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寧下意識將右手手掌貼到胸前，即便隔著襯衫和西服，手掌所感受到的心臟跳躍感也尤為明顯。他走在前面，這是齊肅的要求。房間明顯是他事先開的，房卡也在他手上，這條即將邁向香豔盡頭的道路由他來領頭，完全有這個理由。而他曾經也幻想著會出現這一幕，他領著齊肅進入一間富麗堂皇的套房。房間裡瀰漫著繚繞的水霧，水霧中參雜著催情的迷藥，齊肅的皮膚又白又滑，在水霧中反射著淡淡廣澤，掙扎時又透出水嫩的粉色，但是齊肅的臉還是那麼冷靜，讓他把持不住的反差感，然後……然後他就滿身大汗褲襠全溼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夢醒了。

一般都是這種流程。

李攸寧走著走著就覺得自己是不是進入了幻覺世界，怎麼這酒店的走廊也越來越像夢中的那副場景。

這是夢吧，他稀裡糊塗說了一通，然後表了白，齊肅居然也一口答應，而且還特別主動的要和他開房……

除了做夢，李攸寧想不到第二個理由。

但是今天的夢細節格外清楚呢，他連剛才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齊肅的所有反應也都停留在腦海。做夢的時候頭腦能有這麼清醒？

啊，忍住，腳不要飄！齊肅就在後頭跟著呢，說不定正時時刻刻注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絕對不能做出丟人的事來，就算是在夢裡，穿上衣服他也要是個紳士。

401……

403……

405——

李攸寧頓住了腳步，他的餘光能瞥見齊肅也在這時頓住了身形。

這種時候不管多震驚，多咋舌，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臨門的一腳，不踢是傻子！

李攸寧動作帥氣地掏出房卡，幹淨利落地刷開門，一手握住門把手把門推開，對著齊肅做了個請的姿勢。齊肅經過他身側時，李攸寧才注意到齊肅手裡還拎著一個黑色皮箱，雙手也戴著一雙黑色皮手套。李攸寧喉頭一哽，居然在這一瞬間覺得齊肅那雙手性感到爆。

李攸寧緩緩關上門，手在門扣那一拉，門便整個反鎖死了。他極其敏感地注意到，門鎖發出聲響時，齊肅往這邊瞥了一眼。但是齊肅並沒有表示不滿！

這是一間廳臥套房，整體的灰金色調帶著一種低調的奢靡感。齊肅拎著黑色皮箱走到了沙發旁，將黑色皮箱放在了沙發前的案几上。

李攸寧聽到齊肅說：“這房間隔音效果好嗎。”聞言，李攸寧一個沒忍住差點滑倒在地。

“…………”齊肅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他考慮的重點究竟在哪啊。這種酒店的房間隔音怎麼可能會不好！正常情況下人都不會懷疑這一點的吧。除非要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可是齊肅完全可以不用擔心啊，就算是在床上他也是正統流派，該戴|套|戴|套，沒套絕不內|射。也很少玩花樣，更沒有那種非人的變態傾向。就算他在別人身上幹了什麼，這可是他和齊肅的第一次，他絕對會很溫柔很有耐心地做前戲的！

齊肅側過身來，將不遠處的扶手椅子拉到腳邊，朝李攸寧招了招手：“過來，坐。”

李攸寧不明就裡地走過去：“怎麼了嗎？”在齊肅略帶壓迫的眼神中落座。

李攸寧剛坐下就感覺一條黑影在眼前瞬間晃過，隨後身體上便傳來明顯的束縛感。

“等，等等……這是要做什麼？”

“你說呢？”一道帶著戲虐的聲音滑過耳際，像一波細小的電流從耳廓傳了進來，瞬間，李攸寧半邊身子都酥麻了。這一道耳語彷彿讓他回到了幾年前H市那條黑暗的小巷，那宛如從極地深淵吹來的寒風之語。

