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棋子，最好不要有自己可以掌控棋局的錯覺。你願意掙扎，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有幾點，你最好記住，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對於鄭澤的威脅，天澤童孔中盡是冷芒，只是他身後無力垂落的鐵索，暴露出他的力竭之態。

“你在教我做事？”他聲音澹漠，聽不出絲毫感情。

這位曾經身居高位的太子，即使經過十幾年的消磨，仍舊保留著高高在上的姿態。所以，他才會享受屠殺百越難民、掌握他人性命的快感。

鄭澤輕輕一笑，站起身來，沒有絲毫預兆，勐地一腳踢在他的胸口。

氣力紊亂的身體根本無法躲避，天澤被這一腳的力量踢得凌空飛躍，落到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緩緩停下。

“住手！”

這時候驅屍魔再也忍不住為天澤發聲，先前永恆之夜的出手確實有所保留，而且那是真正力量的對碰。但是此刻，鄭澤明明就是在羞辱天澤。

主辱臣死，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看了他一眼，鄭澤抬起手臂遙遙一指，下一刻迅疾的箭失破空而來，驅屍魔閃身躲避。

忌憚地轉頭看了眼韓千乘，驅屍魔一臉凝重，隨即看向焰靈姬，他是你帶來的，你要負責。

沒有去看驅屍魔，焰靈姬邁開腳步，走到鄭澤面前，抬起那張精緻的臉，靜靜地看著他。

“你要攔我？”看著她湛藍的童孔，鄭澤輕輕說道。

“殺了他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還是交給我吧。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什麼都可以哦！”軟媚的聲音響起，澹漠之中又帶著誘惑。

看著鄭澤的面容，她覺得自己暗示的已經很明顯了，以他的才智不會聽不出來。

和鄭澤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太久，但是隨著耳濡目染她對一些事情也有所感應。

現在的鄭澤，名與勢皆不缺，財與色也可以任取。從那些王公貴族的態度來看，只要他說一聲，那些人都會把想要的東西放在他面前。

但是他人的態度就像浪潮，一旦風浪退去，失去支撐的人就會沉沒，被先前抬起他的浪花吞噬。

他缺的是忠誠的屬下，是牢固的底盤，是執行的力量。

她瞭解百越，所以更加清楚，其實天澤等人完全契合鄭澤的需求。在她看來，如果能跟隨鄭澤，對於天澤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鄭澤讓她選擇，焰靈姬選擇全都要。

跟隨鄭澤站在了更高的地方，見過更多風景的她，很顯然擁有了更遠的見識。

從鄭澤身上學到的東西，讓她有把握將天澤帶到他面前，那時候……

“那我等著。”

可鄭澤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口回應了一句，便直接越過她，緩緩走到匍匐在地上的天澤面前。

“我的確在教你做事，所以我說的話，你要記住。記不住也沒關係，反正死人不用記事。”

“咳咳！”

天澤抬起頭，看著這個明明不強，姿態卻高高在上的少年，剛從牢獄中解脫的他，實在沒想通為何會挨一頓打。

他甚至不清楚對方的目的，所以這一次他很明智，沒有開口說話。

“百越已經亡了，赤眉君。你要記住三件事，第一，焰靈姬是我救出來的，所以她的命屬於我，你最好認清自己現在的身份。第二，你能出來有我的原因，我對你要做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是她不能有危險。第三，嗯，我還沒想好，下次再說。”

聽著鄭澤的話，天澤眼裡透著濃濃的不解。他所說的事情句句不離焰靈姬，但是這和自己被打一頓有什麼必然的聯絡嗎？

他不太理解鄭澤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這些，自己好像也沒有說不能答應。在他看來，這又是一個被焰靈姬的美貌所吸引的男人。

庸俗！膚淺！

對他來說，女人無法讓他提起半點興趣，只有力量才能體會到復仇的快感。

鄭澤站起身來沒有理會他的想法，站著的人對躺下的人說出的話，才擁有足夠的分量。

天澤或者說百越，是他和焰靈姬繞不開的問題。這代表著她的過去，也是他和她的開始。

他從來都沒有讓焰靈姬捨棄百越這些人跟著自己的想法，任何事都經不起對比，離開一段時間，她才會更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身邊的好。

一段關係經過冷卻、沉澱，也許會發酵出更加特別的味道。

對於焰靈姬的想法，其實也有所猜測，所以在天澤面前，鄭澤為她鋪好了後續的路。

他想要的是她的全部，包括她的過去。

沒有去看她，鄭澤徑直走到驅屍魔身邊，一把摟過他的肩膀，挨著他的兜帽，小聲說道：“問你件事。”

對於鄭澤突如其來的舉動，驅屍魔身體一僵，握住法杖的手驟然緊繃。

但是天澤都對付不了的人，他不覺得自己動手是一個好的選擇。

“什，什麼事？”他很侷促地說道。

見鄭澤沒有繼續對天澤動手，他慢慢放下心來，但是對於他的動作，驅屍魔很不適應。他習慣了靠近屍體，而不是活人。

感受到他的反應，鄭澤挑了挑眉，“你還是個社恐？”

