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教堂,叮叮鐺鐺的打鐵聲不絕於耳。
無名坐在山妖鐵匠對面,看鐵匠抓起碩大的大槌,輕輕敲擊嬌小鐵砧上的鐵器。
“我要的東西,儘快做好。”無名跟山妖說。
“其他訂單都停了,就給你做。”山妖鐵匠說,“不過你這需求量也太大了,到底要做什麼?”
“商業機密。”無名說。
“我不就是咱們商隊的員工嗎?”
“那也不行,你這大嘴巴大嗓門,萬一說漏嘴全世界都聽到了。”
山妖鐵匠有點氣,手下一使力,吭得一聲,還未成形的鐵板斷裂了。
還未等無名開口,山妖鐵匠突然一瞪無名:
“都怪你,要不是你來找我聊天,我能分心失誤?”
率先倒打一耙,深得老闆的真傳。
“這怎麼能怪我呢?就算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責任,那鐵器就沒有百分之一的責任嗎?這明明怪金屬,適當敲打清除雜質,敲過頭了又會斷裂——矯情!”
山妖認輸了,老闆在無恥上的道行顯然更勝一籌。
無名起身:“那我不打擾你了,這是個大訂單,得麻煩你們了。”
“這裡已經做好了一批,你要先拿走嗎?”山妖鐵匠問。
“派人送去就好,我去另一個地方取。”無名說著,從傳送陣到了湖區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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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東薇爾城,涅斐麗帶著海德巡視史東薇爾的防禦工事。
“怎麼感覺城裡冷清了很多?”涅斐麗問海德,“風的氣息都不一樣了。”
“最近城裡不太平,總有人受不了。”海德說,“受不了,就只能跑。”
“那也不該這麼少人啊。”涅斐麗說,“你沒在那段時間,人也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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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說:“還有戰爭影響吧,很多人應該都聽說了——領主聯軍要來圍攻史東城。”
涅斐麗狐疑:“那也沒必要這樣吧?”
史東薇爾的地理位置相當優越,地處寧姆格福和利耶尼亞湖區的關隘,周圍都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
這種地形下的寧姆格福,極難被攻克,因為哪怕領主聯軍人數再多,也只能包圍史東薇爾的一半。根本無法像針對海德要塞那樣,切斷補給和後勤。
就像十隻巨鳥和一百只巨鳥圍攻一個褪色者一樣,數量多也沒用,因為根本湊不到褪色者眼前。
海德說:“您不能指望民眾和我們一樣清醒,也不能指望他們的忠誠。史東薇爾是您的,但並不是他們的,性命才是他們的。正如您要對史東薇爾負責,他們也要為自己的性命負責。”
“不對。”涅斐麗說,“那也不對,只是很多居民逃離,不會這麼冷清。”
這段時間涅斐麗一直在給居民建立檔桉,她已經培養出了對資料的敏感性。
涅斐麗帶著海德找到了城門口的統計官員,詢問一番,果然還有其他原因。
如今幾乎已無人進城,只出不進,城裡才會如此冷清。
涅斐麗又詢問了一下出城的人數,發現也不是所有人都逃跑了,依然有相當部分在城中,只是都躲起來了。
“為什麼都躲起來?”涅斐麗不解。
“不知道。”負責統計人口的官員說,“不過史東城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
“有嗎?”涅斐麗看向海德,“我不記得有發生過這種事啊。”
海德也不記得。
官員說:“是葛瑞克時候的事,人們為了防止被葛瑞克拿去接肢,就會躲進偏僻的小屋或者地下室。”
涅斐麗愣:“我和葛瑞克一個待遇了?”
“恐怕還有隱情。”海德說,“我去幫您問問。”
答桉很快就出來了,一種流言開始在坊間流傳,外面的人聽到這種傳聞,都不再敢進史東薇爾,
而城中的人聽說了以後,也開始躲進地下室,不再出門。
“哈?我跟腐敗卷屬合作?”涅斐麗難以置信,“怎麼會有這種流言?”
