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便宜行事,寧枉勿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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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便宜行事,寧枉勿縱

被張宗吾扔出去的油燈在半空中劃過了一道明滅不定的青藍sè火光,那些闖進來的黑衣門g面人裡為首的那個漢子,看了大驚,顧不得再揮刀對付裴耀卿,只是橫身飛掠,揮刀挑飛了那盞油燈,燈油灑在地上,一下子便點著了屋裡的桌椅。

“動作快點。”自闖進屋後,始終沒有出聲過的黑衣門g面人裡響起了低喝聲,趴在書桌上的張宗吾這時背上已自被一名黑衣人砍了一刀,好在隆冬時節,他身上穿得衣服夠厚,這一刀才沒把他的肩膀給砍下來,不過骨頭處斷裂的疼痛一下子讓他昏厥了過去。

“張兄。”裴耀卿看著一頭栽倒在地上的張宗吾,大吼裡拼起了命,手中的長劍使得如同潑風一般,不過那些黑衣人不是普通人,他一離開身後的牆壁,立時便陷入了圍攻,不過幾下功夫,身上就挨了幾刀。

“好賊子。”書房原本被踢壞的房門整扇地倒飛進來,隨著王副百戶和辛副百戶兩人殺到,看到書房裡那些黑衣人,兩人同時大吼起來。

“張大人。”看到倒在書房裡,背上一片血紅的張宗吾,王副百戶不由急道,不過這時候他心裡清楚,書房狹小,根本不適合他們動手,疾呼間,卻是一個人守住了門口。

辛副百戶這時已自退出了屋外,隨身攜帶的鐵哨到了口中,尖銳入雲的哨聲突兀地在夜空中迴響了起來。

兩人來時,身邊自也有手下,不過他們不過是盯著張宗吾這個工部的員外郎罷了,人若是太多,自然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把手下安排在了街尾。

此時看到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差,兩人自然是要召集手下過來幫忙,而且兩人心裡都是有種直覺,這次只怕他們撞上了一件大案子。

看到裴耀卿左支右絀,就快抵擋不住,王副百戶在鐵哨聲響起以後,便tǐng刀殺了過去,他揮刀兇狠而且致命,那些黑衣人卻是不肯跟他以命換命,只是拖延時間。

“緹騎司的。”王副百戶一到裴耀卿身邊,已自大喝,表明自己的身份,同時朝那些黑衣人大聲道,“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襲擊朝廷命官,活得不耐煩了嗎?”

“快,不要讓他們把那些書給搶去了,裡面有百煉鋼的鋼水配方,還有強弩的圖紙。”裴耀卿聽到殺進來的是緹騎司的人,卻是連忙大聲道,那些東西絕不能給這些黑衣人帶走。

“好膽。”王副百戶臉sè勃然而變,他這時也顧不得為什麼裴耀卿的書房裡居然有那些記載著此等重要東西的書籍,他只知道這些黑衣人絕對該死。

外面辛副百戶也自聽到了裴耀卿的大喊聲,他一個人堵住了門口,一刀擋住了一個想要奪門而走的黑衣人。

“風緊,快走。”黑衣人的首領喊了起來,這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失敗了,居然被緹騎司的人撞上,真不知道這是他們倒黴,還是這是緹騎司早就安排的局。

‘砰’那首領喊話之後,想都不想就從手下手裡拿過裝滿書的袋子,就撞破窗子,落在了外面的雪地裡,而這時跟著辛副百戶和王副百戶兩人過來的小馬正一頭闖了進來。

“攔住他,別讓他走了。”辛副百戶想都不想地喊道,也渾然沒管來的是不是自己的手下。

小馬聽到辛副百戶的話,精神一震,而這時他面前的那黑衣人首領已自從雪地裡站起來,一刀就朝他面門劈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小馬手中那把菜刀往上一撩,就擋住了那柄長刀,刀鋒碰撞,那黑衣人首領沒想到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居然點子硬得狠,他下劈的一刀被擋住不說,還震得他虎口發燙。

