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a被無數的白薔薇花包圍著，花瓣組成的牢籠看上去並不結實，只要用稍微堅硬一點的東西都可以破開，但其實並非是這樣的。Swindle將自己的力量注入在了白色的薔薇花瓣之中，使得原本脆弱的東西，變得堅不可摧。

Swindle的話清晰的傳入了Sara的耳朵裡面，她驚訝地抬起了頭，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根本沒有前路？不……不可能的！那日您明明說過……”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沒有前路？

到現在Sara都還記得那一天，即便是過去了千百年，在過去的時光被漫長的歲月洗滌的時候，她一刻也不敢忘記。

在那個陽光明媚，惠風和暢的日子，在那場人聲鼎沸的最高神使冊封典禮上，素未蒙面的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步步從王座上走下來，她金色的長髮在風中飄逸，她純白的長裙如同花朵般在眼底盛開，她手中權杖的頂端，紫色的寶石正在閃閃發光，比耀眼的陽光更加強勢地擠入她的世界，她姿態優雅，緩緩靠近。

“我記得你的名字，你叫Sara，對嗎？”Swindle彎下腰，伸出右手，輕輕地挑起Sara的下巴，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臉，過了很久，才鬆開了手。

Sara恭敬地行了跪拜大禮，這才開口回答道，“是的，Natasha殿下。”

Swindle因著Sara脫口而出的名字愣了一下，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臉上的笑容變得令人尋味，身後主持著最高神使冊封典禮的女神有些慌張地上前兩步，一時間不知是該呵斥口出狂言的Sara，還是應該先顧及有些失神的Swindle的感受。

“Natasha？你如何得知這個名字的？”Swindle抬手制止了準備說話的穿著淡黃色紗裙、棕色頭髮、頭戴白玫瑰花花環的女神，她微笑著蹲下了身子，與跪在地上的Sara平視著。

Sara極其擅長察言觀色，從女神的動作以及面前的神明的反應就可以得出結論——自己說錯話了，Natasha這個名字或許是個不該被輕易提起的秘密。只是話已出口，即便是自己現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已經引起了兩位神明的注意，是不可能矇混過關的。

“這個世界有太多聲音了，風在訴說，雲在訴說，過往的人在訴說，你可以聆聽，但不要被淹沒，只要不被淹沒——就能看見前路。”Sara決定將那一日聽見的話說出來，Swindle靜靜地與她對視著，直到Sara避開了她的目光低下了頭，她才像是回過了神。

“的確是她會說出來的話，你是被她選中的人。”Swindle點了點頭，女神連忙上前伸手將蹲著的她扶起來，為她整理衣裙，隨後才輕聲開口，“既然說到了前路，倒不如將那樣東西賜予她。”

女神從懷裡掏出一個做工精美至極的匣子，她小心翼翼地開啟了匣子，卻只是留了一條縫隙，一道金色的細碎的光被纖細的手指前引了出來，化為了一團光球，飛到了Swindle手中。

“您覺得呢？Swindle殿下。”

Swindle有些驚訝地看著女神，似乎是沒理解女神這樣做的意圖，可是當她的目光再度落在了低垂著頭的Sara身上之時，便想明白了女神的用意，於是她閉上了雙眼，手中的光球跟隨著意念幻化成了一棵

明亮的五角星，她的聲音忽地變得空靈起來

“Sara，這是我賜予你的道具——占卜之星，希望你能在它的指引之下，找到真正的前路。拋卻過去的一切煩惱，著眼於當下，去奔赴屬於你的未來。願你能找到你為之獻出一生的前路——”

是了，就是她沒錯了。

消失在落日的餘暉之中，寥寥數言便打破了將要囚禁她一生的牢籠，將整個世界重新展現在她眼前的那個人。

她是Natasha，她是Swindle，她是神明，她是光。

就在那一刻，Sara找到了這須臾十幾年來，一直未曾尋得的意義。

“多謝殿下。”Sara恭敬地Swindle接過賜下來的道具，手中的東西比世間萬物的珍寶還要珍貴，她緊緊地將它護住。

我已經找到了前路，那是我將窮盡一生為之奔赴的存在。

我的殿下，我的光，我的Swindle——

“那日？啊，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可是那都是騙你的。”Swindle想起了十分好笑的事情，她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薔薇花牢籠之中的Sara，搖了搖頭，“被Anesidora選中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前路呢？即便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這事情也是絕無可能的。”

“什麼？”

“你不是知道嗎？當日建議我賜予你占卜之星這樣道具的女神，正是Anesidora.你只知曉她司掌星空，卻不知道她那廣為人知的名字。”Swindle笑得更加燦爛了，Sara臉上表露出來的希望破滅的模樣，正是她喜歡的。

