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沈芷萱在方濤的印象中，對事對人的態度一向淡然平靜，似乎什麼都不能讓她的情緒劇烈起伏。
這是他第一次見沈芷萱情緒失控，整個人似乎快要崩潰一樣。
“阿竹，阿竹，”她看到靳竹，瘋地似的撲過去，拉著他的衣裳哀求，“快去找關係，找人脈，讓各大知名醫生進去搶救小冰，好嗎？求求你，我求求你……”
這樣柔弱無助，只要一刺激就崩潰的芷萱，靳竹從來沒有見過。
他忍不住紅了眼眶，小心翼翼地把她攬進懷裡。“阿竹？你怎麼沒有反應？是不是早已安排好了？”她趴在他的胸口，抬頭眼眸處載滿眷戀和依賴，還有那不想滅掉的希冀，“阿竹？是安排了嗎？”
喉嚨仿若有異物堵住一樣，靳竹抿緊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好字。
只因趕來醫院的時候，他們就收到袁冰當場死亡的訊息，只是芷萱不肯承認，不願意不相信，癲狂一樣一定要醫院去搶救。
靳竹讓醫院配合芷萱的要求，所以袁冰被抬上擔架，送進急救室搶救，但是……
早已無救了。
醫院做出搶救的一幕，只是為了安撫芷萱的情緒，等待他們的到來。
醫生從急救室出來，看著他們為難：“我們……已經盡力了。”
方濤忍不住終於哭出了聲，一米八的漢子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不顧形象的痛哭流涕。
“不……”沈芷萱不願意去相信，喉嚨嘶啞地哀求道，“什麼盡力？醫生你再去看看呀……她明明好好的，早上還跟我說下週要和我去旅遊，新年我們一起回家拜年，讓我把阿竹帶上。”
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滑落。
可是她卻不自知，眼中帶著一點孩子氣的無助與彷徨，彷彿醫生在開玩笑一樣，扯起僵硬的嘴角道，“所以她還好好的，你們不要和我開玩笑了，好不好？”
醫生從醫多年，見慣生死，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面對那些因為親人逝世而痛苦的人，他以為自己早已麻木了，可是看到脆弱傷心到彷彿要碎掉一樣的沈芷萱，醫生不忍心轉過頭，安慰道，“沈小姐，請保重自己，我想袁小姐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她的神情像小孩子一樣脆弱無助，自言自語道，“對……小冰不喜歡我傷心難過，她希望我開心，所以我不能這樣，不然她會生氣不理我，她肯定是在生氣所以才不醒來，她一定只是不願意醒來而已，我進去哄哄她就好了，她很聽我的話……”
沈芷萱抬腳就想往急救室裡面走，靳竹攔住她，緊緊抱緊她，“芷萱，冷靜……”
沈芷萱抬頭，不解道：“阿竹，你怎麼呢？我很冷靜呀……”
她以為自己很鎮定，可是他看到的是淚流面面的臉龐，眼睛終究忍不住酸酸的滴下一滴眼淚，他看著她，柔聲：“我陪你進去，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一直。”
急救室裡面的情景會怎麼樣，靳竹早已能預料。
醫生護士都已離開，手術床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人，白色的毛巾蓋住她的臉……
“嗚嗚嗚……”撕心裂肺的痛哭，看到這樣的芷萱，靳竹卻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不斷地說道，“有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連她的份一起愛你。”
“都是我的錯，為什麼要放過她們呢？”肇事者是沈思菲，當車子撞上袁冰的時候，她看到暗中保護她的兩名保鏢衝了出來，把沈思菲控制住了。
沈芷萱從來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恨自己，“為什麼我要放過她們呢？為什麼我不把她們放在心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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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害了小冰！如果我用心一點，追求她們的責任，小冰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不不不！小冰原本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是我遇到了，是我連累她了，是我！是我！”
靳竹抱緊她，止住她傷害自己的身體，“不不不！與你無關，我們沒有打算放過她，這一切都是意外，她逃跑出來了而已。”
沈芷萱完全聽不進外界的聲音，她沉浸在是自己害死袁冰的世界中，不斷呢喃著是自己害死袁冰。
