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呼延被銀環縛成了麻花狀,巫人們終於噤聲了。
只有駝方連忙上前央求道:“還請餘小友和牧郡主手下留情。”
而他的內心也近乎被眼前的視覺震撼擰成了麻花。
難怪這個餘閒能在雪原上一口氣連斬三個二品境的大修行者了。
現在只是彈指間,就能把呼延這個巫教五品的高手給輕鬆制服了,這是何等的高深莫測。
而且看他剛剛的行為,根本就沒有怎麼費勁,若是真把人惹急了,怕是現場的巫人全得交代在這了!
“那現在能講道理了吧?”
餘閒從容自若的道:“駝方先生,我再問一次,你們天巫族,對朝廷是否還心存二心?”
“不敢!”駝方可不敢接這個大帽子。
“那對北涼侯是否還心存不滿?”
“……不敢!”
“那對我是否還心存敵意?”
“不、不敢!”
餘閒的每句發問都顯得輕描澹寫,但那無形的威壓,卻讓駝方幾度心季。
“那不就結了嘛,早這樣和和氣氣的多好。”餘閒微微一笑,然後一偏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呼延:“呼延族長,駝方先生的回答,你是否贊同呢?”
呼延的全身都被擰得很軟,唯獨嘴巴還是很硬,忿然道:“你們幾個人對付我一個,勝之不武,有本事……單挑!”
“可以啊。”
餘閒答應得很痛快,並朝烏小蠻使了個眼色。
烏小蠻一度猶豫,但看到餘閒的眼中藏著深意,於是就操控銀環解除了對呼延的束縛。
呼延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拉開架勢,如臨大敵狀的面對餘閒。
“呼延,不要衝動!餘公子能運用空間法則,你還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嘛!”駝方呵斥道。
“我知道,二品境大法師嘛……”呼延咬牙低吟道:“但我們天巫族,怎麼能因強權壓迫而屈服!”
“寧可戰死,也要尊嚴,好,我成全你!”
餘閒祭起太鬥劍,以無上的兵鋒指向呼延:“你的本命獸靈體已經潰散了,你是要用血肉之軀硬抗我這一劍嗎?”
呼延沉吟不語,脖頸上的獠牙吊墜忽閃忽閃,在艱難的嘗試重新凝結天山虎的靈體。
“還是說,你吃準了我不敢直接殺了你,畢竟殺了你,天巫族乃至北方巫族都要鬧事,朝廷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餘閒一下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呼延惱羞成怒:“放馬過來!”
說著,他的身體表層浮現出一層白芒氤氳,天山虎的幻象若隱若現。
巫教的五品通靈境,還是有些水平的。
哪怕本命獸的靈體被擊潰,但只要宿主不死,依靠宿主的意念和血氣,依舊可以重新凝結。
不過剛剛天山虎破滅,也讓呼延元氣大傷,天山虎的靈體幻象明顯微弱了許多,只能依附在呼延的身體上。
“通靈訣的靈肉合一。”烏小蠻分辨出了呼延的意圖。
說簡單點,就是讓本命獸的靈體直接跟施法者的意念融合,讓施法者短時間內擁有本命獸的能力。
呼延的本命獸天山虎,是仙獸的後裔,破壞力驚人,傳說一隻壯年的天山虎,就擁有不亞於武道五品的修為。
反觀餘閒,看似強橫,但實際就是一個偽二品,全靠一身道具裝備撐著,剛剛動用了一下空間法則,表面風輕雲澹,但意念早已枯竭了大半。
“你不是真的二品大法師,我的本命獸能感應到,你此刻的意念孱弱了許多……以你的真實修為,根本不足以支撐這麼精妙的法術。”呼延也隱約察覺到了餘閒的虛實。
“不用空間術法,我依舊可以做到殺你如屠雞宰狗!”
餘閒冷哼一聲,隨即一揚手,太鬥劍如離弦之箭,破空而發,直襲呼延而去!
呼延張嘴發出勐虎般的嘶吼,掄起長刀就要砍向太鬥劍。
電石火光間,餘閒直接動用了【法禁】的命格,在瞬息間瓦解了呼延的召喚獸術法。
呼延頓感身形一滯,彷彿洩氣了似的,體內的意念和氣血莫名削弱了大半。
面對洶洶而至的劍鋒之氣,呼延竟難以將長柄刀砍下去!
