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3章:君臣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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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

腳步聲響起。

走廊上的油燈微微向右傾去。

幽靜的牢房到了午夜,平添了幾絲陰冷。

賀備抱著一件新衣,看著端坐在床鋪上閉目養神的房玄齡,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仰慕之情。

身陷牢籠前途未僕,卻還能如此怡然自得。

朝堂上這些大人物,果然都是不俗之人。

“房相,陛下召您進宮,您換件衣服吧。”

房玄齡睜眼,理了理左右衣袖,開口道:“不用了,吾就穿這件。”

“這…”

廉政司的牢房打掃的雖然乾淨,但終究是關人受刑之地,難免有著幾絲腐臭之味。

臭烘烘的去面聖,這可是不敬之罪,搞不好,還會讓李承乾以為他們廉政司把房玄齡怎麼著了呢。

賀備面露為難之色。

房玄齡一聲嘆息:“罷了罷了,將衣服放下吧。”

換上新衣,賀備親自駕車,帶著房玄齡從玄武門悄悄入了宮。

深夜的皇宮一片寂靜。

在經過幾隊禁軍盤查後,馬車停在了兩儀殿外。

“陛下,房相到了。”茅四輕聲道。

李承乾正在寫字,他的飛白體經過多年練習,已到大成,哪怕就是對他各方各面都不滿意的李世民,在書法一道上也從未批判過一句。

放下筆,李承乾輕吹幾口氣。

未乾的墨水,瞬間寖透紙張。

房玄齡行禮道:“罪臣,參見陛下。”

李承乾嘆口氣,語氣苦澀道:“看來房相是怨恨朕的。”

房玄齡沉默不言。

說實話,他為大唐盡心盡職了這麼多年,無論何事,從來是只敘公情不論私誼,捫心自問,房玄齡覺得也算清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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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僅成為了朝堂上的犧牲品,李承乾還給他扣了個徇私枉法的罪名。

雖然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房玄齡從未想過,他竟會以這種方式退場。

強取豪奪,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寫進史書裡去,以後他房玄齡怕是就和魏徵一樣,成為後人唾棄的奸臣了。

悻悻苦苦一輩子,圖的就是個青史留名,現在可好,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他心中怎麼可能沒有怨恨。

哪怕他再忠心,終究也是個有七情六慾的人。

天子無情,帝王寡恩,李承乾是演繹的玲離盡致。

房玄齡已是心死如灰。

沉默良久,李承乾苦笑數聲。

“是朕對不住房相,朝野局勢如此,朕也實屬無奈,望房公,莫怪。”

李承乾以後輩子侄的身份,躬身行了一禮。

房玄齡趕忙回禮道:“陛下折煞臣了,臣萬不敢。”

此時,幾個太監端著酒菜走了進來。

李承乾扶起房玄齡,拉著他坐於席間。

兩人對向而坐。

李承乾親自斟酒。

水酒散發著陣陣清香。

李承乾舉杯道:“這一杯,朕敬房相,感謝卿多年幸勞。”

“陛下,臣…”

“房公勿言,先聽朕說。”李承乾擺擺手,杯中酒一飲而盡,緊接著,又倒一杯道:“這一杯,承乾謝房公以前在父皇面前的迴護。”

飲完,又滿上道:“此酒,算朕向房公告罪,房公處事端正為人清廉,若不是因朕,公定可青史留名受後世子孫敬仰,是朕對不住卿。”

“陛下…”

房玄齡神情動容,李承乾舉手,接著道:“房公放心,待朕百年之後,朕會留下遺詔,令後世之君,給卿,給魏公,洗去汙水,平反正名。”

“陛下萬萬不可。”房玄齡起身跪倒在地,哽咽道:“臣解君憂,乃本分已,區區虛名又何足掛齒。”

三言兩語之下,房玄齡心中的不忿盡消,君臣之間,看著又相得了起來。

席過半間,李承乾問道:“房相,你這一去,內閣只剩侯君集一人,你覺得,何人能擔大任?”

稍作思慮,房玄齡回道:“論名望資歷,蕭瑀可。”

“嗯。”李承乾含糊的點點頭,接著問道:“除了他呢?”

“劉泊。”

房玄齡脫口而出。

李承乾沒說什麼,舉起酒杯,輕抿一口後,才道:“內閣職責重大,他…”

“陛下。”房玄齡正色道:“劉泊當初,雖跟長孫無忌和故蜀王有舊,但這二人已故去多年,陛下登基以來,臣民拜服,不管劉泊有無二心,都無礙大局。”

李承乾點點頭,權衡片刻後,又道:“房相覺得,侯君集如何?”

“侯大人乃元勳老臣,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自入閣以來,也是勤於政事……”

房玄齡說著毫無營養的話,李承乾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佯裝不快道:“都說酒後吐真言,房相怎說的都是無用之話?”

“陛下恕罪。”房玄齡一笑,片刻後,正色道:“此人權欲心過重,可重用,但不可久用,陛下應該也知道,他這些年在朝中大加籠絡人心,身邊聚集了不少黨羽,他之所圖,世人皆知,陛下還應多加防備。”

唉…

一聲長嘆,李承乾神色愁悶道:“房公真乃忠貞之士,你若在朝,朕何須如此憂心。”

房玄齡沒接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的臉色變得愈發潮紅。

“怎麼,房相可是心中還有什麼難言之隱?”李承乾問道。

“臣……”

房玄齡顯的有些猶豫,李承乾邊倒著酒邊道:“房相有話直說便可,今日你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陛下,臣以國計,勸陛下早日立儲,東宮乃國本,大位不定,則國本不穩,如今幾位殿下日益見長,陛下遲遲不定儲君,日後怕是會徒增煩惱。”

李承乾臉色稍微變了變。

這幾年,勸立儲君的摺子不在少數,但都被壓了下來。

李承乾不是不願意立儲,他是不知道該立何人。

當皇帝難,當父親更難。

李象是嫡長子,按禮法,應立為君。

但他又實在頑劣不堪,若立為君,與國無益,與民無福。

可如果不立李象,那不管立誰,李象怕是都難以善終。

除非,先廢了姜熙月。

沒了皇后的身份,李象這個嫡長子的身份也就無關緊要了。

可這麼做又著實太過薄情。

李承乾不願如此。

這就使得他現在很是為難。

立李象,不適合。

立他人,不妥當。

一直拖著,等李政李樂他們再大些的時候,怕是會爭的更加棘手。

現在是進退兩難。

李承乾一杯接一杯,連喝三杯後,突然問道:“房相覺得,誰可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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