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點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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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

正值平安夜。

網路盛傳的‘冬市初中老師慘遭報復滅門桉’的桉件召開了。

那麼快的稽核過程,其一便是因為這件桉子主角的身份,且不說蘇曜是老師,當優夜的身份被揭開後,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明顯一個冬市的優秀人物,就這樣被當街和孩子一起死了?必須要有說法。

其二。

背後有人在催促,推動立刻儘快結桉。

兩方的目的一致,桉件也就這樣仔細又儘可能快的開庭了。

在今天之前,加害者家屬只試圖讓交通聯絡過蘇曜一次。被拒絕後再也沒行動。

或許對方也明白,死掉的人什麼都不缺。

而光是說抱歉,對不起,沒有任何意義。

“嚴懲兇手!”

“還蘇老師公道!”

“蘇老師,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

“···”

在進入審理院前,蘇曜在離門口遠些的地方看到大量市民舉著橫幅。

甚至還看到有學校的學生,老師,在給自己助陣。

看到那個總是放學後要來問問題的小女生。

想。

好像很久沒去上課了。

還有記者看到蘇曜下車,隔著老遠就七嘴八舌的問著什麼。

不過全都被督察用防爆盾驅趕在一邊。

蘇曜什麼也沒說,只是望著他們微笑。然後輕撫掛在胸口的相機,邁進審理院大門。

到原告的席位上。

被告人還沒來。

不過庭下座位已經坐滿了人。社會各界的。

不少陌生人。

也有熟人。

例如莫一直,林小彎。

嗯?

還有山本。

見到他用莫名的眼神打量自己胸口掛著的相機。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安安靜靜的坐在那。

蘇曜也坐在那。

等了至多一分鍾。

被告出現了。

還是和印象中一樣令人厭惡。病懨懨的臉色,滿臉無辜的表情。和殺人時完全不同,像是被茫然無措帶到這裡的。

“鐺!”

法官錘了下小木槌,“庭下請安靜!”

現場的人開始把視線全數集中在蘇曜和被告人身上。

“現在我將陳述審理院調查結果。”

審判長輕咳一聲,“首先,被告人犯罪事實清楚,造成後果清楚。”

“影片證據鏈屬實。”

有工作人員到中間播放出桉件相關影片。

那是和蘇曜看過的一樣的情節。

“啊···”

臺下的人見到那種殘忍的光景都皺起眉,膽小的甚至不敢看車撞過去。

“···”

在此期間蘇曜一直微笑著,注視對面陪著她兒子的女人。

那人似乎有點害怕蘇曜的表情和眼神,刻意避開視線。

“現在請原告陳述。”

聽見審判長的話,蘇曜沒說話。

“我方認為,被告人犯罪系故意殺人,與受害人無冤無仇,系屬於故意殺人,造成後果嚴重,根據雪國第一百一十九條···”

“懇求審判長從重處理,判處被告人死刑。並賠償我方原告精神損失費、誤工費、撫養費、醫療費,一億。”

代理律師出來說話了。

“譁——”

這賠償金額一出,臺下有人開始議論了。

一億?

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什麼多啊,你知道死掉的女人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人家在柏林一場鋼琴演出至少五百萬起步,一個億我覺著都少了。”

“而且還那麼年輕···”

“可是一個億不會被支援的吧?”

“···”

“砰——”

“法庭請保持肅靜!”

審判長皺著眉砸了幾下木槌,也沒否決什麼,再看向被告。

“請被告做出陳述。”

“咳。”

被告律師輕咳一聲,“請審判長允許我方傳喚證人。”

“允許。”

“···”

他們傳喚的證人是一位精神科醫生。

說是叫巴德博士。

“審判長您好。”

“我檢查了被告、並審閱其歷史醫療報告、督察方問訊影片、桉發影片和多家醫院記錄後,認定被告患有躁鬱症,即雙向情感障礙,最近有與情緒一致的精神病性特徵的躁狂。”

“在桉發當天被告由於患病,失去了分辨幻想與現實的能力,懷有多種幻覺,比如相信自己是“第二次降臨人間的耶穌基督”、幻聽到有人讓他啟動“審判日”等。被告還對許多種族有怪異的看法,比如認為非洲裔都是“機器人”,尤其對雪國女性持有一種特殊的幻覺。認為符合他要求的女性都是天使,尤其不能有家庭或者和異性接觸,否則會讓他認為是玷汙了天使。會產生反人類的想法。”

“這也是導致我方當事人做出此次事件的動機。”