“不好!”駝方臉色一變,意識到呼延凶多吉少,立刻要召喚自己的本命獸去救下呼延的性命。
然而太鬥劍在半空中忽然劍鋒一偏,從呼延的臉頰邊掠過去,又穿梭過人群的上方,徑直射中了那座供奉巫神的巫聖廟!
轟隆巨響!
巫聖廟的一面牆壁應聲崩毀。
緊接著,整座巫聖廟都垮了!
呼延的身體僵硬住了,顧不上自己臉頰被劃破的生疼,木訥的緩緩轉過身,只看到巫聖廟已經化作了廢墟。
只剩下一尊巫神的石凋像屹立著。
但那一把太鬥劍卻仍未有收勢的跡象,攜著磅礴的氣勁,狠狠扎在了石凋像的身上!
“你、你……”呼延指著餘閒,和所有巫人一起面露驚恐狀。
“不好意思,學藝不精,射歪了。”餘閒歉然一笑。
“你居然敢毀壞巫聖廟,你、你瘋了!你要遭報應的!”有一個巫人驚怒大叫。
“說了,不小心,真不是有意的。”
餘閒一臉誠懇的道:“郡主,回頭麻煩你趕緊找一些工匠,給重新修復一下這座巫聖廟,費用都算我的。”
“你毀了巫聖廟,一句不小心就想算了?!”呼延臉色鐵青。
“那不然呢,難道你們準備殺了我問罪嗎?”餘閒一挑眉頭,理直氣壯的道:“我可是大景威遠侯的嫡子,當今聖上特封的朝廷命官,你們確定要這麼做?”
“漏了一個身份,他還是你們牧郡主的未婚夫,北涼侯的未來女婿,你們確定要這麼做?”秦澤也在扇風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
牧歌的俏臉露出兩坨紅暈,卻沒有辯解否認。
而且,她很清楚餘閒是在故意炮製這些巫人!
餘閒會失手打歪?
拉倒吧!
他的真實目的,就是要藉著單挑的機會,把巫聖廟給毀了!
巫聖廟,是天巫族的信仰之地,類似佛廟道觀,毀了巫聖廟,對於天巫族的心靈衝擊是巨大的!
這等於公然打了所有天巫族的臉!
當然,餘閒只會咬定自己是失手打了他們的臉,真心不是故意的。
要換做普通人,巫人們肯定會不管不顧的把人砍成肉泥。
但餘閒身份特殊,修為又這麼霸道,巫人有這心也沒這膽。
果不其然,面對一臉無辜的餘閒,巫人們咬牙切齒了半天,都氣得說不出話了,卻也只能是無能狂怒。
“不要生氣了哈,大不了我再按照中原禮節,重修巫聖廟之後,再擺幾桌酒,給你們的巫神多燒幾個紅包,想必巫神在天之靈,也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餘閒的認錯態度格外良好。
呼延揣著顫抖的心,動著顫抖的手,指了指餘閒,卻憋不出半個字。
巫聖廟被毀,帶來的恥辱,遠比他剛剛被縛的衰樣更大了百倍不止!
簡而言之,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唉,看來你們正在氣頭上,我留在這也礙眼,就先行告辭了。”
餘閒一揚手,太鬥劍就從巫神石凋像上拔了出來,飛回到了餘閒的手中。
彼時,肩頭上的帝江鳥卻飛翔而起,飛到巫神石凋像的上方盤旋了一圈,然後拉下了一坨鳥屎,恰巧落在了巫神石凋像的頭頂上。
一瞬間,巫人們再度鴉雀無聲,也好似僵硬成了石凋像。
“傻瓜!傻瓜!”
帝江鳥還不忘對著巫神石凋像口吐了一下芬芳,接著慢悠悠的飛回到了餘閒的肩頭上,又親暱的蹭了蹭餘閒的下巴。
餘閒用指頭輕輕揉了揉帝江鳥的頭頂羽毛,默唸道:“你也很恨這個巫神吧。”
鑑於青雲曾在上一世救過飼養過帝江鳥,帝江鳥和餘閒一樣,有憎恨巫神的理由。
除了巫神重開天門、禍亂天下的無恥大罪,還有他謀害了青雲的上一世。
因此,當得知那一座巫聖廟裡供奉的是巫神,餘閒就動了搗毀的念頭。
但又不能明目張膽的搗毀,索性找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
不管巫人們能不能相信這個理由,反正餘閒是相信了。
眼看餘閒領著眾人揚長而去,巫人們一度想要阻擾,可當餘閒走到跟前時,卻又不約而同的讓開了一條道。
“請留步!”
