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殺人月 第七十四章 樓前誰人紅衣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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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醉月樓到煙雨樓總共有一千八百餘步,一個時辰不是很長,卻也不短,至少足夠從醉月樓走到煙雨樓,所以申小甲和老曲走的不是很急,甚至可以說有些緩慢。

一百五十步之後,巷中風聲止,犬吠止,蟬鳴止,申小甲和老曲的腳步亦是停止。

因為正前方數十步之外站著一個人,一個拄著一把銀色長劍的藍衣青年。

這個人出現得很突兀,所以連老曲不禁都愣了一下,臉上卻是仍舊帶著淡淡的微笑,用手指了指藍衣青年,對身旁的申小甲解釋道,“他叫慕十三,顧名思義,他排在天字殺手榜第一十三,那把劍叫斷水,以之斷水,開即不合,據說是春秋時越王勾踐鑄造的第二把劍,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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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小甲舉起手中的火刀,歪著腦袋道,“他為什麼要擋在路中間,我能砍死他嗎?”

“在天下劍客裡,他算得上前五的高手,你要覺得自己能打得過曾八,便可以砍死他……”老曲再次舉步前行,抿了抿嘴唇道,“至於說他為什麼會攔在路中間,我猜想是和曾八他們出現在月城一樣。”

慕十三抬頭看向老曲,冷冷道,“曲九哥,好久不見……十三在此恭候多時,想用手中劍試試你懷中的刀,看一看天字榜前十的風景……”

申小甲亦步亦趨地跟在老曲身後,低聲道,“好像是衝著你來的……要打嗎?”

“不打!”老曲看向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慕十三,淡淡道,“想看前十的風景不一定要和我打,其他人也可以,比方說曾八……”

在最後一個八字落下時,一身蓑衣的曾八扛著黑色竹竿出現在街道右側的屋頂上,冷眼看嚮慕十三道,“聽說你的劍很值錢,等你死了,我會好好珍藏你的劍。”

慕十三任由申小甲和老曲從身旁路過,目不斜視地看向曾八,嘴角上揚道,“待你死後,你的劍也是我的劍……八哥,今天也沒下雨,為什麼你還穿著那件破蓑衣呢?”

曾八順手一抽,拔出藏在黑色竹竿內的霜江劍,右腳一蹬,裂開幾片青瓦,蕩下屋頂,揮劍朝著慕十三直刺而去,“因為等下會有一場血雨,我這叫未雨綢繆……霜降!”

話音一落,霜江劍劍身白光一閃,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寒氣,向四周迅速蔓延,似要將街道都冰封起來一般。

慕十三哈出一口白霧,眸中更添幾分興奮的神色,右手一抬一放,將斷水的劍鞘插入地面,反手握著劍柄,身子一騰,飛躍向曾八的瞬間抽出斷水劍,低喝一聲,“來得好!請八哥試試我最近新悟出的第十四劍,裂雲!”

叮!一陣劍與劍的爭鋒清鳴在飛雪巷內響起。

申小甲回頭望了一眼後方的那兩把劍,好奇道,“你說他們倆誰更勝一籌?”

“說不好,以前是曾八,但現在慕十三多了一劍,勝負便在五五之間……”老曲忽地又停了下來,砸吧一下嘴巴道,“今晚還真是熱鬧,就連常年在邊關掙賞金的打獵人也跑來湊熱鬧……”

申小甲循著老曲的目光看去,只見街道前方從左右兩側各走出一名手拿雙叉的黑衣人,二人竟是容貌完全相同,連走路的姿態神情也一模一樣。

“這世上並沒有什麼分身術,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老曲瞥了一眼滿臉疑惑的申小甲,解釋道,“左邊那個叫伍六,右邊那個叫伍七,他們就是天字殺手榜的第五、第六、第七位,因為幹的是邊關刺客的髒活,所以大家又管他們叫刺客五六七。”

“這都可以?”申小甲登時一愣,癟著嘴道,“兩個人佔了三個人的排名位置不會被人打死嗎?”

“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世上只要你的拳頭夠硬,你就有道理……”老曲一臉淡定道,“第一個排名第五的被他們殺了,從此之後便在沒有排名第五的殺手,但凡有一丁點想法的都活不到第二天……當然了,我是例外,不是怕,而是不想,第九這個數字很好,沒必要再往前挪一挪。”

伍六和伍七在街道中央一左一右站定,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對著老曲躬身行了一個禮,隨後身形一閃,消失在街道兩側陰影裡,像是躲在暗林裡的獵人,隨時準備對獵物發出致命一擊。

申小甲繃緊渾身的肌肉,目光警惕地掃向四周,刻意壓低聲音道,“打嗎?”

“不打!”老曲笑著搖了搖頭,再次抬腿向前,“他們佔據殺手榜三個位置,那就應該算三個人,所以他們的對手也應該是三個人,這樣才算公平。”

正當申小甲想要開口詢問時,只聽街道兩側陡然炸開無數透明絲線,光著腳的小芝坐在右側一家店鋪的臺階上,身旁是捧著竹籃子的姬柳和懷抱大公雞的少年。

小芝熱情地向申小甲揮了揮手,算是打了一個招呼,而姬柳和少年的臉上卻是沒什麼好看的顏色,冷冰冰的像是申小甲欠了他們許多錢。

申小甲輕咳一聲,也朝著三人揮揮手,快步跟著老曲向前走去,嘴角抿著微笑道,“確實很公平……咱們身邊人都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看向前面處在飛雪巷中間位置的府衙大門,呼出一口濁氣,“我去衙門裡一趟,再拉點人手,給咱們壯壯聲勢!”

