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難兄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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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黃金君王,你好。我聽聞我的女兒在史東城刺殺你,我想這其中有些誤會,我確實有派我的女兒前往史東城,但並不是為了刺殺你。我也不可能派人如此明目張膽地刺殺。

令我有些憂慮的是,來通風報信的傢伙,是曾經被我從圓桌趕走的褪色者。他是一個不識禮法狂妄自大的商人——你也知道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邪教徒。我有些懷疑這是他的一個陰謀。我的女兒可能已經遇害,他找了一個冒牌貨,騙取我們雙方的信任和錢財。希望你能幫我查明真相。

我設計了一個局面,我告訴他我會放棄我的女兒,如果那是他的同伴,他一定會涉險救出同伴。那樣你就能判斷這兩個人是騙子,您無需多言,展現黃金君王的威嚴即可。那個商人雖然卑劣,但頗有幾分本事,一定可以將你推至更高的境界。

如果那真的是我的女兒,請你不要顧及我的顏面,將她接肢吧。她犯了錯,曲解了我的意圖,能成為黃金君王的力量,也算是她將功折罪了。

願圓桌與史東薇爾友誼長存。

——基甸?奧夫尼爾”

信的大概內容就是這些,其中的彎彎繞繞涅斐麗沒太看懂,但放棄自己這個女兒的意思她還是看懂了的。

涅斐麗已經坐在賜福前哭了半天,彷徨無助像個跟媽媽走丟的小孩。

無名現在明白百智為什麼說涅斐麗有孩子般的性格了。

“差不多得了。”無名撐著腦袋,“多大點事。”

涅斐麗抬起頭,看向無名:

“你早就知道信的內容了對不對?”

“我通常沒什麼好奇心。”無名說,“不過我想知道的,總能看到。”

百智用多重的保險封鎖了信件,其中不乏拆封就會自毀的設定。

不過無名不需要拆封就能知曉信的內容。

光魔法不僅可以隱身,還可以將消逝在時間中的影像復現。

只要信存在於外界,無名就有辦法讀取到其中的資訊。

無名看到信件內容時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計劃並不高明,百智也根本沒花心思去耍陰謀,他聽完了無名的報信,立刻就寫下了這封信。

簡單,但高效。

只要人與人之間有資訊差,簡單的引導就可以釀成大禍。

看完信,百智的智慧沒感覺出來,陰損確實讓無名印象深刻。

這陰損不單在於前腳讓無名送信後腳就把無名賣了的陰謀,還有很多陽謀。

無論無名有沒有看到信,他會不會救涅斐麗,百智都不會虧。

而且無名還沒法說什麼,這件事是他理虧。

“我一點不明白。”涅斐麗抱著膝蓋,“不是說要救我出去……而且為什麼還要說你是騙子……義父不要我了嗎……”

百智的那些彎彎繞繞呈現到表象上,讓涅斐麗腦子很亂,也很傷心。

“他也不是完全不要你。”無名說,“那糟老頭子髒的很。”

“你說的話我也不明白。”涅斐麗說,“為什麼世界不能簡單一點。”

無名蹲到涅斐麗旁邊,拍拍她肩膀:

“那我給你簡單解釋一下那老東西有多陰損——他的計劃,就是賭他對我的判斷。”

“怎麼又牽扯到你了?”

“他在賭我是不是個好人,會不會救你。”無名聳肩。

除了涅斐麗的部分,無名對百智的判斷沒有出錯。

百智根本就不怕葛瑞克的實力,他顧及的是葛瑞克的身份,是黃金一族的血脈與王城羅德爾的意見。

葛瑞克這樣一個殘暴無腦的半神能活下去,全靠他那敏感的身份。

因此百智第一時間就要和涅斐麗劃清界限。這就是他最核心的目的。

以這個目的為基礎,再去考慮救涅斐麗。

百智直截了當地告訴了無名,他要放棄涅斐麗,放棄自己的女兒。

如果無名是個壞人,百智會即時止損,放棄涅斐麗,跟壞人妥協只會更加危險。

如果無名是好人,百智的這番放棄女兒的發言就會逼無名出手,救下涅斐麗。而自己不用損傷一兵一卒,還破壞了葛瑞克對無名的信任,也連帶消解了涅斐麗身份的真實性。

無名給涅斐麗解釋完,總結道:

“他橫豎不虧。”

百智確實在實踐他那句話:以定局為基礎,將損失降到最低,爭取利益。

涅斐麗默默消化著無名的解釋。

“所以義父還是放棄了我……”她情緒有些低落,“對不起,還連帶害了你。”

“不盡然。”無名說,“百智在信裡想害我,這對他的計劃其實沒有多少正面的幫助。”