等李攸寧從這片刻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時，不止是上半身，雙手和雙腿也被緊緊固定在扶手椅的扶手以及腳凳上。

李攸寧低頭看了眼捆在身上的黑繩，不信邪地掙扎著動了動，卻完全沒有著力點，只能讓扶手椅在地毯上發出細小的鈍音。

瞪大的雙目中閃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那些驚詫那些疑惑那些戰慄通通以眼神的方式強而有力的落在齊肅身上。齊肅卻只是慢條斯理地抬起戴著黑手套的一隻手解開外套紐扣，唰脫掉外衣隨意扔在地上，露出內裡收腰的白色襯衫。齊肅扭開袖口，挽起袖口，露出結實精瘦，線條漂亮而充滿力量的手臂來。

這時李攸寧才看清齊肅戴的手套只到腕口，凸起的腕骨彷彿平原中乍然隆起的峻峰。

在李攸寧眼中，時間彷彿被刻意放慢了速度，齊肅甩衣服的動作，挽袖子的手指，身體舒展時而掐緊的腰線……就像一幀一幀影片在他腦海中流過。

齊肅的皮膚很白，就算不用PS也比普通人白上一兩個色號。但卻並不是柔弱的白皙，而是每個毛孔都在訴說著健康和力量的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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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整齊的挽袖和黑色手套平添起幾絲禁|欲色彩。

明明就是那樣一張臉，彷彿永遠無動於衷，高傲冷豔不可方物的一張臉，這種時候居然彷彿跌落了凡塵，染上了凡人才會有的七情六慾。不管是扯開的領帶還是裸|露在外的手臂，亦或是將手指包裹得更加冷峻修長的黑手套，都往齊肅身上注入了一股狂野之氣。

這是夢……這是夢，這一定是在做夢！

李攸寧想要閉上眼睛催眠自己，但他居然不捨得閉眼。

這種狂派的齊肅，久違的氣息，他怎麼捨得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感受！他興奮得要發抖好嗎！

不過該死的，沒被這繩子捆住那就完美了。

這時，齊肅走到了李攸寧面前。一瞬間被黑影遮蓋住的感覺讓李攸寧再一次向感嘆，不要看齊肅年輕，海拔也過人啊。但，他究竟要幹什麼？

“這種時候你一定在想我究竟想要做什麼。”齊肅唇角一勾，笑了。他伸出手指勾住勒緊衣物內的一條繩子，輕輕向後拉，隨即放手。彈射回去的繩子啪一聲打在李攸寧身上，引得李攸寧發出一聲痛呼。

“告訴你也沒關係。這麼做有兩個理由，第一，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或許會顛覆你的三觀，引起你的超大反應，所以綁住你讓你安靜一點。第二，自然是為了——懲罰。”話及此，齊肅盯一眼李攸寧。

“這個先不說，我認為我們很有必要先談一談別的。”

齊肅拖著扶手椅將其搬到沙發對面，而他本人則繞過案几坐到了沙發上。

齊肅是雙腿大開的那種豪邁坐法，雙手肘抵在膝蓋，身子微微向前傾著。

“在餐廳的那一席話我就當做你想要和我發展那種關係的發言了，你有什麼要否定的嗎，現在想要否決的話還來得及。”

李攸寧很是莫名，否決什麼，餐廳說的那些話可是他的真情實意，“我是認真的！”

“是嗎，我很高興你能這麼說。”齊肅又笑了。李攸寧突然覺得周遭冷颼颼的，寒毛直豎。

“那麼，你覺得這些是什麼人。”齊肅將手伸進襯衣胸袋，掏出一疊寶麗來相片大小的照片，依次排開放在桌面上。

李攸寧低頭一看，這些照片不就是他和各種姘頭在一起時的親密照嗎，齊肅怎麼會有！而且還這麼齊全……

“這位，你認識吧。你們之間的關係也不用我多說，你否認嗎。”