“Pandora，這是她的名字，即便是後來被賜予了其他的名字，可是過去是無法改變的——開啟了匣子，帶來了厄運，使人間劫難的女神Pandora。她賜予的力量，只能是厄運，擁有著這樣的力量的你，又怎麼可能有前路呢？”

Swindle看著Sara一點點地崩潰，似乎是見夠了她這副模樣，終於不耐煩了，她揮了揮手，白色薔薇花瞬間在空氣中化為了粉末，被風吹走。困住Sara的牢籠已經解除了，可是她卻絲毫沒有動作。

“最後的機會了？不再掙扎一下嗎？”Swindle如是問道。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我為什麼要背叛你？明明我對您最為忠誠，也曾經發誓要永遠地守護您……”Sara抬起頭，與Swindle對視著，她的眼裡那些悲傷、瘋狂、絕望全部消失殆盡，剩下的不過是執著。

她在執著什麼？

Swindle不明白給了Sara最後的機會，為什麼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在那裡，不準備再掙扎下去，她似乎心甘情願接受這樣的結局。

怎麼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這樣的遊戲，這樣的輪迴，早就該結束了，何必等到千萬年之後？

“為什麼背叛我？啊……這樣的答案，我自然是想過的。”Swindle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開口道，“這個答案困擾了我太久太久了，在漫長的歲月裡，日復一日地思考著。只是千萬年來，我始終未能得到答案，我只是在這裡，看著你們，看著我曾經最忠心耿耿的信徒們，一次又一次地做著欺騙與背叛的事情。於是我發現，我已經得到了答案——”

Sara的目光追隨著面前的Swindle，她的眼裡除

了堅定的執著，剩下的全部是溫柔。

是蝕骨的愛戀，是徹底的溫柔。

“Avarice說的不錯，人類的本質就是貪婪，我可以相信你們一時，卻不能相信你們一輩子。對於神明而言，這一輩子沒有盡頭，而人類卻始終有終點。在尚未抵達那個重點之前，真的能夠一塵不變嗎？”Swindle反問著跪在地上的Sara。

“不，不是這樣的……或許a、Feeley他們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殿下——”Sara看見了Swindle表露出來的無窮無盡的失望，她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一般，她矢口否認，她想要將真正的原因告訴她。

Swindle完全失去了耐心，太陽就快要落山了，是時候終結這一切了。

她抬起右手，白色的薔薇花瓣再度聚集起來。

“我只是想要引起您的注意罷了……您的領域太多了，您的神使太多了，即便是在您的宮殿裡與您再次見面，也從未見到過您流露出來的與看Anesidora相同的眼神……”

“我愛您，這樣的愛慕之情在漫長的歲月裡從未減少，反而在見不到您的日子裡越發肆意地增長。我想要您的關注，想要被您記住——”

Sara終於吐露了千萬年來埋藏在心裡的秘密，她滿懷期待地看著面前的神明，那是她的愛人。

Swindle冷笑一聲，不屑地看著她。

“因為愛，所以背叛——這樣的愛意，還是承受不起啊。”

“真是噁心。”

每個音節都敲擊在Sara心上，她看見了愛人臉上從未流露出的表情，她終於得到了回應。於是她緩緩地閉上雙眼，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什麼，淚水從她的臉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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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薔薇花瓣將她徹底包裹住，生命的最後，依舊是那抹白色。

那年日暮西沉，你衣裙的白色一角，點亮了我的世界，這是我的新生。

如今落日餘暉，漫天飛舞的白花瓣，終結了我的世界，這是我的結局。

“真好啊——能夠死在你的手裡。”Sara最後一次將那個身影臨摹，深深地刻入腦海。

白色花瓣落了一地，Sara的身影早已消失不在，西邊的太陽徹底沉沒，世界只剩下昏暗的光。

“愚蠢的人類，你真正的信仰從來就不是我。”Swindle望著滿地的花瓣，吐出了最後一句Sara再也不可能聽見的話。

“也好，你就下去陪Natasha，與她好好團聚吧……”

沈君瑤早就已經恢復了體力，她捂著受傷的胸口，鮮血已經止住了，疼痛感也盡數消散，若非是傷口，她應該早就已經忘記自己受過傷了。

她看著Swindle的背影，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君瑤猶豫之際，Swindle回過頭來看向她，“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了，但是一直沒能好好地自我介紹——”

“Swindle.”

君瑤學著她的模樣行了一禮，還沒開口，便被Swindle扶了起來。

“我們很快會再見的，小殿下。”

鳥兒從樹枝上飛離的聲音打破了沉重的氣氛，君瑤失神間眼前的女人已然消失，只有滿地的白薔薇花瓣證明這不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