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十七章 人人在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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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春天說來就來,說去就去,進入六月,關中木葉早從青翠轉向黛綠。```麥子飽滿,果子漸豐,郭旭院子裡兩個女人的肚子,也都像熟透的西瓜,昂然圓滿地隆起來。若不是鄰居們時常看到陳嵩帶著其中一個女人散步,幾乎以為郭旭納了一房妾,且妻妾二人比著追著生娃娃。

春天說來就來,說去就去,進入六月,關中木葉早從青翠轉向黛綠。麥子飽滿,果子漸豐,郭旭院子裡兩個女人的肚子,也都像熟透的西瓜,昂然圓滿地隆起來。若不是鄰居們時常看到陳嵩帶著其中一個女人散步,幾乎以為郭旭納了一房妾,且妻妾二人比著追著生娃娃。

北府少壯將領陳嵩,已經不可救藥地墜入情網,被這個自稱梅虹的女人俘虜,連一點掙扎都沒有,現在正等著一個跟他無關的孩子出生。這之後他還得再等一段時間,才可以和梅虹一起製造屬於他倆的下一代。用斛律徵的話來說,就是陳嵩心高氣傲,一直盼著天上掉下一個絕色仙女,不料卻毫無徵兆地在路邊撿了一個女人,絕色倒是不假,撿起來才發現人家肚裡有貨,可是已經放不下,也不願意放下了。

於旁人而言,這是笑話;但於陳嵩而言,這是天命。他此前關於未來枕邊人的種種勾勒,被梅虹含淚的眼睛瞬間抹去,那種舉重若輕,好像就是為了證明他是多麼的幼稚,證明愛情是多麼的不講道理,緣分是多麼的霸道強橫。

大約是在春分時節。也就是在第五次探望時,他終於不再獨自輾轉苦惱。決然放棄自己對所謂完璧的可笑堅持,向這個肚子鼓起來的美麗少婦求愛。不在乎這個孩子是誰的。也樂意做他(她)的父親,只要這個孩子和他的子嗣都有同一個母親的血。梅虹起初不肯接招,但陳嵩是一個戰場上善於攻堅的強悍軍人,在情場上表現出了同樣志在必得的堅韌。而梅虹孤身漂泊,渴望歸宿,加之本來就對陳嵩隱隱有一見鍾情的味道,幾次深談後,外有強敵,內有細作。內外呼應,勢不能金城湯池下去,終於在一個明月高懸的夜晚,在小院的梅樹底下,接受了陳嵩的表白。這棵梅樹,此前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到了梅虹和陳嵩相擁長吻時,終於顯示出上蒼把它安排在這裡的用意。唯一的缺憾,是郭旭院子裡沒有橘子樹,否則有陳皮有梅花。陳嵩梅虹,看上去天造地設,不能終成眷屬幾乎就天理難容。

過了這一段冰泉冷澀的情感攻守,接下來就是溪水歡唱。清泉甘甜的協奏。陳嵩和郭旭兄弟多年,但打下長安後,從來沒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往他家跑。只是郭旭的屋子實在太小。容不下兩對情侶,梅虹搬出去已經是大勢所趨。

陳嵩相中的房子離郭旭家不遠。大小相仿,打掃裝飾一番就能入住。趁著這幾天等房子。趁著天氣還沒有到了酷熱難耐的程度,趁著關中太平無戰事,也趁著兩個孕婦還沒有笨重到舉步維艱,陳嵩和郭旭用馬車拉著她們兩個,叫上那幾個弟兄,帶著使女和親兵,出去野營玩耍。他們划著船,登上渭河中心的一片長洲,在那裡搭起了幾個帳篷。此地河水平平,蘆葦萋萋,水鳥關關,白雲悠悠。白天女人們躲在樹蔭裡閒聊、吃野果子做女紅,用小鍋煮魚湯;男人們上岸打獵,下水游泳。晚上女人們早睡,男人們喝酒。戰爭離他們很遠,內鬥離他們很遠,此時此地只有煙火男女、凡人樂趣。一行人玩得心野,幾乎要幽然隱逸,不肯再回紅塵長安。

第二天晚上,烤兔子烤魚烤野雞吃殘了,月亮升起來了,一堆人在微醺中橫七豎八地躺著,起了猜謎語的興致。

小俏先出了個迷面:

日月一起來,

莫當明字猜,

昌冒都不是,

愁死尚書臺。

男人們面面相覷,完全摸不著頭腦。梅虹比劃了半天,眼前一亮,說這是一個“膽”字。忘了你們幾個識字少,冒犯了。徐之浩說這個不怪嫂子,只怪我們幾個沒出息。將來我們都有孩子了,省得把錢送給那些村學究,就請嫂子來做女先生,把我們的下一代都教化成學富五車的大文人,不再揮刀舞棒。這樣吧,我來出個謎語,別人考過我,差點沒讓我憋破腦袋:

兄弟並排走,

一左一在右,

跑得一樣快,

到死不分手。

斛律徵雖然漢話說得順溜,一遇到這種需要腦子轉彎的文字遊戲就撓頭,現在看看這幾個兄弟,覺得誰也沒他跑得快,若是一左一右,他一定是先打馬躥出去的。陳嵩隱約覺得自己能猜出來,還沒張口,兩個女人已經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車軲轆!

郭旭呵呵笑著說這麼簡單我都猜不出來。

我就從來不指望你能猜出來。

陳嵩突然想起來一個老兵說過的謎語,自籌可以拿出來難倒所有人,包括這兩個機靈女人,乃清清嗓子,儘量斯文地說出來:

南陽諸葛亮,

穩坐中軍帳,

擺好八卦陣,

單捉飛來將。

話音剛落,小俏就噗嗤一聲笑出來。

陳嵩說孫姑娘笑什麼。我很過這個謎語,謎底不就是蜘蛛麼。

眾人嘖嘖讚歎,陳嵩卻眉頭一皺,脫口而出:

“你父親是做什麼的?”

小俏突然意識到自己百密一疏,一個“麾下”讓陳嵩生疑了。壓住心跳,往郭旭身上一靠:

“還能幹什麼?做生意的唄。買賣最興隆的時候,麾下也不過十來個夥計。在你們這些人看來,也就是個芝麻粒大的什長。”

郭旭此刻已經回過味來。情之所至,腦筋活絡。馬上想到怎樣替小俏掩飾,乃伸手刮了一下妻子的鼻子: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一個兵油子,夥計都變成了麾下。”

眾人鬨笑。小俏為丈夫的急智竊喜,伸手撫摸他的後腦勺。陳嵩輕輕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小俏一眼,再次覺得她很像一個人。但此時情形,顯然已經不能再追問。而且梅虹也已經躍躍欲試,要出一個謎語了:

方方一塊石,

壓住天下地,

一人輕輕舉,

萬人抬不起。

小俏以前沒聽過這個謎語,但覺得謎面氣象闊大,不像是民間俗裡拿尋常物件製作的。仔細揣摩一陣,豁然開朗,正要說出來。突然意識到不能再暴露自己更多的見識,顯得不像一個商人家的女兒,更加重陳嵩的疑心,乃佯裝不解。皺眉搖頭。

徐之浩想了許久,說莫非是山?

梅虹說山怎麼會一人輕輕舉?

徐之浩說神仙就行啊。

梅虹說可是合天下之山在一起,也壓不住天下地啊。

斛律徵說莫非就是氣?氣這個東西。就能壓住天下所有地。可又不是一人輕輕舉,萬人抬不起。

陳嵩說你一個鮮卑人。懂什麼氣不氣的,莫非要學道昇仙?那你先把酒肉戒了。找個山頭住下,像個知了一樣,整天喝露水吸清氣,不食五穀,辟穀輕身。

斛律徵說不吃東西,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神仙沒見過,皇帝見過,要是不吃不喝能當皇帝,我寧可吃吃喝喝當個叫花子。

梅虹用手一指斛律徵:

“快了快了,你快猜到了!”

斛律徵一頭霧水:

“什麼快了快了?”

梅虹說你剛才說到皇帝,謎底就和皇帝有關係。說完這句話,突然暗傷發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佯裝揉眼睛,低下頭去。

陳嵩一下子明白過來,樂得一拍手:

“玉璽!謎底是玉璽!”