駝方喊道:“餘公子還要帶走聖獸嗎?”
“它想跟我走,我有什麼辦法。”餘閒聳了聳肩膀,帝江鳥卻紋絲不動。
見狀,駝方不由長嘆一聲,想了想,又道:“那就請餘公子先好好照看我天巫族的聖獸,明日老夫再去侯府,想辦法勸回聖獸。”
沒等餘閒回應,帝江鳥就先表明了立場態度:“傻瓜!傻瓜!傻瓜!”
“……”
“看來,它似乎不太喜歡呆在這裡跟你們巫人為伴。”
餘閒莞爾一笑,然後施施然的離去了。
“就這麼放他走了嗎!呼延大人!”巫人們氣結不已。
呼延張了張嘴,卻乾咳了幾聲,捂住了沉悶的胸口。
“剛剛怎麼回事?”駝方詢問道,他看得很清楚,明明呼延尚有一戰之力的,卻在關鍵時刻喪失了本命獸賦予的道行,以至於讓太鬥劍飛過去毀了巫聖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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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通靈訣就失效了。”呼延苦著臉道。
“這個餘閒的道行,很古怪……展現的手段,似乎不像是出自正經的那幾家學派。”駝方喃喃道。
“我也覺得奇怪,他的身體血氣,我能確定只有武道七品到六品的修為,意念方面,可能還略微修習了其他幾家的基礎功法,遠遠談不上浩大。”呼延沉吟道:“他的空間法術,應該是有高人直接傳功給他的,但以他的意念根本難以全面使用。”
“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除了這些,他還掌握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技能術法,比如他剛剛的控劍本領,沒有實打實的五品修為,根本做不到……還有我突然喪失的通靈訣,我懷疑也跟那小子有關。”
到底是天巫族的族長和祭司,修為不如人,但洞察力超群,一下看出了餘閒潛藏的超凡之處。
“但不管怎麼說,這小子來了北涼,對我們天巫族可不是好事情。”駝方唏噓一嘆。
不過心裡面,他倒是有些輕鬆的。
之前他很擔心天巫族會選擇在大景社稷動盪的時候再次滋事,謀求獨立復國,無論成或不成,都必然給天巫族乃至北方巫族帶來巨大的死傷。
除非巫神能從天上迴歸顯聖。
而現在,餘閒狠狠挫敗了天巫族的氣焰,也讓呼延等人見識到了威懾力不亞於北涼侯的煞神,最起碼,短期內天巫族不會鋌而走險。
這也是駝方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維持和大景朝廷的合作關係,哪怕貌合神離。
“可那小子不該毀了巫聖廟!還踐踏了巫神的凋像!”呼延氣急敗壞。
駝方望著被扎出一個窟窿的巫神凋像,再次長嘆了一口氣。
巫神壞了人間百年的福緣氣運,如果傳揚出去,必然千夫所指、遺臭萬年。
如今凋像被破壞,說句誅心的,那都是罪有應得……雖然駝方不敢明著說。
驀然間,駝方想起了餘閒等人到訪的目的,一時間陷入了惘然。
……
“你就為了出一口惡氣,大庭廣眾之下毀了巫聖廟,就不怕巫人們造反鬧事嗎?”
回程的路上,牧歌隨口問道。
“我不毀巫聖廟,巫人們就會忠心耿耿了嗎?”餘閒冷笑道。
牧歌想了想,搖搖頭。
“永遠記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餘閒沉聲道:“想要用懷柔的手段教化巫人是絕無可能的,你只有展現出強橫的手段,把他們打得沒了脾氣,他們才會變得溫順乖巧。這一點,你爹想必比我們看得更透徹。”
“接下來雪融春來,荒人聯軍必然會加速戰略腳步,屆時北涼的壓力將會很大。甚至我懷疑荒人早已秘密聯絡了北方的巫族人,商量聯手造反。我今天先殺一殺天巫族的威風,也探一探巫人們的反應,如果他們拿著巫聖廟被毀的理由持續鬧事,那不妨先下手為強,免得後院失火。”
“那你真要給他們重建巫聖廟嗎?”烏小蠻問道。
餘閒輕笑道:“當然,我會在原址上建一個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