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素頗有些吃驚地望著程濤。

七玄界距此整整隔著三個界，相距何止數十萬裡，兩界風土人情大有不同。

程濤是有多麼自信，認為憑藉這些許的交情，自己就會毫不遲疑地決定背井離鄉，跟隨他到一個毫無根基的地方去？

然而，在湘湘和程濤的眼睛裡，一切都顯得那麼順理成章：程濤是一個煉氣七層的年輕男子，有著大好的前程，要加入清玄門這個門派，可以說，只要林若素決定跟隨，未來就不必為功法、資源等許多事情煩惱。有修為較她高的清玄門內門弟子指點她，是許多人做夢都盼不來的福氣呢！

看著林若素面上閃過猶豫的神情，湘湘率先不高興了。她和林若素一貫交好，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當下就道：“林姐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你可知道，這樣的機會，究竟有多麼難得？這是哥哥真心實意把你當做自己人，才肯這般提攜，你……”

“湘湘！不得無禮！”程濤連忙說道，一面說一面開始臉紅，“我並非是挾恩圖報，只是，只是覺得以姑娘之姿，不該湮沒於紅葉城中……”

他說話吞吞吐吐，瞻前顧後，林若素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若素既然在這家符器店工作，履歷是瞞不過人的，寫明是靈月宗原外門弟子，至於被逐出門的情由，林若素沒說，但若是程濤有心，自然也打聽得到。

他此時滿頭大汗，拼命想措詞，無非是知道林若素揹負這個名聲，靈根又不出彩，一定無法憑藉自己的能力重新加入哪個門派，若妄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只有靠男人了！

雖然不算挾恩圖報，但是程濤話裡話外的意思明明白白：他是個值得依靠的人。

可是，她林若素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提攜救濟了！

屬於農家女的那份自尊心第一時間抬頭，她已經打算毫不遲疑對他說不。然而待到望見他溫和的眼睛，卻又愣住了。

“林姑娘，你好好想想。我七日後才會啟程。在此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做決定。”程濤輕聲說道。

於是那一刻，林若素天性裡的溫柔善良佔據了上風，她決定給他一些面子，在三天之後再拒絕他善意的示好。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林若素步履輕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裡卻對晚上要吃的飯菜充滿了期待。

——這些日子裡，林若素將自己製作的清風符、大力符等送給一諾試用，居然收效顯著，一諾便如同增長了數倍力氣一般，從前要幹整整一天的工作幾個時辰就能搞定。閒暇時間多了，一諾更是對林若素的衣食起居呵護得無微不至，便是在新菜式的開發研製方面，也頗有成果，引得林若素對他好感度飆升。

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古人誠不欺我！林若素暗暗地想道，唇邊一絲微笑不知不覺地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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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輕柔地吹著，拂起林若素額前一縷散亂的髮絲，她微微眯著眼睛，嘴角唇邊全是笑意。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刀光突然在林若素眼前綻放！那刀光裡明明白白是凜冽的殺意！

林若素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只覺得渾身血液凝結，整個人都麻掉了。

緊接著，那道刀光突然間又消失了，一個血人從半空跌落塵埃，打了幾個滾，滾落到長街的角落，呻吟了幾下子，終於不會動了。

半空之中有一個聲音冷哼一聲：“不過有幾分能耐，就妄想著飛出夫君的手掌心。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你跟你在制符課上信手殺死的人，又有什麼區別？都是螻蟻罷了！賤。人就是矯情！活該今日死無葬身之處！”

林若素只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壓籠罩全身，她此時已經反應過來，知道這是高階修仙者彼此的爭鬥，她這等人若是不小心沾惹上，自是粉身碎骨之局。於是直接站在原地裝傻，眼觀鼻，鼻觀心，祈禱著能躲過半空中那位大能的怒意。

她一動不敢動，然半空中這位大能除了那一記刀光之後，再無殺招，整個局面就彷彿靜止了一般。

一直等到半空中那股莫大的威壓越行越遠，林若素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一陣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原來衣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冷汗浸溼了。

修真界果然是個草菅人命的地方！對於高階修者來說，可以在紅葉城中當街殺人而不受懲罰。先前那位名叫楚師的女修如是，今日這位隱在半空中的修者亦如是！

在弱肉強食的地方，只有儘快提升實力才是要緊事！林若素這般給自己打氣，正準備收拾心情，回去修煉，眼光無意往旁邊角落裡輕輕瞥了一眼，突然面色巨震，如受了定身法一樣，再也挪不了步子了。

青石板鋪就的大街之上，猩紅淋漓的血跡灑了一地，一直向著一個角落延伸。而那個角落裡，那個血人的面容卻似曾相識，只見她一身鵝黃色的衣裙上滿是血汙，原本杏眼桃腮、豔光四射的臉上如今卻籠罩著一層灰色的死氣，就連髮髻上的堆絲鳳尾金步搖也黯淡了昔日的色澤，被不知道什麼利器削得只剩下一半……

楚師！原來這個生死未卜的血人竟然是幾日前傳授過林若素制符課程的楚師！只是那日的她高高在上，因為受不得凡夫俗子的侮。辱而提前結束課程，連殺數人，顯得那麼強大而任性；如今的她卻喋血街頭，跌落塵埃，宛如塵世間一隻最微不足道的螞蟻，哪怕如同這樣淒涼孤寂的死去，也沒有什麼人知曉和在意……

林若素依稀回想起那半空中大能所說的隻言片語，更加斷定了血人的身份。想來那半空中大能是廣福宮現役負責人的妻妾之流，因楚師不服管教，故而暗暗下了死手？

似這等高階女修之間的恩怨情仇，原本不是林若素這種人所能插手的。她也知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見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就在她決定視而不見、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個倒在血泊裡的女子輕輕顫動了一下。

“娘……”她神志不清地呻。吟著，宛如囈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