謎底一說破,大家煥然大悟。玉璽這東西,方方正正,豈不就是皇帝一人輕輕舉起,而天下臣民碰都碰不得嘛。

徐之浩嘖嘖讚歎,說梅姑娘這個謎語富貴,尋常老百姓猜不出來。

梅虹已經快速轉換神情,也瞬間想到怎樣不留痕跡,輕輕笑了笑,說我當初住在長安的時候,上門的客商三教九流都有。這個謎語,是宮裡來的一個採辦太監講給我丈夫的。

說到丈夫這個詞,迅速向陳嵩瞥了一眼,好像他會介懷。

陳嵩看到了她的這個眼神,知道她在乎自己,心裡一熱,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倒了一小碗野果湯遞給梅虹,衝著郭旭一揚下巴:

“別光顧著親熱,該你出個謎語了”。

郭旭把手從小俏肩頭撤下來,略帶尷尬地摸著自己的臉,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挖出過的一個謎語:

無木委頓,

有木超卓。

無風單薄,

有風肥碩。

無水憂愁,

有水歡樂。

無火太平,

有火難活。

這個謎語風木水火一起上,看上去很神秘,確實把眾人繞進去了。其實他們對此物至為熟悉,只是身處關中,用不著這東西,既然不在情境,也就難入心竅。眾人抓耳撓腮好半天,郭旭得意至極。一堆人裡最笨的一個人,出個謎語,難死所有人。最後小俏最先回過神來:

“是不是帆?”

帆這個東西,沒有木頭做的桅杆懸不起來,沒風的時候乾癟耷拉,有風的時候鼓脹圓滿,沒有水就沒有用武之地,且為了防蟲防水,都要浸油,最怕的就是火。

郭旭捧著小俏的猛親好幾口,引得旁人一片聲起鬨。

小俏猜出了謎語,也勾起了心事,想到帆檣雖揚,水勢雖順,江東卻遙不可及,父母連個像樣的墓地都沒有,自己連去哪掃墓都不知道。一時神傷,說我困了。想早點睡。而後蹣跚起身,扶著腰到帳篷裡去了。似乎被一股看不見的氣息所薰染。大家突然都覺得意興索然,草草喝了剩下的酒。都躺下睡了。

長洲兩側,渭河靜靜地流,它無從知道洲上人們的悲歡。

月亮俯視這塊棗核狀的河中淨土,忍不住驚歎於塵世的瓜葛。人們造謎語猜謎語,卻未必知道自己就身在謎局中。

這片小小的土地上,睡著姚秦末代皇帝的秘密情人和他的遺腹子,邊上還有另一個知道真相的宮女;睡著晉朝前高官的女兒;皇帝宮女被皇帝的死敵解救並愛上了他,而後者對心上人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他雖然對前高官女兒的來頭隱約生疑,卻因為她是他生死兄弟的妻子而沒法深究;前高官女兒雖然身負破家之恨。卻無力也無心去血債血償,只能緊緊抱住命運的破船隨波逐流。上蒼啊,你穿越亂世,千里引線,把這麼多緣債捏在一起,以情仇為經,以恩怨為緯,是要編一個筐來裝滿善果,還是要攢一根鞭子。用來猛抽紅塵間有意無意的罪孽?

且慢!

這還不夠。

這一夜大家都睡得很沉,第二天斛律徵醒得最早,他在渭河邊洗臉時,聽到上游不遠處也有嘩嘩聲。他抬臉看時,發現對岸也有個人也正在洗臉。那個人也抬起頭來看,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愣了。

姚滅豹!

他穿著本地人的衣服,腳邊的地上卷著一塊氈墊。旁邊是一個包袱。

姚滅豹也認出了斛律徵。這個人在池陽大戰中帶領騎兵,緊緊咬著夏兵。燒成灰姚滅豹也能認出來。

兩個戰場上的死敵隔著渭河,赤手空拳地對峙著。

忽然斛律徵笑了:

“你叫什麼名字?”

