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濟特意強調了“安全”這個詞，他狠狠盯著波蘭雪樹，絲毫不掩飾自己眼神中的譴責——

若不是你，我這個可憐弱小又無助，剛排程到A國還不超過五個小時的倒黴蛋差點落地成盒。

波蘭雪樹不自在地避開灰髮青年的眼神。

因為歉意，這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微微弓著腰，縮起脖子，很明顯自知理虧……

“抱歉。”波蘭雪樹乾巴巴地說道。

但他看上去對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毫不知情，一副被利用還不自知的樣子。

川上濟甚至懷疑這傢伙究竟有沒有理清其中的要害：要是卡沙夏真的不幸身亡，波蘭雪樹被組織逮進刑訊室都是輕的。

“嘿，克里斯，能一個人從那幫雜碎中殺過來，看來你的朋友很強悍啊！”

有川上濟作為中間人，再加上波蘭雪樹率先放下武器，劍拔弩張的氛圍自然消彌。傑克遜幫紛紛放下槍，為首的雷鬼頭卡莫沒忍住插嘴。

這“讚美”滿是別樣的味道，川上濟能察覺出卡莫打量波蘭雪樹的眼神中帶著探究：

他在懷疑波蘭雪樹能從幽靈犬裡突圍是否有貓膩。

“我朋友自然是最棒的。”灰髮青年沒好氣地回應道，“我既然和你們的老大達成同盟，米利安當然能夠信任。還是說你覺得他和那群雜碎是一夥的？”

和這種黑幫交流就需要簡單粗暴，把任何疑點當場挑明並給出解釋。因此，川上濟難得沒有維持一貫的謎語人風格。

“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克里斯。”卡莫聳聳肩。

“那就別猶豫，繼續去繼續乾死這群人渣吧。”灰髮青年揚聲說道。

…………

雷鬼頭帶著自己的隊伍繼續往狗幫的地盤突進，川上濟則和他們分道揚鑣。

他找這群黑幫要了輛生滿鏽跡黑煙直冒的拖拉車，把波蘭雪樹帶回傑克遜幫的據點。

雖然和卡莫對峙時他站得筆直，這位壯漢其實傷的不輕。

他失血過多，肋骨斷了一根，腿部和肩部中了彈，各處擦傷和衣服粘連成一片泥濘。唯一幸運的是，波蘭雪樹穿了防彈衣，要害部位沒有受傷。

但當灰髮青年把波蘭雪樹的防彈衣扯開，看見他胸前腰部那油畫一般色彩豐富的淤青時，還是沒忍住倒吸了口冷氣。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失憶康復期被琴酒訓練體術的慘狀，不由得感受到隱隱的幻痛。

“只是些皮外傷而已，幾天就能養好。”波蘭雪樹輕聲安慰卡沙夏。

不太信任本土黑幫的醫療水平，灰髮青年找他們要了點醫療用品，親自上手給波蘭雪樹處理傷口，他三下兩下地用夾板把斷掉的肋骨固定好。

“肋骨斷了可不算皮外傷。”川上濟翻了個白眼，“而且在這個黑幫的首領面前我可是把你描述得死狀悽慘呢，你這讓我看上去像個騙子。”

他手上使了幾分力，波蘭雪樹痛得“嘶”了一聲，他壓低聲音問道：

“你見過這個幫派的頭了？你向他們許諾了什麼？”

傑克遜幫自然會盯著他們兩個外來人員，隔牆有耳，川上濟藉著包紮傷口的機會湊到波蘭雪樹耳邊：

“你給幽靈犬許諾了什麼，便要向他們出雙倍——啊，再加上幽靈犬的地盤。”

“你真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你就敢隨便承諾啊？”

波蘭雪樹的五官一瞬間皺了起來，讓他顯得很兇狠。

“這幾乎把我的任務安排全部打亂了！你知不知道——”