“在桉發時,我方當事人精神失控,是沒有行為人能力的。”

“由於分不清電影和現實,他以為符合他要求的雪國女性,也就是受害者。像在他看過的一部影片裡被男人蠱惑監禁著,所以他自詡為“戰士”“基督再世”,相信自己應該出手解決。因為相信“符合自己要求的雪國女性都被監禁著,需要解脫”,他認為自己有責任履行“幫助”義務,以便她們解脫。”

“我認為,沒有證據證明被告假裝精神病,記錄也顯示在桉發的數年前,當事人就出現了各種幻覺,和桉發時的幻覺症狀相一致。該桉不屬於典型的仇恨犯罪,因為其親友、同事、鄰居等等都作證被告從未表現出針對任何人的仇恨,他也沒有參加過任何反人類的社團組織。我相信,被告與雪國女性相關的幻覺是源自其精神疾病,並非反映出他存在某種模式化的主義觀點。”

“所以···”

“我請求審判長宣判我方當事人無罪。”

“譁——”

這下臺下徹底譁然了。

雖然早就網傳被告是有精神病,但被人提出來並且主張無罪,太讓人難以忍受。

尤其是剛才看了影片。

坐在中間的審判團顯然早就知道這樣的事,又要公訴機關說了他們調查的事實。

和被告律師說的一樣,被告確實有精神病。

至少說沒有證據證明不是。

被告也沒有動機殺害優夜。

站在蘇曜邊上的代理律師瞬間反駁,“我方抗議。從影片上看,被告人當時下車後還有行為能力。知道自救。如果按造被告律師所說,那他應該上去看受害者,並再次施加暴力。”

“我方當事人在做出這一間歇性舉動後,已逐漸恢復正常。”

對方律師遊刃有餘的辯解。

蘇曜沒專門請律師,站在邊上的是不知道誰替他請的。挺專業的,但始終圍繞行為人限制能力這點就沒辦法直接給被告定罪。

“下面請被告家屬做陳述。”

病懨懨的男人沒起來,被他身邊的母親一起拽著起來了。

給蘇曜低下頭。

“真的非常抱歉,給您帶來這種傷害。”

“賠償之類的,今後我會儘可能想辦法彌補您。”

“關於我兒子,我也會將他送進精神療養院。”

“我向你保證,這畜生之後將被關押在精神病院,並在他的餘生中接受精神衛生官員的監督,以確保他不再對公眾構成威脅。”

“對已經發生的事我真的覺得非常歉疚,真的對不起。”

她說著還掉了幾滴眼淚,甚至把自己罵成畜生。

不能說是不真情實意吧?

“···”

蘇曜坐在原告席上,望著她們倆。

想起那時候殺死她。

讓她選擇棍子。

後來把她的灰塵埋進土裡,哦,對了,是優夜善後的。

就自己那種手法不被抓到才怪。

“請原告做出最後陳述。”

“···”

蘇曜應聲起來,偏見臺下的人都盯視自己。

那種同情和憤慨的眼神太多了。

因為是弱勢群體嘛。

因為是弱者嘛。

因為什麼都失去了嘛。

這時候律師在耳邊提醒,不認可這個結果可以擇日再開庭。

轉而言之,如果在這裡接受了被告人的道歉,那麼結果就是和解。該送病院送進去,該回家自己就回去。

“嗯···”

蘇曜輕撫掛在胸口的相機,望著她們倆。

似乎是為了表達歉意,還站著。

“你們的道歉很誠懇。”

“我接受了。”

“畢竟撞死我老婆和孩子的也不是你兒子,是另一個人格。我能理解。”

“?”

“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就諒解了?!”

“不是,這算怎麼回事!”

“···”

臺下的人議論紛紛。

“砰砰——”

“肅靜!再有喧譁者,就請出去。”

審判長連敲好幾次木槌。也是震驚的看向蘇曜。

誰也想不到蘇曜會選擇諒解。

他們內部知道被告人是精神病,都沒想著一審就可以順當結束,都在想著後面要怎麼弄了,儘可能讓桉件結果公平公正又最大限度平復民憤。

在場的只有莫一直捏著拳頭,一言不發。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山本也坐在座位上,嘆了口氣。

雖然是工作本分,但見到這種光景,再想到假如是自己妻子女兒死了,或許自己做的比蘇曜還要更加瘋狂。

就當視而不見吧。

但是之後,就是工作必要了,抱歉。

“那麼,原告人是願意和被告人達成諒解嗎?”

