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一級妖獸黑妖狼，悲催地趴在地上，含著淚，用舌頭舔著流血的傷口。
它的身上，一共留下了一千八百道劍痕，卻沒有一劍傷在要害處，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哀。
它不敢逃走，那個傢伙的速度比它快，一招就能殺了它。
對面的人，太可怕了！
葉長生盤膝而坐，沒有理會黑妖狼溫順中藏著仇恨的目光。
他留著黑妖狼的性命，是不想打破這裡的平衡，打破這裡的安靜。
今天是他的忌日。
三個月前的今天，婉兒將他推下了絕情涯，結束了他的生命。
他不懂天道，不懂命運，更不懂輪迴，他只是感覺，今天會發生些什麼。
命運就像是兩隻無形的大手，從兩個方向撕扯著他，他的心中生出各種雜念，沒有一念能夠止得住。
我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我存在過的痕跡會被抹去？
又或者，還有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我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又是誰？
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灰暗的氣息，若有若無籠罩著葉長生。
他想擺脫，卻無從擺脫。
一個魔修者若是唸誦《般若心經》，會不會很諷刺？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長生彷彿又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無數個夜晚。
他疼得在床上打滾，牙齒幾乎咬碎，用力捶打著自己的心口。
大錘流著淚，跪在床邊，陪他一起唸誦心經。
麻木了，抑或是度了苦厄，痛苦被抽離後，長生如一具空洞的軀殼，生無可戀。
一如現在的他，整個人空了。
連綿不絕的誦經聲，若有若無，迴盪在煙霧蒸騰的大地上。
黑妖狼眼中的兇光散去，靜靜地趴在那裡。
無數毒物停止捕食，潛伏在陰暗的地下。
倒地的妖獸獵人，看著毒蟲捲起的黑色波浪，懸停在他的頭頂。
吳大叔叉著蛇頭的蛇叉，不禁頓了一下。
痛哭流涕的兵器店掌櫃，跪倒在地，面前毒蜥蜴的利齒，背後少女的利劍，將他定格在生與死的邊緣……
紅日從天空劃過，懸掛在西山，餘輝映照著滿天烏雲。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迴盪在天空中，葉長生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
插在心臟上的黑色小劍，出現了一塊灰色的斑痕。
死寂的灰色，迅速在劍身上蔓延。
他的生機猶如風中的燭火，瞬間暗淡了下來。
“轟隆隆！”
萬里之外，無極山下。
一道閃電筆直落下，正正擊打在七寶琉璃塔的頂端。
七色寶光的彩幻光環，一層層，一圈圈，無盡向外盪漾。
九座盤膝而坐的斑駁石像，募得睜開了雙眼。
琉璃塔中，彩光繚繞，九盞蓮花寶燈，每一盞大如車輪，大放光明。
九蓮寶燈的中央，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身體懸空，盤膝而坐。
黑衣人面色清冷，眼簾低垂，冰冷的唇角，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渾身散發著凌然氣息。
哪怕是兩千年過去了，那股凌然的氣息，未曾減退絲毫，那一絲笑意，如明月的光暈般雋永。
那是一絲桀驁不馴的笑，卻又透著無盡的蒼涼。
那是一絲嘲諷眾生的笑，卻又透著無奈的自嘲。
他身上的黑色披風，輕輕抖動著，一道道縫合的紋理中，透出詭異的黑光。
一股灰色的氣息，從身下升騰而起，迅速籠罩全身。
九位石像般的灰衣古僧，白須白眉，一臉悲天憫人之色，同時盤膝坐下，口中唸誦起《本願經》。
浩蕩佛音，迴盪十方世界。
黑衣人化作一粒粒白色的光點，緩緩向上飄散。
他的肉身漸次消失，那一絲虛幻的笑意，隱入到虛無的時空中。
黑色的披風飄落而下，如同一個世界墜地，發出悠遠的轟鳴。
九九八十一顆舍利，閃動著金光，有如星辰，墜落如雨。
金色的舍利在琉璃地面上跳動著，發出空靈的聲響。
九位古僧緩緩挑起眼簾，渾濁的雙眼中，寫滿了悲慼。
無極，你終於，還是走了……
一輪模糊的光印，從灰色小劍上剝離而出，潛入到葉長生的魂海深處。
一股深邃到靈魂的悲涼，一種歸入寂靜的虛無，包圍著長生，讓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九月十九，今天是他的忌日，天道終究反噬了他。
氣海的浮蓮，變成死寂的灰色，曾經點亮的花瓣，全部暗淡下來。
感官，靈覺，力量，防禦，身體機能，都在迅速地下滑，猶如墮入深淵。
他的身體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自動消解毒霧帶來的傷害。
身上傳來陣陣刺痛，臉上**辣的，充滿灼痛感。
葉長生掏出一瓶解毒丹，倒出一粒喂進口中。
他不沮喪，也不難過，至少他還活著。
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著。
任何一個修道者，對於虛無縹緲的天道，都會心存敬畏。
這份敬畏，終究會落到因果上。
經歷了這次反噬，他心裡反而放下了一些東西，變得釋然了起來。
忽然想到什麼，葉長生不禁心中一動。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魔功的氣息被封印，不正是修煉《桀羅心經》的契機？
如果我能把《桀羅心經》加持在自己的身上，以後誰又能說，我葉長生是魔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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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生取出《桀羅無上正覺心經》，擺放在身前，又掏出一顆拋灑著紅光的丹藥，送入口中。
這顆丹藥，正是當初葉長生收服煞魔環，從煞魔空間中獲得的九顆魂丹之一。
每一顆魂丹，都薈聚了強大的靈魂之力，經過煉化後，它們更加凝練而純粹。
丹藥入口即化，一絲絲清涼的氣息直衝向上，滋養著葉長生的靈魂。
葉長生精神大振，靈魂變得無比凝練而強大。
他的雙指並成劍指，遙指血經，一道意念延伸而出。
《桀羅心經》的氣機被牽引，劇烈顫抖起來。
它緩緩從地上漂浮而起，懸浮在葉長生面前。
胸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鬥志，長生怒目圓睜，劍指一挺，大喝一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