姚滅豹本來想說我叫姚滅豹,可是一想起晉軍已經搶走了滅豹營的旗子,說出這個名字只能自取其辱,便說我叫姚驥。

孰料斛律徵知道掌故,一聽便笑著說原來你就是姚滅豹啊,你的滅豹營很能打啊。

姚滅豹一看對方沒有羞辱自己的意思,笑了笑說我從前叫姚驥,現在皇帝給改了名字叫姚滅豹。

稍稍頓了頓,說你們也很能打。

話說到這裡,好像接不下去,彼此都覺得有點尷尬。姚滅豹俯身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轉身離開。這時聽到斛律徵說你先別走。

姚滅豹的第一反應是想從包袱裡抽出腰刀。如果對方試圖扣押他,他就只能拼了。但手還沒有伸到包袱裡,就聽到斛律徵說既然來了,就見見我那幾個兄弟。

姚滅豹背上包袱,有點猶豫。他昨晚後半夜睡在草叢裡,沒發現長洲上還有人。既然對方有弟兄,那自己就更難脫身。他和同來的弟兄約在渭橋一帶碰頭,此時沒有人來幫他。就算他有三頭六臂,怕也是難以對付幾個久經戰陣的壯漢。但如果聽到人多就轉身跑掉,似乎又有辱大將風度,會被敵人恥笑,將來若是在戰場上相遇,怕都要矮人家一頭。乃雙手抱胸,分開雙腳,穩紮在岸邊,靜候對方動作。

郭旭、陳嵩和徐之浩聽說姚滅豹居然就在對岸,都吃驚不小。他們跟著斛律徵到長洲邊上一看,果然是開春時交過手的敵方悍將。

陳嵩飛快地轉著心思:

看姚滅豹裝束,顯然是扮成平民來關中探查虛實。雖說晉夏雙方現在不在交戰狀態,但彼此都知道終有一戰。拿下敵方一個探子,折掉敵方一員猛將,這是軍人職責所在,不容猶豫。

可姚滅豹此時只有一個人,如果仗著人多拿下他,勝之不武。再說此地畢竟不是戰場,姚滅豹一無盔甲二無兵器,此時的身份就是一介平民,就這樣讓他陷入牢籠,做軍人的感同身受,能體會到他無助和恥辱。

再看身邊人,當官的沒有動手的意思,倒是隨後跟過來的親兵躍躍欲試。

想了想,衝著姚滅豹一拱手:

“姚將軍既然來了,就都認識一下。這位是北府兵軍副郭旭,那天把你們引到池水河畔的就是他。”

姚滅豹和郭旭格殺過一陣,彼此惺惺相惜,此時再次隔水頷首。

“這位是北府兵幢主徐之浩。搶了你軍旗的就是他。”

姚滅豹強壓住怒火,衝著徐之浩一拱手。這個過去痛恨各種胡人、現在除了斛律徵依然痛恨各種胡人的鐵匠卻抱著雙臂,絲毫沒有禮尚往來的意思。

“這位是北府兵軍副斛律徵。我叫陳嵩,也是軍副,我和他那天一起對貴軍發起側擊!”

姚滅豹長嘆一聲,那天摧毀夏軍的幾員干將,竟然陰差陽錯地在這樣一個地方遇齊,真不知上蒼是何用意。莫非天不佑羌人,就連一個投奔他鄉的秦軍將領,也要這樣孤掌難鳴地交到國仇手裡?

正在暗自度量自己臨死前能不能殺死其中任何一個,卻聽到陳嵩說:

“我知道你是來做探子的。身為大將能這樣,我很佩服你。不過目下晉夏兩軍無戰事,你我也不算敵人。你若是肯賞光,我叫人划船接你過來,我們一起喝杯酒,算是我們盡地主之誼;如果你不願意,只管邁步走人,我們絕不阻攔,也絕不背後放冷箭!”

郭旭心裡暗暗鼓掌。對陳嵩這番光風霽月的話佩服得要死,喜歡得要死。

徐之浩慢慢放下胳膊,他一時還不能接受請姚滅豹喝酒這件事,但也覺得陳嵩這個姿態好大氣。

姚滅豹只略略遲疑。就點了點頭。一來他本能地覺得這幾員晉將不是那種玩暗算伎倆的人,不會把他誘騙到洲上捆綁起來;二來他也想藉機掂量掂量他們的分量。這事單身事可以做,若是身邊有人。反倒不敢做,因為保不齊有人會向赫連勃勃告密狀。把這種接觸說成他私通敵國。

