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打不通？”別墅裡, 程母揉揉太陽穴，看著程父一直在撥弄手機有些無奈道，“打不通就算了，這孩子也不是狠心的人, 既然不想去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就別強求了。”
“他不想去就不去嗎？”程父板著臉，越說越氣, 沉著聲音道, “到時候讓其他人怎麼看我們程家, 我們程家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嗎？”
手機震動，程說寧回了訊息，程父滿懷期待地點開，卻是一句：“不去。”
他還沒來得及打電話，又來一條訊息, 似乎對於他的騷擾忍無可忍, 語氣特別不好：“關我屁事。”
程父：“？”
這是程說寧會說的話？這是他那個乖巧的兒子說出來的話？怎麼可能？
程父震驚到都覺得那邊不是程說寧, 直接撥去電話, 讓他意外的是程說寧很快接聽。
“你剛剛那說的都是什麼話？你是不是把手機交給別人回覆的？”程父大聲質問。
“沒有，是我回的。”程說寧嗓音很淡, “確實不關我的事，我說的沒錯。”
“怎麼不關你的事了？你們之前……我不管你和他發生了什麼, 現在他住院了, 你去看看不是應該的嗎？”
程說寧靜靜聽他說完, 輕聲道：“還有事嗎爸？沒事我準備睡覺了。”
程父說不出話, 程說寧直接把電話結束通話？
拿著手機好半天, 程父才反應過來, 狠狠把手機摔在沙發上, 氣得雙目赤紅，大腦發疼。
“看看，看看，這出去都學了什麼，滿口胡話，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你現在就給我打電話，讓他給我搬回來，在外面再住下去，那還是人嗎？今天說關我屁事，明天是不是就該罵人了？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程母欲言又止，“好了，這話又沒什麼。”
她想到程孟，說話起來更是毫無遮掩，比程說寧過分很多，程說寧這四個字根本沒什麼。
剛剛從樓上下來喝水的程孟聽見這句話瞥了程父一眼，“出什麼事了？”
“李晟斐暈倒了，在醫院。”程父沒好氣坐在沙發上。
程孟喝水的動作一頓，“那我去看看吧。”
程父正在氣頭上，聽見這句話，氣消了些，看著他說：“你跟他關係又不好，你去有什麼用。”
“誰說關係不好。”程孟微微一笑，上樓換好衣服，“那我去醫院看他了。”
程父遞給他一張卡，“買點禮品過去，你去的時候醫院應該沒人，你就在那照顧照顧他。”
程孟接過卡，直接坐車去了醫院。
他到的時候韓添已經離開，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李晟斐躺在病床上，臉燒得很紅。
程孟走過去，伸手試探了下他的額頭，溫度燙到他挑眉，有些詫異。
這麼嚴重，他還以為是裝出來博取同情的。
李晟斐緩緩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但能感覺到身邊有人在。
“是寧寧嗎？”他聲音沙啞，嗓子幹到疼痛，說話很費勁，忍不住嘗試起身，但失敗了，不斷掙扎的模樣有些滑稽。
“不是。”一旁的程孟並沒有搭把手，而是坐在椅子上，看著他費力起身道，“是我。你心裡掛念的寧寧才不來看你呢，只有我心疼你過來看你。”
李晟斐放棄起身，緩慢眨動著眼睛，聽出這聲音是程孟，閉上眼，“你怎麼會來？”
他上趕著靠近程孟，程孟都對他不搭理，沒想到現在他病了，程孟竟然會來看自己，想來有些可笑。
“你在這裡都沒人照顧，我肯定要過來照顧你，我可不像程說寧那樣狠心。”程孟說。
這樣的話他之前沒少說，說程說寧矯情、虛弱、廢物、蠢貨。
李晟斐之前都沒有反駁，這次卻覺得格外刺耳，虛弱道：“他生我的氣，肯定不會來看我，這不叫狠心，是我的錯。你別這麼說了，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是真的討厭他。”
“什麼叫做我不是真的討厭他？那你可誤會了，我就是真的討厭他。”聽見這句話，程孟嗤笑一聲，最後越笑越大聲，眼淚都笑出來了。
