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公子！”瀰漫著青煙的山谷前方，眾人眼睛紅腫，紛紛向著葉長生行禮。
他們有問劍閣剩下的人，有鐵鷹堂的倖存者和家眷，還有一些來幫忙的人。
葉長生點點頭，向著阻擋在前面的官兵走去。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為首的軍官裝腔作勢，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向東一腳踹翻在地。
軍官倒在地上，捂著臉上的鞋印，流淌著鼻血，氣急敗壞地喊道：“葉長生，你們，你們要造反嗎？！”
他之前已經得到屬下的通報，所以存心想給葉長生一個下馬威。
哪想到，他的威風還沒抖出來，就被該死的葉向東一腳給踹翻在地上。
再看葉長生的血發和血衣，還有那張蒼白得令人心悸的臉龐，軍官其實已經嚇得站不起來了。
葉長生森然一笑：“你既然都猜到了，我又怎麼可能讓你們活著回去？”
那軍官毛骨悚然，幾乎是激發了全身的潛力，一骨碌爬起來，撒腿向著山谷外狂奔而去。
那些被丟下的士兵們也反應了過來，紛紛奪路而逃。
直到他們發現後面沒有人追殺，才虛脫地坐倒在地上，狗似的大喘氣。
山谷廢墟，猶自冒著青煙，闇火像是死者的冤魂，時而從磚木之間鑽出來，跳躍幾下，又沉寂了下去。
葉長生和身後的眾人，眼睛燻得發紅，看著散落在廢墟之間的屍體和殘肢，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慘烈的畫面。
眾人沉默無聲，紛紛走進偌大的廢墟，將死難者的屍體清理出來。
不多時，家眷們撕心裂肺的哭聲，迴盪在荒涼淒冷的山谷中。
葉長生來到一座坍塌的鑄劍室前，看著地上幾隻變形的鐵錘，傷感道：“大牛，其實你們不該死的。”
葉向東含著淚，將竹籃裡的貢品取出來，擺放在廢墟前的空地上。
香爐青煙嫋嫋，葉長生一臉悲慼，盤膝坐在地上。
低垂下眼簾，超度亡靈的佛音，從長生的唇間流淌而出。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
我從久遠劫來，蒙佛接引，使獲不可思議之神力，具大智慧。
……
誓願救拔，令離地獄惡趣，畜生惡鬼等，如是罪報等人，盡成佛竟，我然後方成正覺。
……
是故地藏菩薩俱大智慧，救拔罪苦眾生，生人天中，令受妙樂。是諸罪眾，知業道苦，脫得出離，永不再歷。
……
唯願世尊為現在未來一切眾生，稱揚地藏不思議事，令天龍八部，瞻禮獲福。
……
是時，忉利天，雨無量香華，天衣珠瓔……
葉長生的腦海中，血光、火光衝天，無數廝殺的場景，一幕幕流淌而過，一幕幕遠去。
兩行眼淚順著他蒼白的面頰，緩緩流淌而下。
從小鎮到郡城，從郡城到省城，一路走來，有多少人死在我手裡，又有多少人因我而死？
而我的腳步已經停不下來了，只能繼續前行。
還會有多少人死在我手裡，還會有多少人因我而死？
當年懷海禪師鼓勵僧人不要因為避諱殺生，而放棄鋤地勞作，立下了《百丈清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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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師曾言：心如虛空，亦無虛空相，罪又何處安？
心無所住，真的能逃避罪過嗎？
還是說，我不再是我，而那些罪惡，也不再是罪惡？
世間有一女子，風姿綽約，貌美如花。然而年華流逝，五十年後，這副皮囊便破舊不堪。
老嫗耽於回憶，常念年輕時美好的皮囊，由此生煩惱心，不得解脫。
突然一日，老嫗返老還童，重回年輕貌美之時，便心生歡喜，也因此放下心中的執念。
執著可得，便是拿起。
有了拿起，才有了放下。
不想老嫗歡喜之時，兵痞闖入家中，輪番施暴，老嫗生不如死，悔不當初。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你已不是你，又何必執著？
一股深沉的氣息，從葉長生的身下升起，伴隨著浩蕩的佛音，瀰漫開來。
下一刻，他的身體大放光明！
他的頭髮開始變黑，臉龐開始變得稚嫩，轉眼回到了十四歲的那年。
然而少年的面容，只是持續了一瞬間，便開始消散。
歲月的痕跡，層層堆積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變成了青年，變成了中年，變成了老年，變得白髮蒼蒼。
瞬息之間，卻像是經歷了一個輪迴。
一轉眼，葉長生又變成了血發，一如來時，臉色蒼白。
參透“我相”，窺得“人相”。
修成，第二功德相！
長生內心空靈，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更加神聖而浩蕩，向著整個山谷蔓延。
扒拉著廢墟的人們，心碎流淚的孤寡們，黯然流淚的倖存者們，同時感受到了這股神聖的氣息。
春風化雨，他們儼然忘卻了傷痛，低眉順目，學著葉長生的樣子，盤膝坐在了地上。
山谷口，十幾個神光堂的武士們，提著刀劍，凶神惡煞地大步走來。
“殺!”
“殺！”
“為堂主報仇！”
“為首領報仇！”
武士們怒吼著，舉起刀劍，紛紛向著葉長生的背影衝去。
“嗡！”
陡然之間，葉長生的身上，綻放出絢爛的異彩。
無數道神秘的符咒，伴隨著閃動著六色光芒的六字真言，盤旋而出，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空間。
佛音浩蕩，光影變幻。
十六個武士被神秘空間所籠罩，霎時七竅流血，一個個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光影和佛光消失，葉長生收起《桀羅獄》，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來。
領悟第二功德相的他，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眼神變得更加深邃，臉色更加平靜，亦或是冷漠。
凝視著倒在地上的十六個神光堂武士，葉長生緩緩道：“殺了他們，祭奠死者。”
葉向東和幾位武士如夢初醒，急忙飛身上前，幹淨利落地收割掉十六條生命。
葉向東暗自松了一口氣，先前他感應到公子身上的慈悲和佛門氣息，生怕公子真的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現在看來，是他虛驚一場，佛系的公子也還是公子。
就算公子要成佛，那也要把該殺的人，都殺光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