小馬這時也自被嚇了一跳,沒想到那依稀的月光下跳起來的漢子居然出手就想要他的命,這時他腦子裡沒剩下別的念頭,只是揮起了手中那把平時用來剁ròu的剔骨菜刀,一刀接著一刀朝那揮刀朝自己砍來的漢子身上招呼。

鏗鏗鏗的刺耳金鐵撞擊聲不斷地炸響,十幾刀後,那黑衣人首領連刀都握不穩,這時他已看清攔住自己的是個年輕人,一身不值錢的舊棉衣,臉上帶著油汙,就好象是個路邊小吃攤的小販。

小馬這時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手裡揮著刀,臉上興奮莫名,來來回回就是平時跟那幾個老兵學到的三招兩式,彷彿絲毫不知道疲倦一樣。

這時屋子裡,已有兩個黑衣人倒在了王副百戶的刀下,當一個人想逃走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勇氣繼續作戰,自然而然渾身都是破綻,對於經驗老道的王副百戶來說,絕對不會放過這機會。

“大人。”黑暗中響起了嘈雜的喊聲,還有亮起的火把照來的光,緹騎司的人趕到了。

不過一會兒功夫,五六個身手矯健的緹騎司好手就闖了進來,正攔住了兩個從書房裡逃出來的黑衣人。

“抓活的。”辛副百戶大聲喊道,這些黑衣人來歷不明,一定好好查檢視,到底是什麼人指使他們的。

很快火把的光定了下來,而那兩個黑衣人也被如狼似虎的緹騎司的好手給擒拿住,死死地按在雪地裡,用牛皮繩子牢牢地綁住了。

辛副百戶看向了一邊的小馬,卻是被這小子現在的模樣給嚇了一跳,那個和他交手的黑衣人已經倒在了血泊裡,脖子給剁開了大半,嘴裡還抽搐著吐著血泡沫子,眼看著是活不成了,而小馬則是被噴了一臉的人血,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握刀柄的手居然還在發抖。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當眼中的血sè退去,小馬看到走到身邊的辛副百戶,喃喃自語道,聲音有些發抖。

電}腦訪問你殺了他,幹得好,不過要是能留個活口就幹得更好。”辛副百戶拍了拍小馬的肩膀,他就知道這個小子天生就是幹這一行殺人的勾當的。

“來,喝點酒,就沒事了。”辛副百戶朝一名手下招了招手,nòng到了一隻酒壺,開啟之後塞到了小馬手裡,“記得,大口大口地喝,很快就好了。”

小馬手裡的那把剔骨刀已經掉在了地上,他拿過酒壺,手還是有點抖,不過酒沒有灑出來,很快他大口大口地灌起了酒,辛辣的酒液衝過他的喉嚨,xiōng膛裡好像起了一團大火,不過他卻覺得好過了不少。

書房裡,張宗吾這時醒了過來,然後他看到了裴耀卿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壯實漢子,“裴兄,你那些書沒有事情吧?”

“沒事,還好這位王副百戶來得及時,才沒有叫那些賊人得逞。”裴耀卿答道,然後看向了身邊的那位緹騎司的副百戶。

“張大人,還有這位裴大人,恐怕你們得跟我們回去一趟了。”王副百戶朝兩人說道,然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房間了那排書架上滿滿的一牆書,喊進了手下,看住這裡。

“沒問題。”張宗吾呲著牙說道,牽動的傷口處疼得他差點叫起來,他雖然才幹不及裴耀卿,可是這眼力卻是不差,他當然不覺得緹騎司的人會恰好出現在這裡,而且看這個副百戶的樣子,只怕也對裴耀卿的這些藏書毫不知情。

