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蓮篇16】

我睜開雙眼，菲爾娜的大臉就出現在我面前，我被她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退，而後，我意識到一件事情。

菲爾娜是闖進來的。

那麼那把天使翅膀模樣的鑰匙……

“莉蓮小姐，您找到鑰匙了嗎？都已經是晚上了，您在這個房間裡面待了幾乎一天，您真的把這些書一本本都翻過了？”菲爾娜皺緊眉頭，她直到這個時候都還在扮演一個盡職盡責的侍女，是一個沒有任何私利，會為了我好的侍女姐姐。如果不是伍利女士拼命告訴我的這個警惕，我恐怕真的會被她完全地騙過去，因為她的模樣實在很難不讓人去相信。

我回過神來，慌亂地四下尋找，卻只看見了滿地散亂的書籍，那些被我藏了信件的書籍雖然沒有大開啟來，但也是凌亂不堪，散落在一側。

還好，那些被我藏起來的信件沒有散出來。

可是……那把鑰匙呢？

我環視一圈，也沒能看見那把顯眼至極的白色鑰匙。

“莉蓮小姐？”菲爾娜在我耳邊問話，而我腦子裡全是鑰匙，根本沒空去在意她的話直到菲爾娜再一次出聲喚我，還將她略帶冰涼的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我才反應過來，不應該忽略她，這樣會引起懷疑。

於是我裝作剛剛回過神來的模樣，一臉懵懂地看著她，似乎是菲爾娜捕捉到了我眼底的慌亂，於是她溫柔地笑了，順勢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頂，“您沒事吧？是我不好，早知道這裡這麼多書，工程量這麼大，我就該進來和您一起找的。看您都累成這個樣子了，我進來很久了，看您在那裡睡著，都不忍心叫您起來。”

可你還是把我叫醒了，不是嗎？

我在心裡默默地吐槽菲爾娜，可臉上卻是感動的模樣，甚至還露出了些許的自責。

“對不起，菲爾娜姐姐……我是不是耽誤了很多時間……會不會捱罵？”

菲爾娜愣了一下，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我感覺她好像遲疑了。從我和她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就戴著面具，她一開始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她需要得到那把鑰匙，她不確定我是否知道鑰匙的下落，所以她偽裝，她試探，她不擇手段，她本該一直這樣的。可就在剛剛，就在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居然遲疑了。

我從她的眸子裡面看見了別的情緒。

那似乎是悲哀，又像是擔憂。

我覺得我可能是瘋掉了，我大概是被那一連串的幻象搞得神志不清了，否則，菲爾娜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露出這種共情一般的表情。

布魯斯家族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們就是造成我如今局面的罪魁禍首。

好在有一件事情很明確了。

菲爾娜沒有拿到鑰匙，正因為如此，她才肯守在這裡，同我噓寒問暖，因為她的目的還沒有達成。

可是，我昏倒的時候，我身處那些幻境裡面的時候，除了菲爾娜，不可能有別的人進來這個房間。因為這個房間只有一個出口，就是被菲爾娜把守住的那扇門，除此之外，再無別的通道了。菲爾娜急於得到鑰匙，所以除了她自己，她不會讓其他任何人進來。她表現出來的急切以及沒有卸下偽裝這一點都能證明，鑰匙還沒有在她手裡。但我在昏倒之前一直抓著鑰匙，當我醒來，鑰匙卻又不在我這裡，而唯一可能進來的菲爾娜也沒有拿到。

鑰匙究竟去了哪裡？

“不會的，莉蓮小姐。不會再有人罵您了，您會好好的。”菲爾娜如是安慰我道。

“可是我……我並沒有找到鑰匙……母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玉……總之書是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有重要的鑰匙，母親一定會藏在這些書裡面的。但是我翻遍了，我翻遍了每一本書，一頁一頁，我仔仔細細看過了，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到它。”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那把天使翅膀模樣的鑰匙現在在哪裡，但是我想，只要它不落到菲爾娜的手中，而它又不可能自己長腿離開這個房間，那麼我就還有機會再找到它。鑰匙在不在我手中不重要，但是它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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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需要做的只是迷惑菲爾娜，不讓她繼續追問下去。

雖然我不知道菲爾娜剛剛為什麼動搖了，但這就是她的突破口。

“我……我已經把這裡都翻遍了，都沒有找到鑰匙。書是我最後的希望了，可是，可是……可是我還是沒有做好這件事。菲爾娜姐姐，我是不是太沒用了……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母親才離開我的……這件事，這，這把鑰匙，應該是父親讓你來拿的吧。我，我真的好沒用……我沒有做好任何一件事情，所以……所以我才會……我是不是要被趕出去了……我……嗚嗚嗚……”