海德說:“應該是上次那件事的遺毒,這訊息是從外面流傳開的,很可能還是領主聯軍們在搞事情。”
“可是經過上次那麼一折騰,百姓應該不會再輕易相信這些訊息了吧?”涅斐麗納悶,“我一點不明白。”
“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海德說,“尤其是經歷過葛瑞克時期的百姓,他們太害怕再出現第二個葛瑞克了。”
“怎麼讓他們出來?”涅斐麗問。
“您只需要繼續做自己就好。”海德說,“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他們自然會認識到您真正的稟性。”
“你怎麼就那麼信任我?”涅斐麗問。
“因為我認識您。”海德說,“哪怕站在競技場上,您也是模湖不清的。您不是他們的朋友,而是一個剪影——君王的剪影——只能從一個片面去認識您、敬畏您。交界地的悲劇大多源於此,無人能換位思考,我們註定孤獨。”
“所以需要交流。”涅斐麗說,“我要叫他們出來,再跟他們聊一聊。”
“這……”海德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人數一多,聲音就雜亂,聲音一亂,就什麼也聽不清了。
“總不能任由外面的人詆譭我吧?”涅斐麗說,“我要澄清誤會,直面謠言,至於那些人相不相信,得自己判斷。”
說幹就幹,涅斐麗召集起全城的居民,再次一聚競技場。
這次人少了很多,涅斐麗也不在意。
來的人聽到了,自然會說給沒來的人聽。
涅斐麗很坦蕩,也很有信心。
因為她是光天化日,當眾宣佈的,效果自然會比那些暗搓搓在背地裡流傳的要更有力量。
雖然確實有人更願意相信陰影下的訊息,認為臺面上的事情一定不真實,認為該公諸於世的事情幾乎不存在。
但人們終究是要活在陽光下的,人類不可能永遠在黑暗中沉睡。
懷著這樣的信念,涅斐麗再次站在競技場上,公開表示流言的醜惡。
“我是個戰士,不懂太多彎彎繞繞。”涅斐麗說,“我會靜待領主們的到來,屆時自然會有血與火來證明一切。”
涅斐麗的純潔與近日苦練的雄辯術相結合,依然可以感動到居民們。涅斐麗骨子裡的熱血就像一輪暖陽,激勵著居民們,讓人願意相信她。
人們吶喊著,聲援著他們的女王,聲浪在環形的競技場中聚集,衝散天空的濃雲。
露出另一片遮天蔽日的東西。
群鴉飛舞,遮天蔽日,將人們的視線阻隔。
“這是什麼?”人們驚訝。
鴉群在競技場上方低空掠過,許多黑色的武器從半空掉落。
那絕不是糞便,因為太大了。
很快人們發現被群鴉甩下來的東西是什麼,有人尖叫起來。
人頭,密密麻麻的人頭,像冰雹一樣從半空翻滾落下,伴隨著血雨腥風。
部分脆弱的頭顱砸在堅硬的地面,濺出一個個暗紅色印記。更多的頭顱則落在了居民懷裡,激起陣陣尖叫。
涅斐麗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這些人頭的面孔,她都認識。
正是先前被送往霧林的遠徵隊。
從數量上來看,差不多一個不差。
那代表遠徵隊被全殲了。
伴隨人頭雨而來的,還有紛飛的書信,依然是領主聯軍們的聲討,控訴涅斐麗勾結腐敗,收容白金,無視黃金王朝的政令重啟競技場。
領主們還蒐羅出了當年涅斐麗被關押進葛瑞克廚房的往事,證明她決非正統,卻以正統自居,厚顏無恥。
“怎麼可能……”涅斐麗怒火中燒,對於聲討她的內容涅斐麗完全無視,她全部心思都在那些人頭身上,“怎麼可能會碰到,還被全殲……”
領主聯軍的兵力確實雄厚,但也不可能跟下餃子一樣在整個寧姆格福鋪開。他們依然很難碰到遠徵隊,就算碰到遠徵隊,也不可能提前包圍,怎麼做到全殲的?
涅斐麗雖然確實是要打發城裡的不安定分子去邊境,但配得也都是最好的裝備。最好的盔甲,最膘肥體壯的馬匹,還有不知疲倦的傀儡後勤,以及數位作戰經驗豐富卻並不服她的失鄉騎士領隊。
這樣一支隊伍,涅斐麗相信他們會兵變造反,卻不相信會被全殲。
涅斐麗的沉思也喚起群眾的恐懼,剛剛湧起的熱血被血雨徹底澆滅。
在場還有許多遠徵隊的親朋好友,看到親友的頭顱,失聲痛哭。
暴風回到競技場上,吹散濃郁的血腥味,卻吹不散人們心中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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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區西岸的傳送陣就設在左側這片長條形大路的中段,也就是一片王室廢墟的前方。
那裡是卡利亞王室的鐵匠,侍奉拉妮的騎士,山妖尹吉的所在地。
如今王室廢墟已經被無名修整成了商品集散地之一,大量生鐵被送到這裡,讓尹吉幫忙鍛造。
“幼,尹吉老兄,我來取貨。”無名跟尹吉打著招呼。
“都在那邊了。”尹吉一手打鐵,一手還不忘翻閱一本不比他拇指大多少的書籍。
“你們家公主怎麼樣了?”無名寒暄,“還在找她媽呢?”
尹吉點頭:“感覺拉妮大人繃得太緊了。適當的緊張可以提高效率,過強的重壓卻會摧毀人啊。就像鐵器、陶瓷和木偶一樣。我甚至懷疑她像滿月大人一樣,被打擊得太厲害,精神有些失常了。”
“失常?”無名問,“她也抱起蛋了?”
山妖騎士有些憂愁:“拉妮大人氣得身上裂痕都多了好幾條。公主已經放話出去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只要找到對方下落,哪怕對方是一域之王,也要親手割下他的頭顱,為他刻下那永不癒合的傷痕。”
“殺人還要下詛咒?好可怕啊。”無名說,“我不打擾,我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