所以想來想去,張宗吾唯一能夠得出的合理解釋就是自己的那些小動作早就被緹騎司給注意到了,所以這個副百戶只怕是盯著自己的,卻沒想到反而救了自己的命,一時間張宗吾不知道該覺得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先幫你把傷口處理下。”王副百戶說話間,已自從懷裡拿出了裝傷藥的瓶子,這附近沒什麼藥鋪,自然也就不會有看病的郎中或醫生。

張宗吾脫了衣服,肩膀處腫起來的淤血看得裴耀卿也是眼睛一跳,“看起來是傷著骨頭了。”王副百戶在邊上皺著眉道,這種傷可不是他能處理得好的,不過眼下也就只有先給這個張宗吾把傷口先洗乾淨,上些刀傷藥了。

“張兄,這次是我連累你了。”裴耀卿看著張宗吾咬著布條,額頭上痛得直冒冷汗,在邊上有些內疚地說道,那些賊人是衝他家裡的藏書來的。

“這事和裴大人你沒有關係。”王副百戶在邊上說道,“只怕你這裡有那麼多藏書的訊息,也是別人透lù出去的,要不然那些賊人早就來了。”

張宗吾這時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他雖然因為疼痛而渾身無力,但此時仍舊是強自硬撐著朝那王副百戶道,“王大人是懷疑我把那些黑衣人帶過來的?”

“那倒不是,不過被利用倒是很有可能。”王副百戶不置可否地說道,不過他心裡倒也是沒怎麼懷疑這個張宗吾,畢竟如果他真地和那些黑衣人是同夥,根本不需要那麼複雜,直接想個法子把裴耀卿給騙出去就行了。

很快,屋子外多了一輛寬大的馬車,裴耀卿和張宗吾坐了上去,而小馬也在裡面,車廂裡有生好的暖爐,熱氣騰騰的很暖和,裴耀卿和張宗吾顯然是沒想到車上還會多出那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子。

“別奇怪,剛才要是沒他,只怕就被那黑衣人的首領給跑了。”王副百戶上了車廂,朝有些好奇的裴耀卿和張宗吾說道。

一路上,裴耀卿和張宗吾都沒有說話,說起來兩人現在的心情都很糟糕,張宗吾這段時間聯絡同僚,無非就是為了以後的前程,他這次來找裴耀卿,也是知道這幾年裴耀卿大半的精力都huā在了那個關中的水利工程上,在他看來這個工程要是能夠付諸實施,絕對能讓自己在仕途上走得更遠。

張宗吾不否認在工部當官,需要相當的才能,就好比裴耀卿那樣,但是他同樣更認為,除了這實幹的才能,有時候當官還需要懂些其他的東西,比如人情世故,畢竟裴耀卿的圖紙畫得再漂亮,但是不能付諸實施的話,也是沒多大價值的。

所以張宗吾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參與到裴耀卿想做的那個關中水利工程裡去,而且還是作為主要的成員去做,比如這個關中水利工程是他和裴耀卿一起想出來的,只不過裴耀卿用自己的才能去規劃這個工程,而他則想辦法讓那些漂亮而合理的圖紙得以變成現實。

這需要huā不少的功夫,張宗吾認為自己付出的代價只要值得,他可以去幹任何事,所以他打算和裴耀卿成為最好的朋友,有著共同理想的朋友,這樣那個關中水利工程就會變成他們共同的事業。

一直以來,張宗吾進行得很成功,裴耀卿信任他,那些圖紙從來都沒有隱瞞過他,而他那邊也進行得很順利,起碼在廷尉府的御史們把原來那幾個尸位素餐的尚書和shì郎帶去廷尉府的大牢以後,還剩下的同僚有不少人都願意聽他的,一起聯名向皇帝上書,來推動這個關中水利工程計劃。

一切都那麼順利,按張宗吾自己的估計,用不了幾天,他就能把那份聯名奏疏和裴耀卿的圖紙一起送到皇帝大營裡,而那份奏疏上的簽名,他的名字會放在第一個,不過現在什麼都毀了,緹騎司早就盯著自己,他sī下的那些串聯同僚的小動作根本瞞不過他們,也許用不了多久,裴耀卿就會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真實目的。