呵呵，還有臉質問他。

懶得聽波蘭雪樹逼逼，灰髮青年順手把一塊紗布粘在他嘴上：

“你還知道我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啊？你把我接到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是想殺人滅口呢米利安？”

“虧得我還以為你掛了，特意鼓動他們殺進去為你報仇。我靠自己的方式解決了問題，你覺得你有資格指手畫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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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哪怕沒有川上濟的摻和傑克遜幫也會攻打幽靈犬，但灰髮青年毫不心虛地把這件事的功勞攬到自己頭上了。

波蘭雪樹“嗚嗚”了兩聲。

他的一隻胳膊正被川上濟拉著處理傷口，另一只胳膊和斷掉的肋骨牽連著不方便移動，一時間，還真沒辦法用手弄掉嘴上那塊粘性頗強的紗布。

察覺到這傢伙的無助，灰髮青年冷笑一聲，又問道：“你覺得你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嗎？”

波蘭雪樹遲疑的搖搖頭，他看上去還有幾分委屈。

贏了一局的川上濟這才滿意地解除禁錮。

波蘭雪樹反應過來：

“等等，你以為我死了還這麼隨口承諾……你根本不打算兌現？”

這點說對了，灰髮青年一開始就沒有兌現的打算。

要是波蘭雪樹真掛了，他估計會直接想辦法殺掉那名領導傑克遜幫的外圍成員，然後逃亡。

而現在波蘭雪樹還活著，又明顯被利用他的人矇在鼓裡，事情就更好辦了。

川上濟微笑，他沒有說出聲，只是衝著波蘭雪樹擺口型：

“當然打算兌現啊，只是他們有沒有命拿就說不準了，對不對？”

…………

差點裝逼失敗，川上濟沒想到波蘭雪樹居然不會看唇語，但是這位壯漢依舊從他不懷好意的笑容裡明白了卡沙夏的打算。

嘖，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川上濟之前還覺得琴酒的行動組小隊實力不咋地，現在一看還算厲害的——都把他慣到忘記考慮自己隊友會不會唇語的地步了。

修整之後，武器商人米利安和他的助手克里斯坐上談判桌，用低到近乎白送的價格談成了一大筆訂單。

“合作愉快，傑克遜幫。”

灰髮青年表現的很像名中規中矩的助手，他將雙手背到身後，不動聲色的站在自己同事身邊，和對面的那位外圍成員對上視線。

“合作愉快。”對方說道。

沒用多久他們就敲定了交易日期與交易方式。川上濟和波蘭雪樹被當做客人熱情招待——實際上依舊是監視，傑克遜幫的人沒有真正相信他們。

回到客房時，已臨近午夜。

貧民窟的本地黑幫手上似乎沒有竊聽器一類的高階貨，但是他們門口有人站崗。這種情況下，壓低聲音就可以自由交談。

“我會帶著我的人把武器運到他們指定的地點，真正危險的是你，卡沙夏。根據約定，他們要把你押在根據地當做人質。”波蘭雪樹對卡沙夏說道。

和一開始沉默而客套的態度不同，現在這位壯漢已經把灰髮青年納入同伴的範圍了，因此他的聲音裡帶著細微的憂慮。

“無所謂，這點不重要。我既然能從幽靈犬逃跑，自然也能從傑克遜幫逃跑。實際上，我在思考另一個問題……為什麼幽靈犬幫會突然反水？”

川上濟輕聲說道，

“就算他們發生內部的權力更替，又為什麼會對你出手呢？仔細思考一下，這個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是誰？”

“是——”波蘭雪樹忽然住口了。

“沒錯，我要把這個查清楚，如果不查清楚，在交易裡我們未必能佔上風。可惜……若收集情報我沒有趁手工具。”

灰髮青年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的鏡片在黑暗裡反射著光，

“我這裡還有一個備用手機。米利安，幫忙放個哨，我想辦法弄臺電腦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