他擦掉淚水，唇角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臉色陰沉地看著病床上的李晟斐。
“這個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啊，你之前不是挺嫌棄討厭他嗎？怎麼，現在改性子了？就因為他遠離你了？圖什麼呢李晟斐，你又不喜歡他。”
“不，我……喜歡他。”李晟斐意識越來越混亂，說完這句話便又暈過去了。
病房裡陷入安靜，程孟死死地掐著被子，耳邊都是李晟斐剛剛的話迴盪著。
一個兩個之前那麼討厭程說寧，現在又那麼喜歡，是把他這個人當猴耍嗎？
程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暈過去的李晟斐，片刻後轉身離開。
他什麼東西也沒有買，也沒有多停留，甚至直接拿著那張卡走進商場裡面開始買東西，宣洩著心裡的怒火。
等到李晟斐再醒來的時候，病房裡只有一個人，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看背影有些熟悉。
李晟斐坐起身，看著對方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顫聲道：“寧寧？”
少年轉過身，白淨的臉上神色無比淡然。
程說寧把路上買的早餐放在一旁桌上，眼裡毫無情緒：“記得吃。”
他想離開，卻被叫住，“你是來看我的嗎？”
李晟斐露出燦爛的笑：“謝謝你，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你還是心疼我，心裡還是有我的對嗎？”
“不要自作多情。”程說寧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李晟斐拿起桌上的包子，笑到眼睛都彎了，他就知道他還有機會。
程說寧坐在走廊椅子上，眉頭緊鎖。
如果不是李母一大早打電話過來，他真不想過來看李晟斐。
他和李母關係很好，換句話說，李母對他的好與關心，甚至超過程母，比起來，他和李母倒像是母子。
所以李母求他來看看李晟斐，程說寧沒辦法拒絕。
看著手機裡裡李母發的關切訊息，程說寧回覆：“他已經不發燒了，阿姨放心。”
李母：“謝謝寧寧，過幾天是我生日，到時候來家裡玩？”
程說寧：“我就不去了阿姨，我那天有事要去外地。”
李母：“什麼事？阿姨的生日也不能來參加嗎？可憐jpg。”
程說寧：“在阿姨生日前就要出發，所以參加不了，但生日禮物我已經給阿姨準備好了。”
李母沒再強求：“好吧。寧寧你最近都不來看我了，多來看看阿姨呀。”
程說寧應下，收起手機，離開醫院。
病房裡，李晟斐盯著手機裡臉色蒼白的自己，十分滿意。
看著這麼可憐，他如果以生病為由靠近程說寧，程說寧肯定不會拒絕。
想到這裡，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掀開被子下床，去辦理出院手續。
程說寧是真的安排了計劃，他想在三天後去z市遊玩，看看海。
這是他在這學期開學前就有的計劃，本來計劃是和韓添他們三人去的。
買機票的時候，程說寧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點開徐望知的頭像，發去一張出發地和目的地的截圖。
程說寧：“一起去看海嗎？徐同學_。”
徐望知很快回覆：“好。”
機票購買成功後，程說寧開始研究各個軟體發的攻略，在筆記本上一點點寫下他們三天兩夜的旅程路線。
等所有攻略完成時，已經凌晨兩點，程說寧捏捏有些痠痛的脖子，走進浴室洗漱。
他才剛剛躺下沒多久，外面突然一聲驚雷炸響，隨後大雨噼裡啪啦地落下。
空氣中帶著乾燥溼熱的味道，很不好聞，程說寧起身把窗戶關上，拉上窗簾。
室內陷入一片黑暗，他重新躺在床上，這一次明明很困卻沒有什麼睡意，睜眼閉眼都是徐望知。
程說寧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病人，而徐望知就是他的藥，光想想就能讓他十分高興放鬆。