大概是我抽泣哽咽的聲音太過於逼真，話語又實在令人動容，菲爾娜在那一刻慌亂了，她下意識伸手攬住了我，將我抱緊了懷裡面。

“不，不是這樣的。鑰匙沒有找到沒關係，莉蓮小姐，這不是家主的安排，您不用擔心，沒有關係的。請您不要再哭了……”

我感覺到菲爾娜將我狠狠地抱進懷裡，在那一刻，她彷彿和赫利姐姐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曾幾何時，赫利姐姐、伍利女士、母親，她們都是這樣抱著我的。

我多希望菲爾娜會是下一個她們，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

因為她就是害死我親人的罪魁禍首。

所以我裝作傷心的模樣，在欺騙她，在降低她的防備，在為了我的未來做打算。

我不會感到愧疚，因為這是她欠我的，是艾莉莎欠我的，是他們布魯斯家族欠我的。

菲爾娜的手一直在我的後背輕輕地拍打，我能感覺到，這一次，她是真心實意的。

可我不是。

就在我準備伸手回抱住她的時候，我看見了我的左手手腕。

在那裡，有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卻又異常熟悉的，天使翅膀的圖案。

和那把鑰匙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說……那把消失的鑰匙，化作了一個圖案，印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荒謬，換做是以前我絕不可能這麼想，可是當我經歷了那樣耀眼的白光，來到了一個我這輩子都夢寐以求的美好世界，我遇見了可愛的人，還有那個神秘的庭院，彈豎琴的女人，以及那首詩……那麼多詭異奇妙的事情我都經歷過了，鑰匙化作一個圖案，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鑰匙沒有丟，還在我手中。

我的籌碼還在。

想到這裡，我更加松了一口氣，肆無忌憚地開始表演。

菲爾娜安慰了我很久，終於讓我停止了哭泣，她遞來一張手絹，衝我笑了一下。

“莉蓮小姐，您沒有做錯什麼。您不是沒用的人。”

“可是……可是我聽說，我要被趕到獨棟去，母親，母親曾經說過，獨棟就是地獄，去了那裡的人，永遠不會翻身。我……我害怕，菲爾娜姐姐，我害怕……”我確實聽母親說過獨棟的事情，我的那位三姐亞娜就是常年居住在那裡。母親在信裡說過，要小心她。

“莉蓮小姐，那裡不是地獄，那裡只是離著遠了點而已，但是會很安靜。對了，那裡還住著三小姐，那是您的姐姐，您應該聽說過，她會和您住在一起的，您會喜歡的。”菲爾娜如是說道。

“所以，請你放寬心吧。鑰匙的事情，我會去解決的。現在請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收拾好行李，明日，我會陪您去獨棟的。”

“可是我……”

“沒關係的，莉蓮小姐，請您相信我，我不會害您的。”

我信了你的鬼。

菲爾娜即便是改變了自己的態度，可是當她再度提起鑰匙，我便知道，她還是堅持著那一個目的。

真情實感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對我而言，都沒什麼影響。

因為我從不會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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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逾越了。”穿著純白長裙，坐在黑色欄杆上面的金髮女人正拿起透明的水晶往腳下的蔚藍色湖泊裡面扔去，她白皙而又纖細的雙腿裸露在外，來回盪漾著，昭示著它的主人心情有多愉快。女人哼著歌曲，重複做著一個動作，一次又一次，身旁堆放著的水晶被扔完了，可下一秒就又出現了一大堆，就像是永不會耗盡一般。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響亮，不足以被水花聲掩蓋，所以金髮女人早就知道有人來了，卻沒有停下動作，直到那人站在她身後，她也沒做任何的反應。就好像來者永遠不可能對她做些什麼，她絲毫不擔心對方會把她推下去。

大概是等了很久，那人失去了耐心，開了口。

“別這樣，Anesidora.逾越這種話對於我而言，是最沒用的東西。”金髮女人搖了搖頭，手中的動作沒停，她慵懶的聲音不急不慢地回答了身後之人的話，不需要回頭，她就明白來者的身份。

“Elizabeth，為什麼選擇她？”Anesidora長嘆了一口氣，她知道Elizabeth不在意這些，她是最瞭解Elizabeth的人，因為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她們是並肩走下去的人。於是她撩起淡藍色的裙襬，學著Elizabeth的模樣，也坐在了黑色欄杆上，與她肩並肩。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有更好的選擇的，那一位，分明比她更好。”Ah不停地扔水晶石頭，看上去似乎很解壓，她坐在這裡也很無聊，所以也想扔點什麼來玩玩。可手裡什麼也沒有，著實有點尷尬。

Elizabeth恰好遞來一顆水晶，將她放在了Anesidora手裡，“雖然那一位比她更好，可是卻不能達成那樣的效果。我是蘇家族的守護者，所以我很清楚，最適合這個家族的人，不是那種擁有堅定信念的守衛者，他們適合——更瘋的，更加孤注一擲的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