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心!”
言兒沒等到鄭澤的回答,只聽見唐八沉喝一聲,將兩包衣裳仍在一旁抽出腰間短匕,衝到鄭澤面前,警惕地望著前方。
風吹過無人的街道,一道倩影不知何時已經靜靜佇立在幾人的前方,面無表情地看著鄭澤。
她身上的殺氣太過凌厲,彷彿秋風掃過落葉,人的性命在她面前轉瞬即逝,唐八硬著頭皮,這個女人略微一個眼神,就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言兒抬頭望向前方,小臉上瞬間被喜色替代,“娘!”
掙開鄭澤的手,她迅速朝著前方的驚鯢跑去,走到這道身姿婀娜,體態優美的身影面前,言兒開心地說道:“娘,您醒啦!”
俏臉始終冰冷,驚鯢低頭看了眼言兒,伸手將她攏到自己邊後側,目光澹漠地看向鄭澤,特別是他的那張臉,即使掛上笑容,也讓人感覺沾滿了鮮血。
突然感受到氣氛不太對勁,言兒轉過頭一看,發現自己孃親一隻手背在身後,手上緊緊握著一柄匕首。
她伶俐的眼童中透著著急,“娘,您誤會了,先把匕首放下!”
此話一落,驚鯢瞬間收回目光,冷冷看了眼她。
只是一個眼神,言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時不禁有些委屈,真不是我故意賣您,這真的是誤會呀!
“我的劍呢?”冷豔的容顏之下,她的聲音更是寒涼如冰,鋒利且具有攻擊性。
醒來後,閣樓中空無一人,她發現自己的驚鯢劍不見了。不清楚是被羅網收回還是被他人藏起,她選擇先找到言兒。
對於女子澹漠且蘊含敵意的聲音,鄭澤沒有任何表示。
緩緩走到一邊,將唐八放下的兩包衣裳撿起,沒有回答驚鯢的問題,就這麼徑直地朝著面前的母女走去。
“先生!”唐八十分擔心,之前還昏迷他隔著房間感受不到,現在站在面前,他才知道這個女人的實力都超過了自己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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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對方即便不是宗師,恐怕也差不遠了。
但是鄭澤往前走,他也沒有猶豫,亦步亦趨的跟上,只是身上掛著的包裹讓場面多少有些滑稽。
面向而行,隨著靠近,雙方之間的空氣似乎越發凝滯晦澀,如同跟皮筋越拉越長,越來越接近極限。
言兒緊緊捏住驚鯢套著的鄭澤衣裳,她很害怕娘會對澤叔叔動手,不知道為什麼,她敏銳地感知到,娘好像對澤叔叔的敵意很重。
和面對羅網殺手之時單純的殺意不同,這種敵意,是發自內心的對立態度。
身影相錯,鄭澤站在驚鯢身邊,言兒就在他們中間,一瞬間原本緊張的氣氛又突兀地恢復正常。
“言兒,該回家了。”鄭澤輕輕說道。
說完,他就當沒看見驚鯢一般,直接從他們倆身邊走過,朝著閣樓而去。
跟著他的唐八可沒有這樣的強大心理,心驚膽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個漂亮的女人,只敢看零點零一秒,過於美麗,也過於危險。
隨即,便緊緊跟上鄭澤的步伐。
隨著兩人從身邊經過,言兒看著始終一動不動的母親,不禁有些擔心,要知道驚鯢身上還有重傷呢!
“娘!”她目光憂怯,輕輕喊了一聲。
驚鯢依舊面無表情,鄭澤的臉讓她想起了羅網之中的夢魔,這一切,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娘,這都是誤會,澤叔叔是好人,他對我可好了,還請人幫忙醫治您……”當氣氛沒有那麼凝滯,言兒快速地為她介紹起來。
“你想留在這?”驚鯢的聲音似乎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和溫和搭不上邊。
“這……”言兒一時語塞,眼睛一閃一閃,她想了想,“澤叔叔不會害我們,要是他想,在娘受傷的時候就做了。您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先看看,澤叔叔人真的很好的!”
她賣力地替鄭澤說著好話,其實也是擔心驚鯢固執地要離開這裡,這次傷的這麼重,情況不容樂觀。
聽著她的話,驚鯢轉過身,深深看著面前的閣樓,冷眸之中一抹光芒閃過。
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她就明白,這樣下去她和言兒永遠都無法掙脫這張密佈天下的網。
現在,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走吧!”
聽到母親澹澹地吐出兩個字,言兒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接著便是欣喜湧上心頭。
“好呀,娘,你別擔心啦,澤叔叔真的很好,我們出去還幫你買了衣裳……”
言兒開心地牽起驚鯢的手,她走的比母親更快,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往閣樓走去。
唐八跟著鄭澤走回閣樓,情不自禁地提醒道:“先生,這個女人太危險了!”
這女人不比焰靈姬,雖然同樣好看,但他能感覺到焰靈姬姑娘至少是正常且可以交流的,而剛剛這個女人,冰冷得就像一把沾滿鮮血的劍。
將包袱放在桌桉上,鄭澤輕輕說道:“做好你該做的事情。”
“是。”唐八沒有多言。
鄭澤點了點頭,對於這位唐七的義子,他越發滿意了。
“先回去吧!”
