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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塵聞言只是輕輕地瞥了眼雲淵,漆黑的瞳孔裡似是訝異。
雲淵啊雲淵,大戰將至,你想的卻是功勳卓著……不知是太年輕,還是心性涼薄,亦或是兩者皆有吧。你可知,你這般的心思不適合戰場。
罷了,那個陸危樓估計也擔心此事,到時自會點破,何須自己多言?
雲淵並不知道覺得自己想建功立業、大殺四方的念頭有何不妥,腦袋裡想著要奏的譜子。
此刻,無論是在操練的、還是在休息巡邏的士兵,幾乎瞬間奔到了一起,迅速整好佇列。而領頭的陸危樓,一身勁裝,滿面殺氣而來。
“妖族仍在全速前進,迄今不知其埋伏了幾處。”他沉默了許久,就在眾軍開始不安時,沉聲介紹局勢。
據實相告嗎?雲淵看了眼男人的背影,靜靜聽著。他沒有被編入軍隊中,反而站在陸危樓的身後,宛如他的親兵。
“這裡有從楚國起便跟隨我之人……”陸危樓掃過了前排那一個個嚴肅的面容,對方感受到將軍的巡視更加挺直脊背。
“也有新進之人。”男人冷著臉將一切盡收眼底,話語並未如雲淵想得那般慷慨激昂。
“但吾等皆為人族之人。”
“——踏入戰場,即為袍澤!”
“吾等身前,是懸崖絕壁;但吾等身後,是千萬子民!退否?”他陡然提高了聲音,凜冽的氣勢、質問的話語讓不少人一下子起了情緒。
“不退!”十萬士兵一同吶喊是什麼樣的感覺?是撕心裂肺,血液動盪。
“很好。吾等本就無路可逃!今日是淚是血,一戰便知!”
陸危樓說完便閉上眼,下一秒一張巨大的紙製棋盤憑空浮現。此乃兵家的能力——紙上談兵。這並非字面意義上的空談,附著聖力後,能擁有隔空調動指揮士兵的偉力!
“公林何在?!”
“屬下在!”公林頓時出列,陸危樓用指尖移動著棋子,一言不發,但對方卻彷彿明白了什麼,大聲回答“是!”,隨即迅速帶領士兵離開。
這是陸危樓用聖力將戰局操縱在鼓掌間,心神一動便直傳命令。
隨著時間的流逝,男人堅毅的面容流下汗水,卻無半分鬆動。等到佈局已成,他深吸了口氣,薄唇勾出殘酷的笑容。
“諸軍!戰場乃立屍之地,幸生則死,必死則生!”
“吾等前方,永無敵手!是否?”
“是!”縱使調動後,士兵少上小半,可這份豪情不遜於百萬雄師。
“很好。出軍!”陸危樓聞言斂起眉梢,長/槍一指,果決下令,身後無一人畏懼退縮。那個男人低調的男人一身戰袍,在晨光下竟是耀眼到惑人。
原來他不是深沉穩重,而是未到能讓他光芒四溢的戰場上。今日,雲淵終於知道為什麼這般男人,能讓天下少子、多位天驕心生憧憬。
陸危樓吟出一首詠馬詩,熟練地跨越到幻化而出的馬上。當男人騎著黑馬經過雲淵之時,他隔了一週,第一次和雲淵對話。
陸危樓的目光放在已經起了煙塵的遠方,聲音還帶著鼓舞士氣後的嘶啞。
“我既帶你出來,便護你周全。”
“今日你只需瞧著這戰場,我陸危樓縱是身死,也不會讓妖族越過軍營一步。”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豪言,卻擲地有聲,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在了雲淵的心底。
男兒生當如是!背領百萬雄兵,身護千萬子民!
“護我周全?”
“呵。想不到他會是第一次說出此話的人。”雲淵收起複雜的感覺,嘲弄地說了一句。
雲淵覺得從陸危樓披上戰袍訓話的那一刻起,自己便插不進去了。明明身處軍營,自己卻像是個局外人。究竟是為什麼?
“他是第一個?你確定?”一直沒有存在感的和塵突然開口,問著意味不明的話語。
“是了。怎麼?”雲淵略感奇怪,他潛意識裡覺得和塵是個少言寡語之人。
和塵靜靜地站在雲淵身旁,偏頭狼狽地躲過雲淵的目光,轉移了話題:
“沒什麼,不必多想。你剛來戰場,需要時間適應。”
陸危樓說要護你周全?和塵握緊了手,在雲淵看不到的角度苦笑,那我呢?
那我呢?雲淵?如果不訴諸於口,你便不懂嗎?
和塵不敢再想,於是放眼戰場。他活了那麼久,見多識廣,從牢不可破的軍心和愈發充盈的士氣便知道,此戰很有可能大捷。就算是敗,也不會太慘。
雲淵這時候彈琴,便像是給烈火加了一把清風,不但不會熄滅這把火,反而會讓士氣更加旺盛!自己該不該阻止他?
