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雨就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一般，整個人癱坐在地毯上，她呼吸有些急促，臉頰通紅，看上去就像回到這個時空之前，被人死死地掐住脖子，生死就在他人一念之間，差點窒息性死亡一般。艾雨的手下意識地摸到了自己的脖子，彷彿是在確認著什麼，而這樣的動作，更是證明了她在異空間裡面遭遇過窒息。

凌楓皺緊了眉頭，聚精會神地調動著自己的神識，他感覺到空氣裡面彌留的鬼魂氣息全部消失掉了，餘下的那一點異樣，是張琪那個天使印記道具留下來的氣息，隨著印記的碎裂，那股溫和而又平靜的力量也徹底消失了，一切都變得正常起來。凌楓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斷掉了，他重重地往下沉去，徹底地癱在了沙發上。

張琪呆滯地站在原地，她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似乎是在檢視自己的系統頁面，但又因為某樣東西愣住了，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失了神智，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她盯著空氣發呆良久，可是周圍的人誰也來不及顧她。

“先起來吧。”許輕染貼心地蹲下身子，他溫暖的手扶住了艾雨，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打著，這個動作，似乎是在安慰她，艾雨自然是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她低頭看了一眼許輕染的手，那裡的溫熱讓人貪戀，尤其是自己在那樣陰冷的異空間待了這麼久，就更加想要靠近這點溫暖了。

更何況，許輕染很少會與自己有這樣親暱的動作。

艾雨想都不想，直接回握住許輕染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

“若芸，你在裡面遇見了些什麼事情，你的身上為什麼這麼多勒痕？”許輕染對於艾雨這樣的舉動有些驚訝，可那樣的情緒也不過轉瞬即逝，比起任務線索，他最想確認的，是眼前的人是否真實，是否就是那個他認識而又熟知的艾雨。

雖然放鬆了警惕，準備好好地休息一番的凌楓聽見了許輕染這話後，卻是再一次皺緊了眉頭。

若芸？

如果自己沒有聽錯的話，這是許輕染第二次這樣叫艾雨了吧？剛剛怒靈不甘地消失之後，艾雨的身體就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那時他眼疾手快，立刻就上前扶住了艾雨，艾雨的意識應該也是在那個時候回來的，那時，許輕染就叫她“若芸”。

原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現在許輕染再次叫出這個名字，這就不符合常理了。

凌楓雖然與艾雨的關係很是一般，可是組織內的易安卻是艾雨的大學同學，兩人友情深厚，易安時常會說起艾雨的事情，卻也未曾聽聞，艾雨還有什麼別的名字。但許輕染此人，即便是現在的情況十分混亂，他卻依舊是理智得可怕的那種人，他不會犯這樣低階的叫錯人名字的錯誤，他會這樣做，必然有所思慮。

比如說……他是為了試探眼前的人。

許輕染知曉凌楓的能力有限，若是換了那位“北渡”的大靈媒林墨來，或許能夠輕易分辨出眼前的艾雨的真與假，可是現在和他們在一起的是凌楓，自己能力還是太弱了，所以不一定能看出端倪，而鬼魂若是使了障眼法，金蟬脫殼，現在還在艾雨的身體裡，那就是個無窮無盡的大隱患了。

艾雨搖了搖頭，她藉著許輕染遞來的手終於是站了起來，又在他的攙扶下坐到了沙發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復又吐出來，當後背與沙發接觸的那個瞬間，她終於完全鬆懈下來，一隻手抬起來將眼睛完全遮住，她想要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放心吧，我就是我，不是什麼別的東西代替的。它們沒那個本事，我也不是能被隨意拿捏的人，所以我是如假包換，真真切切的那個艾雨。輕染，你喚我若芸，是為了試探我，但我的過往，已盡數掩埋在了那場春雨之後，從那之後，再無前塵。”

艾雨隱晦地說起了自己的過往，提到了極為關鍵的資訊，這讓一直抱有懷疑的許輕染終於放下心來，也抽回了自己的手。凌楓和張琪雖是關注著兩人，可他們在打啞謎，作為旁觀者，只是臨時組隊的隊友，非至親非摯友，實在是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立場來問所謂的過往，所以兩人只是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變不約而同地裝聾作啞，氣氛一度沉寂下來。

“確實是你，抱歉，方才那怒靈悄無聲息地就替代了你，還在那說了好一番話，若非她的情緒過於激動，並且想要誤導我們的心思太過於明顯，或許我們還真就發現不了那時你已經不是你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中的招，我當時正在分析這封信裡面的邏輯，那是我似乎隱約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地方，但是那念頭一閃而過，我不太能抓住。所以我就離那封信更近了點，然後我盯著它思考著，某一個瞬間，我感覺很陰冷，就像是突然就被扔進了冰窖裡面一樣。但是我記得輕染你的房間是關好了窗戶的，也開了暖氣，照理來說，就算有點涼意，也不該如此。所以我直覺不對勁，回過神來的時候，便是你們都沒了蹤跡，身後有個小孩子在笑。”