“那為何還要加上這些?”涅斐麗問。

無名撐著臉:“大概是因為,他是一個理智的人,但依然有感情——他在憤怒,在憎恨我。”

“憤怒?”涅斐麗難以置信,“我從來沒見過義父發怒,也不見他笑。”

“不能感情用事,他也這麼對我說。”無名說,“不感情用事,不代表沒有感情,而是在理性的基礎上,讓情感作為選擇的傾向。”

無名無奈地搖頭,笑道:

“我這算是自食惡果,為了騙取葛瑞克的信任犧牲了你和百智,轉臉就被百智找回來了。”

“你又在說我聽不懂的話了。”涅斐麗說。

“你忘了嗎,你只是涅斐麗。”無名說,“涅斐麗是百智女兒這件事,是我透露的。

“百智確實很瞭解自己的女兒,知道她打架前會自我介紹,但只會介紹名字。他恐怕確實是派你來殺葛瑞克,但殺葛瑞克的是一個叫涅斐麗的褪色者,而不是百智的女兒涅斐麗。”

無名攤手:“是我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不然哪怕你失敗了也不會死。”

“為什麼失敗了也不會死?”

“這個你比我清楚吧。”無名說,“我只是在逆推,而你可是掌握著直接信息源的。”

“我不清楚。”涅斐麗暈了。

無名說:“寫信坑我這事不夠理性,從百智的陰謀中我感受到一種情緒,那是一種對我的憤怒與恨意,是確信我做了什麼事才有的怒火。百智確定是我透露了你的身份,害他不得不放棄女兒。那麼他是如何確信這件事的?”

無名瞥了一眼涅斐麗:

“史東城內,他應該不止派了一個你吧。”

涅斐麗恍然:

“你說這個啊,有些守衛確實已經被義父替換成他的人了,他在史東城內佈置了好久。”

“那沒錯了,我就覺得這老東西一定還有其他人。”無名說,“這樣哪怕你敗了,他也可以依靠內應在舉行接肢儀式前把你救出來。同樣他也可以依靠葛瑞克身邊的親信來說服引導他。這樣哪怕他信件中的言辭有些漏洞,也可以有充足的力量去引導葛瑞克。哪怕我看了信件不配合,也有其他人傳訊。”

無名躺倒在地上:

“本來我還想讓葛瑞克派遣守衛看守你,然後我幫你逃脫,讓葛瑞克怪罪守衛隊長,提高葛托克的地位。可惜你老爹那封信讓葛瑞克懷疑到我,這就不好辦了,又猜到守衛裡有你老爹的人,我想還是不要繼續這個計劃了。不然我坑了他的人,他又要報復回來,沒完了。”

涅斐麗終於聽得大概明白了:

“為什麼不能簡單一點,還不如直接殺了葛瑞克,力量才是為王的證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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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百智覺得智力也是力量。”無名說,“另一個原因嘛……顯然圓桌的武力還沒有強到像當初的黃金樹一樣——與所有勢力為敵。哪怕他可以和王城勢均力敵,只要還有其他勢力虎視眈眈,他就不能冒然激起衝突。”

無名看著涅斐麗:

“葛瑞克奈何不了我,也奈何不了百智。但我們不是孤家寡人。搞這麼複雜,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為了保護弱小的人,保護在乎的人。”

涅斐麗恍忽了一瞬。

她想起曾經義父給她的諾言。

涅斐麗盤腿做到地上,閉目片刻,再睜開眼時,已經恢復了沉靜。

她說:“我明白了。”

“我很懷疑。”無名說。

涅斐麗說:“你是想告訴我,義父並不是完全無情的人,他依然在乎我。”

“好會抓重點啊。”無名側目。

涅斐麗直視著無名:

“而你對我說這麼多,是想安撫我的情緒,謝謝你。”

“怎麼突然悟性這麼好了。”無名納悶。

“義父說我很有潛力的。”涅斐麗認真地說。

她坐在賜福前,回憶著曾經:

“曾經我失去了賜福的指引,是義父收養了我,給了我新的目標。從此以後,他就是我的明燈,指引著我,帶我走上正義之路,幫助弱者。”

“失去賜福的指引?”無名打斷她,“你現在不就坐在賜福前嗎。”

涅斐麗解釋:“我聽說不同的人褪色的程度不同,有些褪色者完全不受賜福,甚至看不到賜福。而有些則看不到賜福的指引。”

“還分等級的……”無名沉吟。

涅斐麗還在反思自己:

“我過於依賴義父這盞明燈了,以至於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以為被義父拋棄就慌了手腳,實在愧對戰士之名。”

她攥緊拳頭:“我還需要繼續磨鍊自己。”

她鄭重地對無名行禮:

“謝謝你,幫我找回了意志。以後我會繼續磨鍊自己,幫助義父完成大業,幫助更多的弱小。我也會繼續學習,不再那麼莽撞。”

涅斐麗鄭重道謝完,發現無名根本沒在聽,一動不動地出神。

涅斐麗疑惑地湊上前,在無名的護面前晃晃手。

“哈,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無名突然跳起,嚇了涅斐麗一跳。

無名轉著圈踱步:“我也可以設定一些等級制度嘛。不同客戶不同等級,獲得不同的服務,收取不同的費用。全方位無死角的賺盧恩……鮮血王朝那幫人富餘,得多敲他們一筆……”

無名構想出一個宏大的藍圖,等他暢想完,冷靜下來,看向涅斐麗:

“你剛說什麼?”