“……不。”

“那麼這位……”

…………

…………

齊肅每順位指著照片問下去一個，李攸寧身上的冷汗就多鋪一層。齊肅居然連對方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跟的自己什麼時候和自己掰了都一清二楚。要不要這麼牛奔，他是搞諜報的嗎。

當齊肅的手指落在方焱的照片上時，李攸寧內心的尷尬已經膨脹到即將爆照的臨界點。

“這個人，我非常討厭，比之前任何跟你發生過關係的人都討厭，你知道為什麼嗎？”

鑑於齊肅的口氣十分危險，李攸寧極為明智地選擇老實搖頭。

“因為他背叛了我！”齊肅瞬間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猛扎在照片上，正中照片內方焱的臉，看起來像是將其腦袋劈開一樣。

李攸寧心裡一抖，大氣不敢出了。

“你和他同時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有一瞬間我真的非常想把你們兩個的腦袋都擰下來。”齊肅將匕首拔出，撿起照片撕碎後扔進垃圾桶。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們是朋友！”

“是朋友，你們就可以一起到我面前來顯擺？”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當時也在，真的，要是知道，我絕對不會去的。”

“哦，所以你那個時候是一邊心裡喜歡我，一邊又和別的人勾三搭四嘍。”

“…………我，我……我……”

李攸寧一下就被問倒，他沒辦法反駁啊，因為當時他的確就是那樣的人渣，吃著碗裡望著鍋裡，因為齊肅太難追求所以也捨不得炮|友：“但是，我已經改過自新了！從夏威夷回來，我就意識到這一點了。”

“你是說，在向我表示了願意同生共死的宣言後，一回國就迫不及待找你那些老情人們敘舊，每天都和不重複的人親親我我？”

“等等，聽我解釋，你誤會了！”

“解釋？現在才想起來解釋？在之前的餐廳約會裡，我給你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準備說辭，但是你對此一句話不提。看來你分明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

不是這樣的啊！李攸寧滿心草泥馬飛奔，就差做個爾康手了。可是他被繩子捆著，想衝過去跪地求饒博同情都沒辦法。但是齊肅真的誤會了！

“你聽我說，事情……”李攸寧一句話沒說完，餘光撇到齊肅吧嗒開啟的黑色皮箱內的東西後，喉嚨都彷彿被掐住了。

齊肅面無表情地將皮箱攤開，徹底暴露出藏匿於皮箱內的步|槍零件。齊肅將零件取出，一個個開始組裝，瞟李攸寧一個眼神。

“你說啊，我聽著呢。”

槍械零件組裝在一起的咔咔聲徹底淹沒了李攸寧吞嚥口水的聲音。

李攸寧滿腦子的解釋語言都被齊肅嫻熟組裝槍械的動作畫面給沖刷得一乾二淨。

他到底是在做夢還是出現幻覺了？

齊肅拎著個皮箱過來，然後皮箱裡裝的是槍械零件這種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普通人手裡的違禁物，而且齊肅還在手指靈活又快速地把這些東西組裝成了一個恐怖的兵器。

你為什麼能這麼熟練啊，到底是組裝過多少次了？（問題是，這看起來也太帥了！）

這種東西和齊肅違和感太重了，這可是高階步|槍，不是隨隨便便哪個百貨商場擺出來的兒童玩具。那重量，那色澤，組裝時的聲響，還有安靜躺在皮箱裡並未被取出的黑色制式手|槍無一不表明齊肅手上的是把真家夥。

咔一聲，消|音|器便被卡在了槍口。

“怎麼啞巴了，不是要解釋嗎。”

李攸寧冷汗淋漓，“別開玩笑了，齊肅，這不是你這種小孩子能玩的，趕緊放下。”