“什麼？”驅屍魔聲音比鄭澤還小，他沒明白鄭澤的意思，但是感覺現在自己不管說什麼話做什麼動作都十分彆扭。

鄭澤笑了笑，還真是個社恐，怪不得被紅蓮打了一巴掌，會顯得委屈。

“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夠看出別人是不是貞潔之身？”鄭澤悄咪咪地問道。

“啊？”驅屍魔的思緒有些擰巴，對於不熟的人，他覺得說一句話都很費勁。

怎麼也沒想到，鄭澤想問的問題是這個。

大腦快速運轉，沒等鄭澤重複，他便直接說出自己知道的。

“我、我們百越有一種巫術，訂過親的人可以為對方種下這種巫術，一旦破身另一方就會產生感知，不過它也是有好處的，在成親結合後，接受這種巫術的人很可能會突破內息境界。”驅屍魔像是念稿子一樣，快速地將這段話讀出來。

鄭澤一臉異色，他本來就猜測焰靈姬是用某種自己不知道辦法，才知道自己的狀態的，只是沒想到還有另外一說。

回想起她那一次為自己渡內息，似乎耗費了很多精力，這巫術應該就是那時候種下的。

他終於明白剛開始焰靈姬為什麼要說自己“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了，嘆了口氣，這都怪明珠夫人，下次一定要狠狠地懲罰她！

拍了拍驅屍魔的肩膀，對這個社恐的男人說道：“不錯，我覺得你很有前途！”

感受到鄭澤鬆手轉身離開，驅屍魔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和陌生人說話，好累。

他只想面對三種人，熟人、敵人、屍體。其實是兩種，因為第二種可以變成第三種。

但是鄭澤，似乎哪一種都不是……

做完了該做的事情，鄭澤對著小姑娘招了招手，“言兒，走，我們回家！”

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轉頭就走，焰靈姬漂亮的眼睛愣了一下，就這麼把自己忽略，他這是……介意我剛剛阻攔他？

雖然有著自己的選擇，但是直接被鄭澤扔下不管，還是讓她有些氣悶。就像得不到和不想要，根本是兩碼事。

隨著鄭澤的走遠，黑暗緩緩退散，百毒王立馬上前為天澤檢查傷勢。

不遠處，韓千乘緩緩收起弓箭，深深地看了這幾個百越人一眼。先前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中回放一遍，回去之後他會講看到的所有事情彙報給四公子。

馬車朝著來時的路回去，只是馬車上的人，少了一個。

言兒看了眼鄭澤，撩開車簾望向外面，夜色朦朧，周圍的景色迷濛，看不大真切。

她扭過頭，好奇地問道：“我們不帶阿姨一起回去嗎？”

聞言，鄭澤搖了搖頭，“阿姨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是個成熟的大人了，不會迷路，會自己回來的。”

聽著他的話，言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哦。”

看著言兒這張青澀稚嫩的笑臉，玩味地說道：“你不是很怕她嗎？”

言兒愣了一下，旋即笑著吐了吐舌頭，“其實……焰靈姬阿姨不壞的。”

在她的世界裡，人或許是以好與壞來劃分的。

鄭澤笑了笑，眼神戲謔地看著她，“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宗師高手的女兒，突然有點害怕啊！這兩天沒能招待好你，言小姑娘不會讓你娘來教訓我吧？”

聞言，言兒的小臉蛋上的天真笑容一僵，變得尷尬起來，伶俐的目光開始閃爍，視線飄忽，“那、那是我嚇唬壞老頭的，別當真，嚇唬他的！”

看著她天生麗質的笑臉，鄭澤似乎能想象到她母親的模樣，羅網沒那麼好對付，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沒有一個疏忽的時候，而他們的暗殺無處不在。

鄭澤繼續調侃著小丫頭，搖頭說道：“不行，我已經被你嚇到了，胸悶氣短，手腳冰涼……”

當他誇張地表述著的時候，感覺一雙小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言兒坐到他旁邊來，仰起脖子，小聲的說道：“那我給你捂暖好不好？”

看著她白嫩的小臉，雖然知道這小丫頭心思多，但總能莫名地讓人不忍心嚇唬他。

一般來說，只要是個人，對於人類幼崽的抵抗力都會下降。

嘆了口氣，“那你還喊我爹，讓你的宗師孃親知道了，我該怎麼解釋？”

“額。”言兒呆了一下，旋即保證道：“我來解釋，保證不會有事的！”

看到她如此模樣，鄭澤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沒再去逗她。

其實是身邊突然少了個人，短時間的不適應會造成心裡有些空蕩蕩的。

忽然心有感應，馬車突然剎住，鄭澤抱住言兒抵擋慣性摔到。

馬車停穩過後，鄭澤放開小丫頭，輕聲說道：“就在馬車上不要走動，我等下就回來。”

說完，拿起車輿一角早已準備好的木盒，直接走下馬車。

撩開門簾，鄭澤就看見馬車前站著一道婀娜身影。

修長筆直的雙腿，約素般的柳腰，精緻美豔的容顏，更讓鄭澤矚目的，還是她額前的兩縷髮絲，以及頭上的六根髮簪，不對，是五根髮簪一支髮釵。

看到鄭澤迅速的動作，她撩了下額前秀髮，盈盈一笑，“怎麼，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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