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封凌再度將目光落在電影中殺人犯的耳朵上。

ipad螢幕裡的殺人犯舔了舔手背上的鮮血，手指摸上耳朵上的蛇形耳夾，在蛇頭上留下一點紅，血滴在蒼白耳垂上如血紅胎記。

他走過狹小骯髒的昏暗走廊，忽然轉頭看過來，眼神寂寂無波，平靜地與螢幕外的人對視。

封凌食指指腹劃過那張蒼白的臉，沒有猶豫地關了影片，以平復自己被激得微微沸騰的血液。

他穩住呼吸，壓下被電影中血腥激起的男人劣性激動，又告訴自己忘記緊閉化妝室裡發生的事，以平靜認真的態度，迎接門外那個純粹的演員。

可當他打開門時，一個清瘦柔軟，帶著雪融氣息的身體直接撞到了他的懷裡。

腰被緊緊摟住。

“……”

做好的所有準備瞬間崩塌。

當懷裡的人抬頭跟他說話時，看到那張臉，他身體緊繃的張力繃斷了他腦子裡的那根弦。

懷裡的人纖衣素裹，長髮如瀑，根根分明的纖長睫毛輕輕一顫，澄澈如深湖的眼睛就掀起氤氳波瀾，好像有什麼要溢位來。

封凌大腦一片空白，好久沒有反應。

那雙眼睛眨了一下，再睜開時變得安靜而冷漠，眉毛微蹙。

沒有譴責，也沒有掩飾不滿。

“封凌，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

沈淮手從封凌腰上鬆開，人從他懷裡移開。

他穿著仙俠道具服裡的一件白色裡衣和一件湖綠輕紗，寬衣廣袖，飄逸的袖子從他身上移開時，劃過他的腰部和手腕，像是把他身上的氣息也帶走了一層。

沈淮靜默地站在那裡。

清瘦不屈的身體，沉靜的綠衣，長長的頭髮，清絕冷淡的眉眼。

空氣不僅安靜，還變冷了。

封凌看出他的不滿，卻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他沒有任何處理這種事的經驗。

沈淮靜默了一分鐘，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松了松，“之前在化妝室，你沒有跟我打招呼就直接試戲，我以為你喜歡這樣的方式，就來跟你試本來今天下午要拍的戲，你怎麼是這個態度？”

封凌同時有“竟然”和“果然”的感慨。

沈淮心裡裝的，能讓他這麼在意的，果然是戲。

本來按照計劃現在應該拍的戲，沈淮演的角色會別有用心地撞到他懷裡，讓他救“她”。

在化妝室裡沈淮積極配合他，並指導他怎麼拍得好看，現在他一點沒接住沈淮的戲，還跟個木頭一樣。

封凌有點心虛，難得好脾氣地配合別人，“再來一次？”

優秀的演員只是對戲有情緒，心裡那點氣很快就沒了，“你是第一次演戲，是我要求太高了。”

他又恢復到原本冷靜淡定的樣子，“你沒接住，一方面是因為突然，另一方面是因為沒習慣我女裝。”

封凌沒說話，相當於預設。

沈淮敬業的態度沒法說，試戲還帶妝，更襯得他態度不夠端正。

封凌心裡有歉意，但他不太會道歉，正斂眉思索。

沈淮目光在他臉上打量了一圈，說：“那我們先來熟悉我的女妝吧。”

沈淮移開後就沒把目光正面落在他臉上的封凌微愣，“什麼？”

“好的。”幾秒後他說，不用沈淮再說一遍。

封凌的房間沈淮不是第一次來了，和他的房間格局一樣，最敞亮的地方就是那晚熟悉身體時的落地窗前。

桌子上次搬到那裡後沒移開過，大小正好，把相對而坐的兩人隔出可以隨時傾身突破的距離。

讓封凌看到耳朵上的胎記後，沈淮就沒在故意遮掩過，他將長長的頭髮捋到身後，沐浴著下午明媚而不強烈的日光，面容完全展露在封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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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看我？”沈淮直接問，然後他說：“封凌，看我，好好看看我。”

封凌穩定心神，艱難地把目光落在沈淮光潔乾淨的臉上。

沈淮也在看封凌，為了好好看看這個要跟他演對手戲的人，他雙臂撐在桌子上靠近了一點，“這個視角好像是男友視角。”

“……”

剛穩住的心神又亂了。

沈淮點頭，“我們這個劇就是個偶像劇，給觀眾的這個視角會很多。”

擾亂了別人心神的人，說完這句話就安靜下來，入戲地看向封凌，目光幽深而溫柔。

封凌再次穩了穩心神，也專注地看向他。

能在十七歲那年憑藉顏值吸粉百萬的人，能在電影中憑藉五官帶跑觀眾三觀的人，是封凌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是上天的寵兒，被老天爺追著賞飯吃，五官沒有任何死角。