小俏和梅虹都已經起來,看到一個陌生人。都覺得蹊蹺,等得知來客身份,小俏倒沒什麼,梅虹卻落下淚來。一則是她終於見到一個姓姚的人,而且是姚秦皇室遠親,不能不有親切感,不能不因此想到姚泓,想到宮裡那些日子。二則知道他現在是大夏的將領,想起在青泥的那些夏兵搶走了馬車,鍾離軻因此受驚沉痾,又禁不住生出一絲恨意。兩個使女,見到姚姓人,也是暗暗垂淚。

幾個男人圍坐在一張毯子邊,斟上酒,卻不知該如何致辭。

斛律徵先開腔。他說現在這裡有三種人,大晉人、大魏人、大夏人,彼此都打過仗。第一杯,就敬給死在戰場上的弟兄,尤其是剛剛陣亡在池陽的弟兄,無論他們是哪國人,死了就都沒有勝負沒有仇恨了。

姚滅豹點點頭,對這個鮮卑人刮目相看。

陳嵩端起酒碗,說其實我們這裡只有一種人,就是軍人。天下軍人,各為其主,但骨子裡是一種人,都佩服忠誠報國、視死如歸的,都喜歡堂堂正正。姚將軍驍勇善戰,若不是屈就在赫連璝手下,主帥無能,也不至於在池陽敗到那種地步。雖然我們勝了,但不以成敗論英雄,我們佩服姚將軍!

這一番話,深深地說到了姚滅豹心坎裡。

池陽之敗,根子上的確是赫連璝帶兵無方、指揮愚蠢所致。他無能,自然累死三軍。最讓姚滅豹心痛的,是他部下的羌人勇士,羌人在亡國之餘儲存下來的鐵血種子,經此一戰幾乎損失殆盡,讓他這個羌人將軍在匈奴人堆裡更加形單影隻。雖然赫連勃勃重用他,但那些匈奴貴戚根本看不起他,依舊把他視為降虜。滅豹營丟了軍旗的事情,更是他們津津樂道的笑談。他內心苦衷,無處言說,不料今天在敵人這裡,竟然收穫了尊重。感慨之下,一飲而盡。而後斟滿一碗端起來:

“承蒙各位高看,姚驥感激不盡。在我看來,這裡也只有一種人,就是男人。大丈夫堂堂正正,不做鼠竊狗偷之事。按理說各位今天可以拿我去領賞報功,但各位不但不這樣做,還請我喝酒,那麼姚驥也就敞開說了。大夏皇帝對於關中是志在必得,現在天熱,夏軍擔心暑氣難敵,不會揚短避長,你們只管高枕無憂。但是到了冬天,一定會大舉南下,屆時必有大戰,而且皇帝陛下必當親征。姚驥此刻能夠和各位並坐喝酒,將來就只能兵戎相見,戰場上爭勝負,就顧不得那麼多了,諸位不要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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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嵩仰天大笑:

“痛快!姚將軍不愧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我們請將軍喝酒,也是公私分明,各不糾纏。男兒行天下,能坐在一起喝酒的,必是氣味相投的。脫了盔甲,你我相知;披甲上馬,生死在天。我陳嵩希望晉夏兩國不要交惡,不要虛耗將士性命。但如果必有一戰,那就坦然交鋒,我們絕不記恨你。”

姚滅豹痛惜自己必將和這樣心肺如明月,肝膽似鐵石的軍人交鋒,壯氣上湧,舉起碗向眾人示意:

“既如此,姚驥把話放在這裡:兩軍交鋒,無論用奇謀還是勇力,勝敗都服氣。但只要已經不再對陣,就誓不趕盡殺絕,更不落井下石。我這話難聽,但一定要說在前頭,以表明我心意:若晉軍戰敗,各位中有人落難,我一定豁出身家全力維護,不容任何人加害,以報今日共飲之情!”

說完一口把酒喝乾,將碗摔得粉碎,起身大步走到舟邊,跳上小船,向眾人一拱手:

“方才誓言,天地可鑑,告辭了!”

眾人目送小船劃過渭河,眼看姚滅豹跳上岸,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之浩突然醒過神來:

“憑什麼只有他全力維護我們,應該告訴他,他要是落難了,我們也全力維護。哼!好像真能打敗我們似的!”

陳嵩在河邊直直地站了片刻,幽幽地說:

“天下哪個軍隊敢說自己永遠不敗呢?”(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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