涅斐麗悶頭坐下:“沒什麼。”

“哭鼻子哭夠了就回家找爸爸吧,我也要回去頭疼我的事情了。”無名說。

雖然剛剛的暢想很痛快,但無名面臨一個很實際的問題,他哄騙葛瑞克失敗,需要面臨葛瑞克的怒火了。

葛瑞克雖然殘忍無腦,但畢竟是寧姆格福的領主,就連遙遠的摩恩城也是他的領地。

他稍微召集一下,就可以召集出一片大軍,把他那不足三十個人的小小圓桌清剿的渣都不剩。

“這該怎麼辦呢……”無名有些苦惱,“除非……”

“你怎麼了?”涅斐麗伸出手,但快要觸碰到無名時卻又停下,只有指尖觸碰到無名的肩甲。

她關切道:“有我能幫忙的嗎?”

無名抓住涅斐麗的手:

“情況緊急,我們把葛瑞克殺了吧。”

“誒?”涅斐麗沒想到無名變化這麼快,“不是說我身份敏感,不能再招惹葛瑞克了……”

“你確實身份敏感,再出手會對圓桌不利。”無名理直氣壯,“我又不是圓桌的人。”

涅斐麗看著無名,目光複雜:

“你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像個善良的混蛋。”

無名也不在意涅斐麗的評價,揮手作別:

“沒事,我不會強迫你,我一個人去也行。一個小小的葛瑞克,辦了他。”

“不,我要去。”涅斐麗抓住無名的肩甲,“葛瑞克無疑是個邪惡的傢伙,不能姑息施暴者。”

“不怕對百智不利了?”無名問。

涅斐麗笑:“你不是已經告訴過我了,演得夠像就行。義父的信已經讓葛瑞克深信我們兩個是騙子,只要我繼續披著這層偽裝,就不會給義父帶來麻煩,義父想必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無名驚訝:“娃變聰明了啊。”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涅斐麗錘無名。

“現在去?”涅斐麗徵求無名的意見,她捏著拳頭,“正好拿回我的斧子。”

涅斐麗正捏著拳頭,突然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裙子。

她立刻回頭出拳。

拳頭在一個人臉前停下了,拳風吹拂起紅色風帽,露出一張青澀女孩臉龐。

一個身披紅色風帽的女孩坐在地上,被涅斐麗的拳頭嚇得意聲驚叫。

涅斐麗收回拳頭,打量女孩。

女孩的服飾華麗又落魄,錦繡與金線花紋可以看出價值不菲,但又沾染長途旅行的痕跡,破敗汙損。

“貴族?”無名猜測。

女孩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哆嗦著說不出話。

“你沒事吧?”涅斐麗蹲下,摸著女孩的頭安撫她。

女孩逐漸鎮靜下來,開口說:

“我聽說……你們要去史東薇爾城。”

“是啊,你也要去?”涅斐麗問。

女孩點點頭:“我要去……要去接肢,但是我好怕,要被砍掉手腳,砍斷頭……”

無名說:“她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涅斐麗露出厭惡的表情:

“這就是接肢造成的汙穢。只要在這片領土內,無論是村莊還是城市,平民還是公國的貴族,都要進獻給葛瑞克肢體。所以這裡才被稱為肢體墳墓。”

她安撫著那個女孩,對無名說:

“不好意思,我要先把她安頓好。”

“沒事,正好等事情發酵一下。”無名說,“等葛瑞克把我們是騙子的事情傳播出去,再去不遲。

“而且我可以回去等帕奇回來。雖然我失敗了,但只要帕奇能帶回一些尊腐騎士的鎧甲,我們還是有機會嚇到葛瑞克的。那家夥比我會騙,鬼點子多,或許可以出些新主意。”

無名看向南方,眼睛放光:

“還有希望!”

艾蕾教堂。

帕奇撓著光頭,靠在咖列的驢上:

“我失敗了,沒拿到。”

無名聞言,一屁股坐到一隻糞金龜身上,發出喀察的聲音。

“什麼聲音?”帕奇扭頭看過去。

“希望破滅的聲音。”無名悶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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