“你去你的,我在這裡吃碗麵,長點力氣……”老曲點了點頭,緩步走到府衙旁邊的面館裡,敲了敲緊閉的門板,輕聲道,“老闆,二兩羊肉面,別放辣子,多撒蔥花。”

門板應聲開啟,麵館老闆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面走了出來,將羊肉面遞給老曲,在衣衫上擦了擦手,笑呵呵道,“早就給您備好了,一直在鍋上熱著……”

“多謝!”老曲接過羊肉面,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一邊吸溜麵條,一邊望著府衙大門,嘀咕道,“這小子在算計這方面確實很有天賦,難不成這就是他說的什麼皇家遺傳基因……”

府衙內,申小甲提著火刀匆匆來到監牢處,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沉嘆一聲,三兩步跨到一塊石板前,奮力抬起,將腦袋伸進去左瞟右瞧一番,悄聲道,“有喘氣的沒有?”

老獄卒從一片黑布隆冬探出腦袋,眨眨眼睛道,“你要請我出去喝酒了嗎?”

“對啊,去煙雨樓喝酒敢不敢?”

“有刀嗎?有刀就敢去!”

“當然有,這個坑旁邊還有個小坑,裡面有兩百把大刀,應該夠用了吧?”

“剛好夠用,這坑裡的衙役和囚犯,還有幾十個等著看熱鬧的百姓,加起來正好也是兩百人……”老獄卒眼睛一亮,立時爬出大坑,朝著坑內大喊一聲,“兄弟們,出來透口氣,申小子要請大家去煙雨樓喝花酒!”

大坑內,頓時現出一雙雙亮如明珠的眼睛,一個個臉面焦黑的腦袋露了出來。

申小甲哈哈一笑,揭開旁邊的一塊石板,從散亂堆積在坑裡的大刀中撈出一把,按在老獄卒手裡,高舉自己手中的火刀,低吼道,“刀在手,跟我走!殺沈榮,報血仇!”

坑裡的眾人齊聲應和一聲,魚貫而出,挨個挨個拿起大刀,跟著申小甲衝出府衙。

麵館門前,老曲看了一眼走在人群最前頭的申小甲,放下手中的麵碗,用袖子抹了抹油膩膩的嘴,站起身來,從腰間摸出幾個銅板扔進碗裡,對面館老闆道謝一聲,瞬身來到申小甲旁邊,舔了舔鬍鬚上的殘渣道,“原來你把錢都花在了刀刃上……”

申小甲嘿嘿笑道,“勤儉持家是美德。”

老曲撇了撇嘴,看向近在眼前的煙雨樓,雙耳微動,挺直腰板道,“等下我可能顧不上你,這回真要開打了。”

話音未落,原本靜寂幽暗的飛雪巷忽地燃起無數火把,伴著連綿不斷的腳步聲,馬蹄踩踏地面的啪嗒聲,利刀出鞘的摩擦聲,交匯在一起,烏泱泱地壓向站在煙雨樓數十步之外的申小甲等人。

煙雨樓大門也在此時轟然而開,沈榮緩步而出,身後跟著縮頭縮腦的沈琦,正正地在大門前佇立,表情玩味地看著申小甲道,“你很聰明,沒有去江邊英雄救美,但你也愚蠢,明知道我在這邊,還敢過來!”

申小甲眼神冰寒地看了一眼躲在沈榮背後的沈琦,又掃視一圈圍在四周黑壓壓的騎兵和武士,淡然笑道,“豬頭榮,你也很愚蠢,明知道我要過來,居然還敢留在這裡,當真是嫌命太長啊……”

沈榮搓了搓手指甲,一臉不屑道,“我的命就在這裡,有本事就來取吧……噢,對了,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快一點,雲橋姑娘可撐不了太長時間……”

“跟他廢話作甚……”老曲白了一眼剛欲開口的申小甲,右腳一擰,就在將懷中的寒月刀握到右手的瞬間,整個人乍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一名斜舉長槍的騎兵面前,身上那件新郎官的大紅衣獵獵作響,橫斬一刀,邪魅一笑,“殺人是一門很沉悶的活計!”

嘶!一聲戰馬慘嚎傳出。

那名騎兵登時一驚,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只覺得身子突然矮了一截,低頭一看,只見身下戰馬匍匐在地,四條馬腿早已飛散,而後又是一道刀光閃來,頸上一輕,頭顱高高飛起,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緩緩倒地,說不出半句言語。

一道血紅濺在老曲的紅衣上,讓這個笑容溫和的邋遢中年人驟然變得煞氣凜然,彷佛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人,就連倒地騎兵脖頸處噴出的那些血珠也顫顫地避開,再沒有一滴敢落在那紅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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