靳竹現在的心情其實很複雜，他一方面慶幸，慶幸裡面躺著的人不是芷萱，不然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否還有理智可言，可是另外一方面，他也感到傷心痛苦，只是這種傷心痛苦與失去芷萱比，大巫見小巫而已。
他欣賞袁冰，同時也感謝對方的存在。
因為有了她，芷萱緊閉的心才願意開啟一條縫，願意讓人走進去，連帶他也得以進去。
可以說，他這一世走進芷萱的心裡，袁冰所起的作用很大，所以儘管他吃醋嫉妒在芷萱的心裡，袁冰永遠是第一位，但他預設這個事實的存在，也沒有想過搶奪芷萱心中的第一位。
當然，也是因為想搶也搶不過。
所以在靳竹的心中，袁冰的存在雖然讓他刺目但是他感謝慶幸對方的存在。
只是現在不在了……
再也不在也……
從此以後沒有人為他和芷萱的關係操碎了心，從此以後沒有人比他更關心芷萱了，從此以後……
他再也沒有可以把芷萱放心的託付給其他人的人了……
******
沈芷萱瘋了。
她再也感受不了外界的存在，困在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去，別人也進不去。
每天自言自語，時而大笑，時而大哭，仿若瘋子。
這個事情被靳竹掩蓋住，外界沒人知道。
靳竹再也沒有去過公司，手上的工作都停掉了，整天陪伴在她的身邊。
“她一直都這樣嗎？”柏羽站在玄關處，看著客廳沙發上的兩人。
女人衣服整潔乾淨，但能看出她身體的虛弱，此時她的眼眸呆板無聲的看著前方，似乎面前站著一個人，在和對方說話。而男人神情憔悴，衣服皺巴巴一看就知道他很久沒有打理自己了，此時男人跪在女人的身旁誘哄著，似乎在哄對方吃飯。
這一幕莫名讓人覺得心酸。
“嗯。”方濤嘆氣，“一直都這樣了。”
他現在全程負責處理老大甩手不幹的工作，小云負責照顧老大和老闆娘的日常三餐，而他們兩人一直待在別墅裡，只是很少出現在老闆娘面前。
而在別墅待了這麼久，裡面住的人，誰都沒有露出真心的笑容過。
“你是有事情找老大嗎？”方濤問，“先不要過去，有什麼事情等老闆娘睡著了，你再說吧。”
“嗯……”柏羽眸光黯淡，“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大意，沈思菲也不會跑出來，那麼……”
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每次說起這場悲劇，方濤心情也難受，只是裡面有一個比他更難受的人，所以他必須堅強起來，處理這場悲劇引起的後事。
“不要說這個了，一說我就想流眼淚，你去餐廳裡等著吧，或者別墅其他地方也行，反正不要在客廳出現，”方濤瞪大眼睛不讓淚水留下，示意對方自便後便跑開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流淚。
客廳裡，靳竹耐心地哄著眼前似乎再也不會回應她的人兒，“芷萱，我們吃飯好不好？”
沈芷萱笑嘻嘻地看著前方：“小冰，不要往那裡走，我們去這裡玩吧。”
靳竹拿起勺子，輕輕放到她的嘴巴：“啊，張開口，好不好？”
沈芷萱突然皺眉了：“小冰，你不要生氣，這些事情不值得你生氣。”
靳竹一點不耐煩都沒有，耐心地等到對方沉浸到用飯的一幕。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
“小冰，今晚想吃什麼？外賣嗎？好呀！”
聞言，靳竹頓時手腳並用的把手上的食物喂到對方的嘴裡，見對方乖乖食用，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氣。芷萱並不是每天都會乖乖進食，如果沒有沉浸到和袁冰聚餐的情景裡，那麼那一天，只能透過打吊針為她補充營養。
因為芷萱絕對不會張嘴用餐。
一天過去了，夜幕降臨。
沈芷萱眼皮終於開始打架了，慢慢地，她在沙發上趴了下去，見此，靳竹擔憂了一天的心終於落下了。
“把飯拿過來吧。”他對著玄關處的人，小聲示意道。
“是。”
小云回道。
不知道是否因為客廳裡最多袁冰的回憶，所以沈芷萱不肯在主臥室裡睡覺，只要臥室醒來或者睡著，她就會開始癲狂發瘋，只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才會安靜下來。
因為沈芷萱不肯回臥室睡，只願意在客廳的沙發上睡，靳竹便開始在沙發旁的地板上打地鋪，並且因為要照顧芷萱，他只會在對方睡著的時候才開始用餐。
小云在靳竹用餐的時候負責看顧沈芷萱，她驚喜的發現，“靳董，萱姐好像在笑，看起來像正作著一個好夢，是不是萱姐的情況在好轉啦？”
靳竹一喜，轉頭。
沙發上，沈芷萱闔眸而眠，嘴角含笑。
她的確沉浸在美好的夢中，只是……
“姐，你要小心他們。”
“姐，有我在，不要傷心。”
“姐，他太過分了！你怎麼不生氣？我都替你生氣極了！”
“姐，要不要出去玩？我擔心你悶壞了。”
“誰敢欺負我姐！問過我袁冰了嗎？”
“有我在，姐，我保護你。”
“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我的爸爸媽媽就是你的爸爸媽媽，所以姐，不要難過，有我在。”
“姐，……”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