裴耀卿不知道張宗吾心裡轉過了那麼多的念頭,他只是有些心神恍惚,或者說有些後怕,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一件多蠢的事情,工部的檔案室裡的那些書籍,很多都是和將作府裡謄錄的副本,裡面記載的不少東西都是秘而珍之的技藝,不能輕易流傳於世,可他卻抄寫了那麼多放在家裡,只是為了方便自己研究,要是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那些賊人知道的話,只怕他現在已經成了無可寬恕的罪人。

王副百戶在那裡觀察著裴耀卿和張宗吾臉上的神情,對於張宗吾的事情,他多少要知道得多一些,所以他可以理解張宗吾現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是那個裴耀卿的話,他就不太猜得到他此時心中的心情。

車廂裡,氣氛很沉悶,小馬倒是有心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這輩子除了剛才用刀砍死了一個人以外,就是每天重複不停地幹一件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當裴耀卿和張宗吾還有小馬從車上下來時,看到四周明火執仗,全身包裹在鐵甲裡,那股凝重森嚴的氣勢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帝國士兵,都是忍不住看向了一邊的王副百戶。

“你們運氣不錯,稟報這次事情的時候,指揮使大人正好在陛下帳中,所以這一次是陛下親自過問,等會不要luàn說話,或者說錯話。”王副百戶朝三人解釋道,接著便跟在了那些虎賁營的士兵身邊,示意三人跟上。

小馬的腦子一下子有些不夠用了,一個時辰前,他還只是個每天在煮餛飩麵的窮小子,可現在他卻去要見皇帝,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裴耀卿這時候也低下了頭,他覺得自己的仕途完了,他在工部抄寫那麼多書籍的副本,陛下只要稍微有所懷疑,他就不會再有任何前途。

比裴耀卿臉sè更差的張宗吾,這時候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快要被抽乾了,他雖然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錯,可是如果被陛下知道,他想沒人會喜歡一個心計太多,而且還喜歡利用同僚的臣子的。

大帳裡,郭虎禪坐在那裡,臉sè不怎麼好看,事實上當李業嗣向他稟報裴耀卿他們的事情後,他就幾乎失控。

他所知道的歷史早就天翻地覆,改變得面目全非,阿拉伯人的大食帝國毫無疑問是這個時代,帝國最強勁的敵人,沒有之一,唯一有能力跟帝國爭奪這個世界主導權的也只有阿拉伯人和他們那個瘋狂的宗教。

太祖皇帝時代,帝國西征,徹底將西域從漢朝失去對其控制權之後,納入行政版圖,建立了穩固的統治,從而也讓絲綢之路一舉成為了這個世界最繁華的商路,同時也是連線東西方之間最重要的通道。

對絲綢之路的控制,讓帝國在過去攫取了大量的財富,同樣也讓漢文明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傳播到西方,阿拉伯人,或者在這個時代更確切地說是那些大食人很擅長學習,在巴格達,大食人有數以千計的學者研究各種各樣的學問,星相,醫藥,無所不包。

帝國向西方傳播的漢文明,同樣也是大食人學習的物件,尤其是當帝國先後兩次在中亞擊敗了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大食人,同時讓白衣大食這個第一帝國崩塌之後,取而代之的黑衣大食就一直採取審慎的態度對待帝國。

修文年間,帝國的軍事力量大幅衰退,甚至全面退出中亞,黑衣大食也沒有急於發動戰爭,就可以預見他們是更難對付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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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郭虎禪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平靜的二十多年裡,黑衣大食不只是在積蓄力量,他們同樣在帝國內部安chā自己的探子,試圖從帝國身上獲取他們想要的東西。

