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人參，秦老夫人是堅決不會給的。
睡睡也不會讓秦老夫人給，因為顏貴妃註定是要死的，又何必浪費好東西。
至於皇帝遷怒……龍椅還能坐多久都不一定，想為了洩憤濫殺無辜，也得看有沒有這個命了！
睡睡安撫了秦老夫人幾句，便離開了秦府去了杏花別苑。
一進別苑，就看到顧見勍站在前院的幾棵杏花樹下，微微仰著頭不知在看什麼。
睡睡頭一次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感覺顧見勍哥哥很寂寞。
那種萬事不在乎，也不知道該在乎什麼的寂寞。
睡睡原本不想出聲打擾，但顧見勍也是習武之人耳力好，見睡睡回來了半晌沒動靜，便轉身看著她，問：“小丫頭，發什麼呆？”
睡睡這才跑過來，仰頭問：“顧哥哥，你剛在在想什麼？”
顧見勍目光一絲不錯地與睡睡對視著，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開口，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好像想了很多事，但其實又什麼都沒想，很多事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便過去了，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即便他很努力地想捕捉點什麼，仍舊是一片空白。
“你覺得，哥哥剛才在想什麼？”顧見勍忽然反問。
睡睡撅撅小嘴，哼了一聲：“明明是我先問的，怎麼顧哥哥每次都耍賴反過來問我，顧哥哥，你是不是知道顏貴妃病重的訊息了？她的身體已經沒救了，對麼？”
顧見勍眼睛慢慢地眯起來，啟唇：“是。”
很堅定的語氣。
睡睡明白了，拉著顧見勍回了屋才又將小手按在他的膝蓋上，嚴肅地問：“顧哥哥，顏貴妃的死期是不是你說了算？”
顧見勍微微彎了下嘴角：“是。”
睡睡這才把皇帝要拉秦院正和太醫院陪葬的事說了，問：“顧哥哥，我太爺爺會有危險麼？”
顧見勍這回沒開口。
一旁寸步不離的顧一解釋說：“睡睡姑娘，秦院正的事請放心，皇帝絕對沒辦法遷怒到他頭上，顏貴妃只能在容老夫人告御狀之後死，否則皇帝會無心春獵，等告完御狀，再將顏貴妃的死嫁禍到五公主和皇貴妃頭上，如此才能讓皇帝遷怒於五公主和蔡鑫，逼得皇帝發瘋！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我家公子和大公子，不會讓姑娘的親人身陷任何危險。”
睡睡聽完才知道這個計劃如此複雜，幾乎把相關人物全部都串在了一起，一環扣一環！
“那雲王爺爺的大軍呢？到時候會不會造成百姓傷亡？”睡睡想起這事成敗的關鍵，趕緊又問了一句。
她知道動手的地方在西塞山獵場，但皇城才是權力的中心，必須要攻下來的。
顧一得了顧見勍首肯，才壓低聲音透露了幾句：“大軍已在崔閣老的幫助下駐紮在距離皇城不到五十裡的許鎮，待時機一到，便會有人開城門放大軍入城，百姓無辜，所以屆時會實施宵禁防止誤傷，雲王軍隊紀律嚴明，更不會濫殺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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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睡在心裡將他們的計劃過了一遍，好像確實沒什麼遺漏了，那麼只剩下她最關心的一個問題：“我什麼時候帶六叔走？”
顧一去拿了西塞山附近的地圖，展開指著北面的一個狹道，說：“兩日後申時，姑娘和容老夫人在此處與五駙馬匯合，到時候顧三、顧四和顧九負責護送姑娘離開。”
睡睡趕緊拉住顧見勍的衣裳：“顧哥哥，你不跟我一起走麼？”
這話，也不知觸到了什麼，包括顧一和顧三竟然都沉默了。
睡睡隱約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抓著顧見勍衣裳的手攥緊，有點著急地問：“顧哥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麼？為什麼？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我們要一起回定州的麼？”
顧見勍第一次看到睡睡這樣緊張，而且緊張的物件還是他，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心裡。
“你想要顧哥哥跟你一起回去？”
睡睡想也不想就不停點頭！
顧見勍唇角微不可見地彎起，繼續問：“如果顧哥哥和顧行哥哥，只能有一個陪你回定州，你選誰？”
睡睡：“！！！”
這是什麼死亡問題！
而且這麼突然！
“大人才做選擇，小孩子當然都要！”
顧見勍摸了下睡睡的髮髻：“可現在要做選擇的，是我們，這皇城中，必須要有一個皇太孫留下。”
不是他，就是顧行。
否則他們做的這一切，就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而且如果最終坐在皇位上的不是他們中的一個，雲王和十六州必反。
他們許諾的給睡睡的太平盛世，也便不存在了。
睡睡其實知道這天下遲早要還給他們兄弟，但她一直以為那個人是顧行，現在聽顧見勍的意思，是他也有可能了？
“顧哥哥，你不會為了皇位和顧行哥哥兄弟相殘叭！”
這問題可就嚴重了！
顧見勍：“……”
侍衛們：“……”
顧一生怕睡睡誤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趕緊解釋說：“現在的情況是，我家公子和大公子，誰都不想坐那個位置。”
那個位置，確實至高無上，但也等同於將自己一生都困在了方寸大的龍椅間。
公子散漫慣了，也習慣了閒雲野鶴的日子。
大公子雖野心勃勃，卻只喜歡打江山不喜歡守江山。
最重要的是，睡睡姑娘不可能留在京都。
睡睡聽完松了一口氣，擺擺手說：“你們不會反目成仇就好，不管哪個哥哥留在京都，睡睡都會來看哥哥的！”
顧見勍挑眉：“當真？”
睡睡無比認真地點頭：“當然是真的！反正從定州到雲州，和從雲州到京都的路程是差不多的，睡睡每年去雲州看一個顧哥哥，再到京都看第二個顧哥哥，很公平！”
顧見勍覺得好笑，卻又覺得這童言童語甚是撫人心，竟伸出手指要與她做約定：“說好了，每年都得來。”
睡睡戳開小拇指和他拉了勾勾，在杏花別苑用過晚飯之後，就準備和奶奶一起坐馬車回秦家。
後日，容老太會和秦老夫人以及兩個兒媳一道，以家眷的身份去西塞山圍場。
在離開杏花別苑之前，睡睡偷偷跑去顧見勍的屋子，給他留下了禮物。
她知道，最後留下來的那個人，會是顧見勍哥哥。
看似不在乎，其實最在乎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