唇形好看，不管是張還是抿，總能帶出與眾不同的清冷倔強。

山根挺拔凌厲的鼻子被化妝師修飾得比往常小巧精緻。

最讓人無法忘記的是他的眼睛，如果不是遇到沈淮，封凌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一雙眼。

眼形，臥蠶，睫毛無一不好看，甚至躲在睫毛根部那顆小紅痣都能讓人感嘆。

他的瞳仁漆黑，眼白乾淨不死白，水潤中一層若隱若現的微藍，使得這眼睛更加澄澈幽深，像一泊深湖，有足夠的深度才能有湖面的美麗和幽靜。

不輕不重的風吹在整面玻璃上，窗外兩江江面上開始有黃昏的紅在盪漾。

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目光在彼此臉上細細描摹，眼睫的閉闔能攪動靜止的空氣。

對視90秒左右，沈淮像在化妝室時一樣，手落在封凌脖子上，低聲開口，“封凌。”

封凌被他觸碰的脖子處神經細麻，微微繃緊，他喉結滾動，從喉嚨出擠出一個“嗯”字，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沈淮。

沈淮指腹在他脖頸輕輕移摩挲了一下，又給他調整好偏了一點的角度，不經意地說：“你是直男，以你直男的視角看，跟你之前見過的比，我的女裝怎麼樣？”

封凌雙唇翕動，再開口時天生煙嗓喑啞低沉，“別這樣比，你是男的。”

他的腦海裡已經想不起任何女人的臉。

沈淮回房間時心情不錯，助理阿童看出來了。

他慢吞吞移動到沈淮身邊坐下，面無表情地說：“我今天故意引導服務員廁所人多，又給你攔住化妝師。”

沈淮轉頭看向他，“阿童好棒，所以？”

阿童說：“我看上了個東西，你能先給我兩年工資嗎？”

“……”沈淮伸出手，阿童忙把手機遞給他看。

是一輛粉紅色的蘭博基尼，aventador s。

沈淮打電話給有門路的朋友給助理定下一輛，冷臉小助理嘴角頓時揚了起來。

沈淮好笑地說：“九百多萬，阿童，我一部戲能拿到手的片酬都給你了。”

阿童坐得板板正正，抿唇大方地說：“副駕給你坐。”

沈淮笑，沒戳穿他給的虛假特殊待遇。

跑車只有兩個座，誰坐他的車都是副駕。

沈淮起身摸摸他的腦袋去洗漱，阿童見他洗澡前向身體乳裡噴香水，問：“你又要開始醃自己了嗎？”

“……”

沈淮洗澡出來時，阿童已經把襁褓被子準備好，沈淮縮排被子裡後，他把沈淮和被子滾了一圈，確定被子把沈淮裹得嚴嚴實實後，對著裹在被子裡的沈淮拍了一張照，並給這張照配了文字，發在他只有五個人的私人微信朋友圈裡。

【我醃我自己.jpg】

明天跟封凌有親密接觸，為了讓香水像體香一樣，沈淮忍住沒爬出來阻止。

阿童一邊看粉車一邊看蠶寶寶沈淮，一整晚美滋滋。

封凌以為自己適應了沈淮的女裝，當第二天沈淮全妝全服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還是晃了下神。

劇組其他人更不用說了。

保姆車的門剛開啟，好幾個人就看呆了，吸氣聲清晰可聞。

沈淮早已習慣別人的注視，淡定地從車上下來。

他剛走一步，看到旁邊也剛下車的封凌向他這邊走，他本沒在意，走了兩步忽然察覺到異樣回頭。

沈淮化妝是由自己的化妝師化，並不和劇組其他演員一起由劇組的化妝師負責，再加上他化女裝比較復雜，所以提前畫好才來片場。

封凌還沒化妝，身上穿著剪裁簡約的黑色西裝褲和白襯衫，高定手工坊量身剪裁的衣服把他挺拔清俊的身材完全凸顯出來。

比周圍人高出的那一個頭垂了下來，他微彎腰，提起他身後滑到地上的裙襬。

沈淮的角度正好看到他挺直的鼻樑和寬闊的肩膀，骨節突出的修長手指握住潔白的裙角，沒再讓它沾到塵土。

“沈老師！”

導演帶著一個人走過來，看到沈淮聞聲轉過的臉愣了幾秒，眼裡的光亮了好幾分，有點興奮地跟沈淮介紹：“這是我們劇組新來的男三，餘奕辰。”

餘奕辰之前拍了兩部網劇，其中一部今年很火，他也跟著火了，跟沈淮一起參加過一個活動，沈淮對他有點眼熟。

餘奕辰站在導演身邊，看過來的目光微怔，似乎很驚訝。

別人可能以為他是看到沈淮女裝才這樣，沈淮注意到他視線的落腳，知道他是看到封凌彎腰為他提裙襬才驚訝。

“那個餘奕辰看向封凌的眼神不對。”等戲的時候沈淮對阿童說：“他可能喜歡封凌。”

阿童捧著手機頭也沒抬，“哦，你感情的調味料和工具人出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