唐八恭敬地回答:“好,先生您,多加小心!”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著自知之明,這種局面不是自己可以參與的。不過,一旦發生變故,他願比鄭先生先死一步。
沒有多言,立即轉身離開。
走出門後,他看見言兒拉著驚鯢走過來。
“唐八叔叔,你要走了嗎?”看到他,言兒先一步打招呼。
在今天唐八為她送飯的時候,言兒就就有意找大塊頭叔叔敘話,說的都是澤叔叔。
有些忌憚地看了眼冰冷的驚鯢,唐八對言兒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嗯,言兒早些休息,先生吩咐我明日還來給您送飯菜。”
聞言,言兒甜甜一笑,“好,謝謝叔叔,唐八叔叔再見!”
言兒熱情地對他揮手告別,唐八點了點頭,沒有多說,直接步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對鄭澤先生要做的事情,唐八不敢作任何置喙,只需安心聽從吩咐便可。
驚鯢看著言兒和這個人熟悉的交流,冷豔的臉上春山黛眉輕蹙,但沒有說什麼。
拉著母親走進閣樓,言兒懂事地將門關上。
只見鄭澤已經坐在大廳的桉幾面前,顯然是在等他們。
看著母親一動不動看著鄭澤的臉,而鄭澤又似乎什麼都沒察覺到一般,在那裡自顧自地喝茶。
言兒小臉一囧,事情果然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她機敏地看了眼母親,他們倆既然都沒有動手的意思,就只有讓自己率先來打破僵局啦!
她拉著母親,走到鄭澤面前,“澤叔叔,我娘剛剛誤會啦,她以為是追我們的那群壞人,澤叔叔別生氣好不好?”
將驚鯢牽到面前來,言兒就鬆開手,走到鄭澤面前,用稚嫩嬌軟的聲音央求道。
驚鯢始終一眼不發,不過如果不是自己願意,言兒又怎麼可能拉動自己?
聽著言兒的話,鄭澤慢慢放下手中的杯盞,轉過頭看向小女孩臉上帶著歉意和討好的表情,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多看驚鯢一眼,似乎就當她不存在一般。這種態度,是從驚鯢受傷就開始的。
“言兒,你自己說,以後是要跟我,還是要跟著你娘?”
聞言,言兒小臉上表情一呆,“哈?”
……
已經好幾天沒見他身影的司馬府中,原本準備和妻子回偏廳中突然瞥見主廳的門前一道孤寂的身影似在望月。
當即腳步一頓,他的妻子是一商人之女,近日聽說婆家生意做得還不錯。此時見夫君停下,不由得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嬸嬸!”劉賢喊了一聲。
處理完劉意後事之後,都是他在主掌著這府中事務,原本他應該住進來的。但介於鄭澤先前的警示,為了避嫌,只有要處理庶務時他才會白日前來。
這次是因為白日落了一物在此,又較為著急不好耽擱,所以才會夜間來取。為此,他專門捎帶上妻子,以保穩妥。
那孤寂的身影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便見溫軟怯懦的夫人嬌顏。
“是劉賢啊,夜間前來是有事麼?”她柔聲問道。
看著形單影隻的嬸嬸,劉賢嘆了口氣,不由得想起那位叔叔的兄弟,幾天都沒和胡夫人說過話的他出聲道:“嬸嬸,近日那位鄭家叔叔可曾來訪?”
沒想到劉意說起鄭澤,她腦海中瞬間想起那張帶著不懷好意的臉,搖了搖頭,“未曾。”
聞言,劉賢嘆了口氣,“那日葬禮陡生變故,是我們怠慢了貴客。嬸嬸若是無事,不若擇日宴請那位叔叔,有個熟知之人敘話也是好的。”
話是這麼說,但劉賢想的卻是最近的聽聞,沒成想那位叔叔居然正是書寫了《戰國策》的鄭澤,妻子家中的那些簿冊,恐怕也是出自他手。
怪不得那日要問自己是否讀過,曾經有一次機會在自己面前,他沒有好好把握。
胡夫人沒想到這個侄子居然想讓自己邀請鄭澤,一張溫潤可人的臉上有些猶疑,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還有事嗎?”她本就不善拒絕,其實這些天都沒見到弄玉,她也十分悵惘,鄭澤就像給她帶來一個美夢一樣,離開後又消失不見。
她有些擔心弄玉,不是擔心別的,正是擔心他身邊的鄭澤,他該不會……
不過沒等她多想,劉賢的聲音打斷了她腦海中的思路。
“不敢勞煩嬸嬸,我只去偏廳取一物,嬸嬸早些歇息。”
說完,他不再停留,攜妻子一同離開胡夫人的視線之中。
見兩人離開,胡夫人婉約的容顏有些神思不屬,每每提起鄭澤,總是讓人心神不寧。
那日見鄭澤帶弄玉過來,她好像記得,是牽著玉兒手的。
可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不論如何,自己也應該多多瞭解一些玉兒的境況才是,可這些又繞不過鄭澤。
既是劉賢不說,她無事的這幾天也會時常在腦海中想起。就連前天看戲時戲裡的角色都能讓自己想起,妹妹和自己敘話都沒能及時回神。
那個突然出現善惡難明的小叔子,就像是個冤家一樣……
月夜之下,胡夫人幽幽嘆了口氣,對於劉賢的提議,心中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