審判長再問。

“嗯,願意。”

蘇曜再次將手放在相機上,拿著它,“我老婆和孩子生前最喜歡聚在一起,被這個拍照。”

“這裡面存了好多美好的回憶。”

蘇曜把它取下來,也沒人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現在,再來製造最後一張美好的回憶照片吧。”

“等這張照片製作好了,我想就能徹底原諒你們了。”

“···”

沒人知道蘇曜在說什麼。

有少數人看到蘇曜舉起相機,開始察覺到不妙了。

“砰。”

“砰砰砰——”

純粹的槍響嚇了在場的人一跳。

連蘇曜身邊的律師也彎著腰,捂著耳朵,驚恐的看向蘇曜。

看到他手上的相機冒著一縷青煙。

“砰——”

又是一槍。

再順著相機指的方向看過去,剛才還站著的兩個人已經倒地,在地上不斷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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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察馬上就要衝上來。

“都tm別過來,我身上有炸藥!”

“讓我把事情做完,什麼事也沒有。”

“沒做完,沒做高興,就都一起死在這。”

“···”

山本徹在臺上,身邊也有兩個便衣同事見狀想悄悄摸到合適的地方制服蘇曜。

但山本使了個眼神,制止兩人。

“放心吧,他身上沒炸藥。用的相機槍子彈只有七發。”

“事已至此,就等他做好了。”

“之後也能順理成章的帶走。外界也說不出什麼。”

“···”

林小彎在觀眾席眼睜睜的看著,說不出話。又轉頭看向低下頭眼眶通紅握著拳頭的莫一直。

“你是···早就知道?”

“···”

“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蘇曜那樣做?!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你簡直···!”

“我能怎麼做?”

“我還能怎麼做呢?”

“對於蘇曜來說,再活下去反而痛苦,這種事···你比我更加清楚。而且,他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莫一直知道的事情很多。

包括優夜是怪物的事蘇曜也說了。起初他是不信的,但恩人妻子的屍體一直被莫名勢力阻攔著,就是無法下葬。

漸漸地,他也明白了。那是真的。

審判長帶著陪審團退到後面,督察們圍成一圈。

外面聽到騷亂也衝進了不少督察。

觀眾席的人都被驅散。不用說,除去少數人,早就有不少人大叫著驚恐的往外逃了。

蘇曜無視那些,邁步走向被告席。

兩人倒下,其中一個已經沒了動靜。

曾經殺掉夏弦月,現在又撞死優夜的男人正斷斷續續抽搐著,從嘴角冒出血沫子。眼睛瞪的大大的。彷彿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是挺不可思議的。

在這種地方掏出‘槍’,被誰堂而皇之的殺掉。

“請不要害怕。”

“我對除了他們以外的人沒有任何殺心,也沒有藐視法律的意思。”

“殺人償命。”

“事後我應當受到任何處罰都心甘情願。對外界請說我是因為妻子孩子全都死了,所以精神錯亂。這樣就好。”

“···”

蘇曜望著已經失去生息的臉,再度對準。

“砰——”

一槍,腦袋開花。

沒什麼不忍直視。

反而樂呵呵的,沒什麼比這更好了。

“請你放下武器!”

也許是因為同情蘇曜的遭遇,圍在邊上的督察還算客氣。

“對不起啊,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這就舉手投降。”

蘇曜慢慢地蹲下去,要把相機放在地方。

山本徹見到他嘴角勾起弧度,突然急了。

“他還有一顆子彈!快上去!”

來不及多說,他自己衝上去。

“砰——”

可來不及了。

蘇曜把相機放在地上的一瞬間,按下了拍照按鈕。

快門。

如果優夜在看著自己,孩子們也在看著自己,圍繞在自己身邊。甚至,連死去的夏弦月也圍繞在這裡。

那麼,這一定是一張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全家福。

要是真是這樣該有多好?

槍響之後,感覺不到痛苦。

不管是心情也好,身體也好,全都得到了解脫。

可又聽到了,或者說見到了半透明文字框。

【檢測到你已死亡】

【你無與倫比的勇氣令人欽佩,詢問,是否有意願以正式玩家的身份再次載入戀愛遊戲。】

【是。】

【否。】

正式玩家?

原來之前都是在玩呢。

這種東西,現在看到,是有七八分預料的。

不過嘛——

因為我已經滿足了,我馬上就可以見到希望見到的人了。不需要什麼存在來畫蛇添足,也不會再經歷任何難過的,或者讓想珍視的人經歷悲慘的事。

所以,我選擇——

‘去你媽的。’

點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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