一群被宗教蠱huò的瘋狂民眾,加上野心勃勃的統治者和睿智聰明而富有遠見的貴族祭祀階級,郭虎禪相信,黑衣大食就是最大也最難對付的敵人,而如今長安城裡住著的那些外國人或是漢人裡,就有大把大把給黑衣大食收買的密探。

當走進大帳時,裴耀卿他們都能感覺到坐在中央位置處的皇帝身上那股可怕的壓迫感,“參見陛下。”裴耀卿他們沉聲行禮,裴耀卿抬頭看到皇帝的臉孔時,只覺得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皇帝一樣,可是卻記不起來。

李業嗣坐在皇帝下首右邊,說實話他身為緹騎司指揮使,現在心裡也是惱火非常,他不管那個叫裴耀卿的家裡藏著的到底是什麼書,上面記載了什麼,他只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在挑釁緹騎司,是在打他的臉,而且還是在皇帝的面前。

裴耀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話的,他就好像一座木偶,皇帝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直到皇帝問完話,他才回過神來,這時他忽地記起了自己在哪裡見過皇帝。

長安城外的那家路旁的酒肆,那個讓他至今印象深刻的少年,那個少年就是現在的皇帝,裴耀卿的神情忽地jī動了起來,他並非是因為自己和皇帝有舊而jī動,而是因為皇帝好幾年前就已經知道長安和關中的問題,那麼他一直以來的擔心就不再是擔心。

“臣和同僚見面,只是為了關中水利工程一事。”裴耀卿身邊,被問到的張宗吾朗聲說著,他決定搏上一把,就算緹騎司知道他想做什麼,可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全是出於公心,他們也沒有證據能證明自己是別有用心,他自然就不會給皇帝留下一個小人的壞印象。

“裴大人這幾年一直都為關中水利工程,廢寢忘食地查閱典籍,繪製圖紙。”張宗吾適時地把裴耀卿給抬了出來,直接把裴耀卿當成了最重要的那個人,而他自己只是邊上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罷了。

郭虎禪看向了裴耀卿,對於那個關中水利工程,他興趣不小,原來的歷史上,正是唐朝對於關中的過度開發,再加上後來的安史之luàn,原本富庶的關中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恢復往昔的繁華和光榮,他自然不會重蹈唐朝的覆轍,雖然文皇帝父子幾乎差點把太祖皇帝留下的事業全給毀了,但還不至於無可補救。

張宗吾見皇帝感興趣,當下說得更加起勁,當然他一直都在突出裴耀卿,只有在小小幾處地方提了一下自己。

對於那些圖紙,郭虎禪的興趣不大,因為他不懂,所以即便拿來了他也看不懂,他現在感興趣的是裴耀卿這個人,如果他真地對於整個關中一帶的地理水文瞭如指掌的話,讓他當工部尚書倒也無妨。

不過現在不是詢問這事情的時候,郭虎禪在張宗吾說完之後,讓兩人下去休息了,至於那個小馬,是個有趣的小夥子,至少郭虎禪是這麼看的。

“你說你不想煮一輩子的餛飩麵。”郭虎禪朝那個老實地回答了幾句話就把問題都全答完的叫馬賓的年輕人問道。

“是的,陛下,小人煮了二十年的餛飩麵,不想再煮了。”小馬很認真地回答道,起碼他不覺得皇帝是在取笑他,而是很認真地在問他,那他也應該認真地回答。

“一樣事情做了二十年,換誰都不願意再做下去。”郭虎禪自語道,然後看向了邊上的李業嗣道,“李大人,朕看讓這個小馬當個小旗如何?”