“李先生看來對我的槍法很是不信任。”齊肅話音剛落，只聽得噗一聲，緊接著從李攸寧身後立馬想起“啪”玻璃碎裂的聲響。而李攸寧在那一瞬間只覺得有一條彷彿撕裂空氣的，肉眼無法可見的刀片在他腦側飛速劃過。只要再偏一點，李攸寧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敢提有沒有臉這個詞了。

“順便說一句，我已經成年，不是小孩子，懂？”

“是，是……”

絕對沒辦法再把你當成小孩子了才對吧！

子彈高速飛過去之後，李攸寧直接是喘著氣頹坐在椅子上的。

這槍法，絕對不是玩具槍，也不是在射擊俱樂部那種娛樂場所能夠鍛鍊出來的能力。

李攸寧暈染著汗水的眼瞳深處倒映出齊肅將步|槍扛在肩上的身影。這種距離下的後坐力似乎對齊肅一點影響也沒有，齊肅的身體條件達到如何，李攸寧實在不敢想。他都快要分辨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個十八歲剛成年的演藝圈小明星，還是隨時能拔出一把銳利匕首，組裝槍械得心應手，還有出神入化槍法的另一個男人。

齊肅彷彿看穿了李攸寧的想法，將槍口抵在李攸寧的胸膛上。

“你覺得哪個才是我？是你自認為瞭解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李攸寧搖了搖頭甩掉睫毛上的汗水，齊肅的表情是那麼嚴肅，彷彿在等待死神的宣判。明明他才是能決定生死的那個死神才對，卻又露出這樣想要得到一個符合心意的回答的那種期待眼神。

李攸寧捫心自問，後悔了嗎。這樣狂酷拽霸的齊肅是他根本沒有想象過的，過去在他心目中，齊肅雖然很強很強，但最多也不過是個少年而已，頂天了也就是身手好點，知識面光一點，學習能力快點。這就是天才了吧，普通高中生只能望其項背。就算是在人才濟濟的演藝圈，齊肅的顏值和進步都是出類拔萃的。沒錯，他就是這麼優秀的人。

因為優秀，所以不管齊肅性格怎麼誇張，或者有多少面性格都沒有關係。天才總是別具一格的。

但面前的齊肅顯然和他以前所有認知都不一樣，這是一個充滿危險氣息的齊肅。他手上的那些危險武器當然是一個重要因素，但更重要的是，齊肅並沒有對開槍或者殺死某人感到恐懼。

這原本是雙彈吉他的手，撥弄著琴絃。這也是在鏡頭面前揮舞著的手，被打了蠟，用特別的角度拍攝得修長精緻而動人。然而現在這雙手扣在扳機上。

這也是齊肅。

不，不可能啊。為什麼會這樣。齊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不是他該做的！

什麼殺人，什麼手|槍，還有那些厲害到像在開掛一樣的身手。這都什麼跟什麼？為什麼這種模樣的人偏偏要是齊肅？

這麼多資訊一股腦全塞到他腦子裡，李攸寧覺得自己腦袋已經快要爆炸。

齊肅為什麼要這麼做，居然拿著槍指他，是想殺他嗎？

“好好回答，李先生，不然我真的會開槍，相信我。”

齊肅的表情告訴李攸寧，他沒有騙人。

“不要說謊，也不要安慰，懂嗎。”

李攸寧沉默下來，神色複雜地望著搗在胸膛上的那只黑洞洞槍管。

“齊肅，你有真正喜歡過，不，是愛過什麼人嗎？”

“…………”

“我猜你一定沒有吧，這種表情。”

“這無所謂。”

“有，這是回答你那個問題的關鍵所在！假如你沒有那麼強烈的深愛一個人，你永遠不會理解我。你不能理解我即使看到喜愛的那人出乎意料的一面也能接受，就算那個人拿槍指著自己也可以原諒，就算他總是那麼冷淡像個絕緣體一樣感受不到別人的關心和愛，這也無所謂。這就是深愛一個人的感覺，你聽明白的話，答案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