“她同我說話，並告訴我這封信裡面封印了一個十分憤怒的孩子，它隨機地選中了我，讓我們之間完成了某種置換，它佔據了我的身體，而我被關在了一個異空間裡面。那個異空間是誰締造的我判斷不出來，也沒那個必要搞清楚，留在異空間的鬼小孩同我說話，她說要和我玩一個遊戲。如果我贏了遊戲，我就可以得到信上面藏著的秘密，但如果我輸了，我就會面臨死亡。”

“天啊，那你身上的傷痕，是因為和那個孩子玩遊戲留下來的嗎？”張琪已經不再糾結方才收到的系統提示了，她雖然不太理解自己明明什麼指令都沒有做，自己只是因為凌楓提醒要提防這紅霧，才拿出了這個可以抵擋非實體攻擊的道具。說起來也是大材小用，但是張琪在拿到這個道具之後，一直沒用過，現在各個時空之間的冷卻時間不互通，她嘗試一下這個道具也未嘗不可。只是那什麼淨化作用她確實不懂，而系統提醒的淨化成功，她也是一頭霧水，但無論如何，怒靈消失了，自己也拿到了額外的獎勵，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艾雨愣了一下，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認為吧。”

“你在異空間裡面究竟遇見了什麼事情？你說這封信上面還藏著別的秘密，那是什麼？你得到了答案嗎？”張琪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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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還是將事情從頭到尾講一遍吧，這樣一切的問題也都有答案了，說實話，我現在也沒想通裡面的一些邏輯，所以才要大家一起來思考。”艾雨雖然想要立刻回答張琪的問題，可是她卻沒那個能力，死裡逃生的心情佔據了她大腦的絕大部分，她能夠剋制住自己的情緒，理智地去回想方才發生的那一切，依然是自己能夠做到的極限了。如果還要自己從中立刻分析出點什麼，那簡直就太為難自己了，畢竟艾雨的定位就不是一個智者，她更偏向於擔任輔助和戰鬥配合的前排。

“還是先喝一口水緩一下吧。”許輕染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遞來了一杯水，艾雨接過，一飲而盡，喉嚨處的那種火辣辣的感覺終於是被冰涼的水給鎮定住了，她感覺到一直在怦怦直跳的心臟也隨著許輕染的聲音和他的動作而穩定了下來，於是她終於找回了最平常的狀態。

“那封信上面施加了某個咒術，封印了一個十分憤怒的孩子，她想要從這裡逃出來，信裡暗含著一個異空間，是這個被封印的人締結的，可是她不能隨意進出，甚至拉人進來，也是要滿足特殊條件的。我到現在都無法判斷自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不過這個異空間裡面除了那個被封印住的孩子，還有另一個人，也是個鬼小孩，她一直守在這裡，彷彿她才是這裡的主人。”

“她對我說，有個憤怒的鬼取代了我，我必須和她玩遊戲，並且在遊戲中贏了她，我才能解開信裡面藏著的真正的秘密，那樣我才能夠活著離開這個空間，回到現實之中。當時我猶豫了，並沒有立刻答應她，其中的原因有兩點。”艾雨說到這裡頓住了，她偏頭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許輕染，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嘴角上揚的同時，她將自己的答案給了出來。

“我們都知道異空間是鬼魂製造出來的領域一般的存在，鬼魂就是這個異空間的主人，可是它們殺人並非是隨心所欲的，須得依託某些特定的規則，只有行為滿足了系統設定的必死條件或者是觸發了這些不能違背的規則，否則它們不能夠動手殺人。異空間的規則千變萬化，它雖然恐怖，生存率極低，可並不是無解的存在。異空間的規則與進入有很大的關係，所以在裡面行事不能輕舉妄動，要三思而後行。所以，我沒有立刻答應那個鬼小孩，因為我覺得她讓我玩遊戲這一點實在是太詭異了。她沒有向我隱藏太多的資訊，她直白地告訴我，輸了遊戲就會永遠的留在這裡，而一個活人，留在鬼魂締結的異空間裡面，結局是什麼不言而喻，所以她已經告訴我異空間的規則之一了。但是我並不是因為遊戲這個媒介進來的，我是在看那封信，分析信的內容的時候被拉進來的，所以一定還有更高階的更為核心的規則存在，那才是我能活下去的方法。”

許輕染聞言點頭，艾雨的做法是正確的，異空間危險是每個夢旅人都知道的常識，在異空間裡面待得越久，活下去的機率就越底，可是盲目地尋找出去的路，會適得其反，反而會讓自己走上不歸之途。被拉入異空間並不等於絕對死亡，相反，完成任務次數越多的夢旅人，進入異空間反而是件好事，因為危險往往伴隨著生機，在解開謎題的同時，也會獲得巨大的線索。

“至於第二點，那孩子說了，我也可以寄希望於外面的隊友發現我的異常，將那個憤怒的鬼小孩解決了，然後救我出來。我相信你們一定能發現我的異常，也一定能解決掉那個鬼魂，所以我只需要拖時間，在這個異空間找線索，套出那個所謂的信裡藏著的真正的秘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