“以他的功勞,當個小旗也不算過分。”李業嗣答道,國家自有國家的法紀,就是皇帝要拔擢某人,也得在規矩裡,這個叫小馬的小子,運氣不錯。

“多謝陛下。”雖然是個老實人,但小馬不笨,雖然他不太清楚小旗是個什麼官,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升官了,起碼不再是個小卒子。

“小馬,幫朕煮幾碗餛飩麵如何,朕和李大人可是有些餓了。”郭虎禪忽地笑著朝小馬說道,這個老實的年輕人給他的印象不錯,而他正好有些餓,所以便想試試他的手藝。

“是,陛下。”小馬當然沒什麼不願意的,雖然他說自己不想煮一輩子的餛飩麵,不過他到目前為止二十五年的人生裡,如果說還有什麼事情能值得他自豪的話,那就是他煮的餛飩麵了。

小馬也離開了,大帳裡只剩下了被郭虎禪召來的一幫軍中手下,“那些黑衣人有兩個活口,緹騎司會問話,你們覺得他們背後會是什麼人?”郭虎禪看著李林甫,王昌齡,薛猛幾人,沉聲問道。

“除了大食人,不會有別人。”李林甫第一個開口,這事情想都不用想,大食人垂涎帝國的各種技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當年太祖皇帝的時候,白衣大食曾經送上大批珍寶還有公主,只是為了想獲得帝國的造紙術,當然太祖皇帝的回應很簡單,‘門都沒有”之後白衣大食開始東進跟帝國爭奪中亞各國,然後就是第一次河中大戰爆發。

“陛下,不如把長安城裡的那些番子全都趕走算了。”薛猛起身道,長安城裡可是住著近十萬的外國人,魚龍hún雜,什麼人都有,就連sī底下偷偷傳教的都有,與其費時費力地去甄別,乾脆快刀斬luàn麻,一次全部解決了。

王昌齡皺了皺眉,薛猛這主意真是糟糕透頂,長安城裡滯留的外國人,有不少都是河中六國的商人或者貴族,他們中也有不少是真心羨慕王化的人,以後帝國要是重回河中,跟黑衣大食爭奪霸權,還是需要這些人的。

“怎麼,你們也同意這麼做?”郭虎禪目光看向了微皺眉頭的王昌齡,薛猛說沒腦子的話,倒還情有可原,可如果王昌齡,李林甫他們也這麼想,那就不應該了。

“陛下,臣以為不妥。”王昌齡起身道,“城內十萬番子,不是小數目,更不是說趕走就能趕走的,更何況裡面還有不少是商客,他們在長安城多有產業,僕從眾多,其中真心想歸慕王化的也有不少,要是不分好壞地全部視之為賊人,只怕有損陛下的仁德和聖明。”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你說該怎麼辦?”郭虎禪可不是為了聽漂亮話才問王昌齡的,他需要的是解決的辦法。

“陛下,如今大雪封道,長安城也關閉了城門,處於軍管之中,即便那些番子裡有大食人收買的探子,他們也出不了長安城,只要佈置得當,自然能把他們抓出來。”王昌齡急切之間哪裡想得到什麼好辦法,他只能說些道理出來,希望皇帝能夠採納。

“陛下,那些番子,對大漢來說,也是有些用處的。”李林甫這時接話了,他更清楚皇帝詢問的意思,是要他們說給大帳裡的那些將軍們聽的。

修文年來,帝**隊一直都被壓著,好不容易這幾年恢復元氣,又得了皇帝這樣的雄霸之主,從上到下都已經在迫不及待地磨刀霍霍,隨時準備開戰。

帝**隊裡,有的是jī進的將領,薛猛只是說把長安城裡的那些外國人全部趕走那還算是輕的,軍中喊打喊殺的可是有一大批人,如今這時候出了這事情,自然是更加讓他們堅定自己的想法,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那些番子大多都長相怪異,和漢種迥然相異,那些帝**人就更加不會相信什麼教化之功了。

“河中六國,這些年被大食教侵蝕得厲害,普通百姓愚昧,那些王公貴族為了自己的權勢富貴,也多有信奉大食教的,帝朝退出河中太久,在這方面太過吃虧,臣以為與其費心去拉攏河中六國國中的那些國主和貴族,倒不如在長安城裡的河中番子裡,挑選些心慕王化的六國貴族,再以那些商人為輔,派遣大軍送他們回去爭奪王位。”李林甫看著大帳裡的那些軍方將領說道,跟這些帝**人說什麼道理是講不通的,只有講這種如何利用那些番子的手段才管用。

