反應過來,這都什麼跟什麼,然而這一刻,高天心又塞過來一張名片,沈傲珺一掃,立即嗤笑起來:“天心駕校教練?塵歸塵,土歸土,罵人不能提老母;碰瓷狗,廣場舞,駕校教練二百五,果然……”

“呃,拿錯了!”這回輪到高天心一愣,又取出一張名片,嘀嘀咕咕地道,“這麼漂亮的警花,要注意素質啊~~”

沈傲珺秀眉揚起,無奈高天心話裡還誇她漂亮,心裡美滋滋的,只好哼了一聲,轉而去看名片,這一瞧嘴巴不由地長成了o型,只因上面印著——

天心調查公司首席私家偵探,外/遇心理學博士,中偵協榮譽理事,新北方追蹤學院終生榮譽教授,綠翔技術學院外聘講師,肯打雞連鎖餐廳免費試吃員,第二十五界我最喜愛的私家偵探第三名,第三十八界偵探界的心靈雞湯第……

沈傲珺沒有看下去,因為她已經快暈掉了,天知道一張小小的名片上可以印上這麼多字,偏偏還清晰得很,這份技術,人才啊,屈才啊!

“這名片是我朋友做的,鍍金的哦!”

高天心一邊說著,一邊硬生生地從沈傲珺手裡抽走了名片,小心翼翼地放入皮夾中,再展現出陽光般的笑容,風度翩翩地道,一瞬間的轉變判若兩人:

“實不相瞞,我是受到一位名叫秦乾欽的大叔委託,來調查他兒子的案子。調查受阻後,才從報亭大叔那裡得知你也在關注此案,特意在此等候……傲珺,行個方便唄~”

好生厚顏無恥,居然叫她傲珺!

換成平常,沈傲珺絕對要給對方好瞧,不過迎著高天心那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她又實在板不起臉來,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道:“跟來吧,我有話要問你!”

“好!”高天心點了點頭,不過當他轉身收起錄音機,準備離開時,唰的一下,大媽們齊齊圍了上來,不聲不響地凝視著他。

連旁觀的沈傲珺,都能感覺到那要多不捨有多不捨的目光中,滿滿透出的都是這麼好的領舞走了我們再去哪裡找的意思。

不過高天心離開的腳步依舊堅定,直到即將脫出大媽的包圍圈,才聽到異口同聲的期盼聲:“小夥子,常來玩啊!”

“緣來緣去緣如風,緣深緣淺幾人同?是否還能再見……看緣分吧!”

高天心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個大媽,出塵的裝逼範兒看得沈傲珺實在受不了了,狠狠推了他一把,錄音機都險些摔壞。

嘟噥著暴力執/法的高天心這才終於跟著沈警花,往著案發的小區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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