雨下了一整夜。
程說寧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面還下著毛毛細雨，整個世界都變得朦朧無比。
他打開門，想去找徐望知，沒想到眼前突然出現早餐。
程說寧以為是徐望知，抬頭時忍不住笑道：“你一直在門外等我？”
“寧寧怎麼知道，我來好久了，但是怕寧寧正在睡覺，打擾寧寧睡覺不好，所以我就在門外等著。”李晟斐笑眯眯道。
見程說寧唇角帶笑，他還以為經過昨天那麼一遭，程說寧改變了對自己的態度，臉上神色變得無比溫柔。
“寧寧，我媽讓我來請你去我家玩，她說你很久沒有去我家了 ，她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看清楚是他，程說寧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
他沒有接過早餐，轉身要關門時被李晟斐阻止住。
程說寧垂眸看著李晟斐抓著門不放的手，“鬆開。”
李晟斐咧嘴一笑，不僅沒鬆開反而更加得寸進尺，直接把一條腿踏進房間裡。
“寧寧，你去嗎？我媽她在家等你，我來的時候她已經進廚房了，說是要親自給你做飯吃。”
“我不去。”程說寧面無表情道，“昨天我去看你完全是因為阿姨，你不用多想，也不用搞現在這樣。李晟斐，你不是離了我就活不下去，相反我也是，為什麼不能像之前那樣？”
他說的是之前李晟斐不理他，一門心思放在程孟身上的那段時間。
李晟斐聽出他的意思，搖頭說：“我確實沒了寧寧就不行。我想變回之前那樣，寧寧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回到之前。”
程說寧皺眉，忍著不耐道：“怎麼都不可能，好聚好散。”
手機鈴聲響起，不用想也是李母，程說寧看也沒看，直接接聽電話。
李母：“寧寧，我做了一大桌子你愛吃的菜，今天中午來阿姨家吃飯怎麼樣？我已經讓李晟斐去接你了，我知道你和李晟斐鬧不愉快，你給阿姨一個面子如何？阿姨太久沒見你了，想見見你。”
李母前段時間一直在國外，說起來確實有很久沒見了。
程說寧抿唇，沉默片刻後道：“阿姨，我會去的。”
“那太好了。”李母無比興奮，“我在家等著你。”
程說寧離開時去敲了敲隔壁的門。
讓他意外的是徐望知並不在家。
“寧寧，你不會是想帶徐望知一起去吧？”站在一旁的李晟斐有些不太高興，“他一個外人，去我家幹嘛。”
程說寧沒理他。到和徐望知聊天框，發消息告訴他自己去李晟斐家吃飯。
徐望知：“萬事小心。一個小時後我去接你。”
“好。”程說寧傳送去定位。
見他拿著手機笑得那麼開心，李晟斐捏緊手裡的早餐，有些嫉妒：“寧寧你在跟誰聊天？笑得這麼開心，你都好久沒對我笑得這麼開心了。”
程說寧走進電梯，依舊沒回答李晟斐的話。
李晟斐無奈閉嘴，跟著進入電梯。
兩個人到達李家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李父並不在家裡，只有李母。
已經四十歲的她保養得當，看著就像三十多歲的人般，見到程說寧的那一刻起身笑道：“好久不見寧寧，你又長好看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李晟斐機會更加渺茫了。”
聽出李母話外意思，程說寧沒有說話，反而是旁邊的李晟斐站直身體，認真道：“媽，你放心，我會努力的。”
程說寧沒有說話，長睫輕垂，遮去眼底的一切冷意，程說寧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讓客廳氛圍變得奇怪起來。
“還有兩個菜，馬上就好，寧寧先在沙發上坐坐。”李母笑起來，把常程說寧拉到沙發上坐下，給李晟斐使個眼色，自己重新走進廚房。
程說寧抬頭看向二樓。
李晟斐說：“要上去逛逛嗎？上次送你的鸚鵡我知道阿姨後來送人了，被我要回來了，現在就養在樓上。”
程說寧往樓上走去，“我想一個人逛逛。”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讓李晟斐跟著自己。