河中這一塊地域,過去一直都充當著帝國和大食人之間的戰爭緩衝帶,當然帝國強勢的時候,曾一度佔領河中全境,甚至把都督府都立到了大食人的國境線上,只是到了修文年間,才退回了安西,不過靠著帝**隊的赫赫威名,河中六國也在過去二十多年裡維持著獨立的地位,沒有成為黑衣大食的附庸。

不過現在,情勢早已變了,這幾年帝國內部不穩,黑衣大食趁機在河中擴張勢力,靠著二十年裡大食教傳教對河中六國的侵蝕和滲透,原本河中六國內親近帝國的人已經被打壓下去,大食教發展的勢頭迅猛,大有成為各國國教的樣子。

大帳裡的軍方將領全都清楚,帝國過去在河中六國的影響力剩下的已經不多,而且比起佔有地利的大食人,帝國想要再次在河中佔據主導地位,就得從安西開始,重建十八都督府,不過顯然帝國目前沒有這實力,而且河中六國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支援帝國,甚至有可能會成為大食人的爪牙和走狗。

所以如果能夠攪luàn河中六國的話,帝國的軍方將領們都是樂得見到,而李林甫說的招數顯然讓他們動心了。

“可以試試。”裴旻第一個表態,他是久在安西的老將,最清楚河中是個什麼狀況,帝國要重建十八都督府,就得按著當年太祖皇帝時第一次河中大戰,一路向西打過去,步步為營,才能穩固下來。

“那這事就這樣定了,暫時先不要打草驚蛇。”郭虎禪見軍方的將領都被李林甫說動,方自道,然後看向了李業嗣,這事情歸緹騎司管,他需要緹騎司投入全部的人手和精力,去把長安城裡任何有可能是大食人收買的探子的傢伙給找出來。

“是,陛下,臣會安排人手,把那些可疑的番子全都查一遍。”李業嗣見皇帝看向自己,沉聲應道,自從修文年以來,緹騎司一直都沒有做過這麼大的大事情了。

“陛下,末將以為,除了長安城,河西敦煌,涼州等地也需要好好徹查一番。”看到李業嗣被皇帝點名之後應道,郭震也是說道,帝國境內的番子,主要就集中在河西的敦煌,涼州,還有長安,洛陽這些大城市裡,其中不少都是慄特商人和bō斯遺族,要查的話絕不能漏了那些bō斯遺族。

李業嗣看著起身說話的郭震,這個涼州都督,不由苦笑了一聲,緹騎司不比以前,想要把這些地方的番子全都給查一遍,可不是一年半載的功夫,更何況文皇帝以來,帝國境內的番子數量不知道翻了幾倍。

“臣會儘量去辦。”李業嗣沉聲說道,他可不敢做什麼保證,尤其涼州,敦煌那裡,番子雖然數目不比長安城這裡多,但是情況要更加複雜。

“除了緹騎司,軍中斥候也要給朕抓起來,郭將軍,等大雪停了以後,你回涼州,親自去做這件事情,朕會派人協助你。”郭虎禪當然知道緹騎司目前的情況,所以他只有讓郭震這個涼州都督趕回河西去辦這件事情。

“總之,這一次朕准許你們便宜行事,可以先斬後奏,寧枉勿縱。”郭虎禪說話時,聲音裡帶著的冰冷讓李業嗣和郭震等人都是心中一凜,全都清楚皇帝這一回是動了真怒,北方草原上回鶻和薛延陀搞風搞雨,還有青海頭的吐蕃蠻子也是動作頻繁,背後都有大食人的影子,要不是現在天下剛定,帝**隊還未完全恢復過去的實力,只怕皇帝才不會這般忍氣吞聲,早就下令調動各地兵馬,再來一次西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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