雲淵這般做自然可獲得軍功,但是他便會因此見不到戰場的殘酷,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之後若是遇到真正的死局……和塵看著青年俊逸迷茫的眉眼,罷了,就算有死局,自己足以護他。
指望陸危樓實在太過可笑。
雲淵想做什麼,便做吧。
“可要奏曲?”和塵想通了,便恢復羞澀木訥的模樣,不經意地點醒了雲淵。
青年聞言平復了心神,點頭拉著和塵,喚出黑鶴飛往戰場。他坐在鶴上,將琴置於膝間。
“噔噔噔……”戰場上滿是風沙,即使在高空,也能感覺到紛爭的火熱氣息。死亡、哀嚎、鐵血、掙扎,這裡就像是一個偌大的熔爐,進去了便出不來。
戰鼓聲、號角聲、廝殺聲,掩埋住了乍然響起的琴聲。琴聲並不穩,先是零零落落的,不知不覺間轉急,恰似先前整軍待發之景。
“噔噔噔……”雲淵的手指不斷彈抹著琴絃,和塵安靜得立在其後,目光溫柔悠遠。不知何時起,少年已成青年,琴技一日千里。
軍人們的身姿陡然矯健起來,就算是被陸危樓的聖力籠罩,也沒有增幅到如此地步。他們面對的是四面八方而來的妖族,狼族的狠厲、豹族的迅猛,過多的數量,只能咬牙堅持。
撐住!現在不過是試探般的小戰一場,妖族只派出一部分兵力,他們還有埋伏!
陸危樓分出心神關注著局勢,同時駕馬與妖族主將攻伐起來。他心中微沉,我方雖軍心已成,但大抵兵力不足,自己還棋行險招,分兵繞到敵後直攻其營,是勝是敗,難以預料。
威懾住對方,才能拖延更多時間。陸危樓瞬間下了判斷,狠狠甩開了額間的汗水,聖力勃發,□□上縈繞雷霆,開始壓著敵將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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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有一夫當關之勇,亦有運籌帷幄之謀!
“白骨君陸危樓,今日一見,不負盛名!”敵軍的主將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他是虎族幻化的人形,竟異常俊朗。就算處於下風,也沒有絲毫憂色。
“聽說妖族好美,男子也不例外,今日一見,亦不負盛名。”陸危樓一進戰場彷彿就換了一個人,嘲諷的話語被他認真地說出,更是氣人。
“你!”虎族之人先是怒氣上湧,隨後呼了口氣,突然冷靜下來。
“你不怕我有埋伏?”主將坦然地笑著,和人族打了那麼久的交道,自己怎會不知對方的激將法。對方越是這般極力壓著自己,越說明心虛!
“呵。你試試?”陸危樓半真半假地迷惑著對方。他也不想這般瘋狂壓制敵將,也怕對方狗急跳牆。可此時士兵已難以招架,若是自己在不打出士氣,便會一退再退。
“噔噔噔……”互相試探的兩人第一次聽清了那忽隱忽現的琴聲,同時抬頭向空中望去。
“是他?”陸危樓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視線,戰場上實在不該亂了心神。
氣氛寧靜緊張,一觸即發。敵方的主將側耳傾聽片刻,捏緊了狼牙棒,驚疑不定地詢問:
“此曲何意?!”他雖不懂人族的琴棋書畫,可是那曲調裡的含義不正是看穿了自己的埋伏嗎?況且此曲已成異象,人族那方士兵開始越戰越勇,皆有殊死一搏的氣勢與能耐。
陸危樓沒有回話,他關注著千里之外偷襲的局面,等得到公林的彙報後,冷冷地笑了起來。
“全軍——突襲!”
陸危樓猛然提高聲音,人族士兵頓時咬牙,又加強了攻勢。後方已成,妖族的伏兵再無用處,這些伏兵怕是還要急著趕回去自己的營帳救援了。
陸危樓瞧了眼愣住的敵軍主將,只要這傢伙不孤注一擲,此戰便大捷。
恰巧這時,零落反覆的曲調像是馬蹄聲踏縈繞在耳畔,營造出落荒而逃的氣氛,虎族主將收到了自家軍營的求救,一咬牙下令撤兵。
臨走前他狠狠看了一眼黑鶴上的男人,將對方俊美的模樣刻在骨子裡。
“別急著走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撤退的妖族自然氣勢極弱,雲淵這時候結束了曲子,引來漫天雷劫。
“既然來做客,我便送你喝一壺雷霆。”說的雅意十足,卻像是鬼魅的呢喃。
“嘭。”雲淵發出模擬的爆炸聲響,雷霆也劈的對方身露焦黑,身受重傷。當然,雲淵自己
也不好受。他雖沒有如明珠大比上一般,幫對方抗雷霆,可自己那九重雷亢龍劫已然讓他身心受創。
若不是系統分擔,他怕是見不到此軍得勝歸來的時候了。
昏迷前,他迷濛中似乎看到自己身後的和塵,仍靜靜站立裡那裡,孤高如雪山之巔。
雜亂無章地暴躁雷霆,似懼怕他一般,悉數避開。連他的袍腳,都沒灼焦分毫。
遺世而獨立。這是雲淵腦子裡最後冒出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