李晟斐聞言後退兩步，雖然很想跟上去，但也只能止步於此：“那我在下面等你，你有事叫我。”
二樓走廊幽長安靜，程說寧很快看見了那只鸚鵡，被掛在陽臺上。
鸚鵡還記得他，撲打著翅膀，興奮地喊著他的名字。
程說寧目光落在兩邊白牆上的鉛筆畫上，那是他和李晟斐畫的。
小時候李晟斐無比調皮，父母不讓做什麼，他非要做。
這牆壁在他第一次畫被警告後，直接拉著程說寧直接把整面牆都畫過來了。
最後李母覺得兩個人畫得還不錯，就留下了這些畫，距離當初已經過去將近十年。
兒時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浮現，程說寧摸摸鸚鵡，眼神無比冷淡。
“寧寧，下來吃飯啦。”李晟斐上來叫人，看著程說寧背對自己，聽見自己聲音也只是極為漠然地回了一句“嗯”，心裡特別不好受。
他往樓下走了兩步，回頭看著程說寧，妄想程說寧能回頭對他笑笑。
可逗著鸚鵡的少年看也沒看他一眼，把他當成空氣。
李晟斐心裡酸酸的，想起程孟，又不自覺地拿程孟和程說寧在腦海裡對比起來，甚至在程說寧轉身看來時，下意識在心裡吐槽：‘吃個飯還讓人喊，對我態度這麼冷漠，比起來還是程孟可愛一些。就不能不冷著臉嗎？說起來我也沒欠你什麼啊，我最近態度都這麼卑微了，就不能給我個臺階下嗎？’
他吐槽完就覺得自己腦子有病，根本沒必要這麼想，見停在自己身邊的程說寧臉色忽然冷若冰霜，心裡一個“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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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眼神，難道他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麼？應該不可能吧。’
‘還看？難道真的知道了？’
聽著有些慌亂害怕的語氣讓程說寧對他微微一笑：“李晟斐，我明明讓你厭煩，你為什麼還要像現在這樣？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我沒有覺得你煩。”李晟斐連忙解釋。
“是嗎？剛剛你並不這麼覺得。”程說寧從李晟斐身邊路過，往樓下走去，“你剛剛的想法，全部都寫在臉上了。”
全部寫在臉上了？
看著牆上的鉛筆畫，李晟斐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突然給了自己輕輕一耳光，後悔無比，低聲咒罵：“媽的，有什麼好胡思亂想，瞎吐槽的。”
“有什麼胡思亂想，瞎吐槽的。”遠處的鸚鵡聽見他的話，跟著重複了一句。
李晟斐瞪它一眼，鸚鵡抖抖翅膀，不跟著學了。
“來，寧寧，我記得你最喜歡喝這個果汁了。”程說寧剛洗乾淨手坐在桌前，李母就遞給程說寧一杯果汁。
看著杯子裡的葡萄汁，程說寧笑道：“謝謝阿姨，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喝這個了。”
“沒關係，這還有很多果汁，你想喝哪個都可以。”李母一愣，聽出他的另一層意思，笑著裝不懂，拿起另外的果汁給他，“這個也很好喝的，你嚐嚐。”
“還不坐下吃飯。” 看李晟斐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的模樣，李母不悅地喊他一聲。
李晟斐回過神，要坐在她身邊，被李母瞪著，“坐我這裡做什麼？坐寧寧身邊啊。”
李晟斐反應過來，起身坐在程說寧身側，不斷偷瞥程說寧，見他面無表情，有些受挫。
程母給程說寧夾了幾道菜，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吃著飯，忽然柔聲開口：“寧寧，之前你生日我沒來得及參加，不過禮物我已經給你備好了，等會你走的時候記得帶上。現在你已經十八歲了，我覺得也可以和我們小斐定下婚事了。寧寧你覺得呢？你要是同意，晚上我就去找你父母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