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朱元璋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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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蓋殿內,朱元章的手在腰上左右盤索了幾下,最後有些無奈的將手轉為叉腰。闌

很可惜,今天扎的是布帶子而非是皮帶子。

朱元章望著跪在眼前的老二,眼底閃過一縷惋惜。

朱樉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家老爺子那話說的滲人。什麼叫做‘這幾年的苦楚’?自己當真要是覺得苦了,老爺子指定就會借題發揮。

他低下頭,卻感覺老爺子如同一隻狩獵的山中老虎,正在等著自己露出破綻來。

朱樉當即面露哀傷,雙眼更是橫生血絲,抬起頭之後已經是滿臉通紅:“爹,兒子累啊……兒子好幾年沒見著自己媳婦兒了。爹,您就讓兒子歇歇,歇一段時間,兒子如今每日裡連飯都吃不下。等兒子回過這一口氣力,兒子就接著為咱們家衝鋒陷陣,馬革裹屍,死而後生!”

突出一個累,突出一個想媳婦兒,再突出要繼續幹的想法。這便是朱樉打定的主意,自己不是不想幹,自己是又累又想媳婦兒,這等人之常情的事情,老爺子您還能挑出毛病來?

“累?”闌

殿內,朱元章冷笑了一聲,發出質疑。

他踱著步子走到了朱樉面前,緩緩蹲下,伸著手拍打在朱樉的肩膀上,眼睛則是頗有深意的盯著自家這個老二。

“累,你能有俺累?”

朱樉頓了一下,連忙開口搖頭:“兒子不敢。”

朱元章眉頭一跳:“是不敢而非無有,那你便就是這般想的!”

朱樉慌了神,合著什麼時候,這種回話也成了能被挑刺的地方了。

他連連搖頭:“兒子年輕,正直壯年,便是事情再多,再累,也終不如爹累的。”闌

朱元章冷哼了一聲。

他繼續質問道:“那你是覺得,你比老大累?”

朱樉這會兒學精了,當即搖頭開口:“大哥乃是本朝皇太子,是東宮國本,社稷儲君,晝思夜想,操勞過甚。”

朱元章很滿意於自己只要略微引導,就能讓自家孩子往自己想去的方向發展的感覺,如此教育子女大概也是自己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的原因。

朱元章輕嘆一聲:“老二啊,你是俺們家除了老大外,最年長的那個了。諸多兄弟,可都是在以你為楷模表率。你若是處處喊累,你的那些兄弟們又會如何?”

現如今自家的親戚親屬關係很簡單,朱樉心中卻有些無奈。老朱家現如今除了那些個老爺子的堂表兄弟姐妹外,也就只有自己這些老爺子親生的兄弟姐妹了。

堂表親無關緊要,誰家沒個親戚呢。闌

可自家這幫兄弟……

朱樉心中不由的腹誹起來,實在是自家老爺子太過於能生養了。自己秦王府的世子都可以成婚生子了,老爺子還能為自己增添弟弟妹妹。

朱樉嗯了兩聲,權當是做了回應。

朱元章則是轉口道:“京察是什麼?為什麼要京察?難道你還能不明白?”

一連三個問題,端是讓朱樉寸口難出。

正當朱樉又要嗯嗯呀呀湖弄過去的時候,朱元章卻已經直接堵住了他的話頭。

“說!說清楚說明白了!”闌

這可不是欺負人嘛!

朱樉一時間欲哭無淚,心中淒涼哀怨。

“爹,您是要為允熥出氣?”朱樉半天的琢磨,裝作不懂的試探道。

朱元章目光曖昧轉動著,側視向一旁的太子爺。雖然,又拍拍老二的肩頭:“老二啊,你要是實在覺得替爹做事做的累了,爹就讓你回封地。左右不過是爹再辛苦點,去問問老三、老四還有老五,看他們身子能不能抗住不累。”

朱樉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拱手道:“兒子不累!兒子願為我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哼!那你就好生的說,俺為何要京察。”

朱樉心中夾著不安,目光弱弱的投向不遠處的太子朱標。闌

小時候只要兄弟們在老爺子面前犯了錯,往母親或者大哥那邊跑,便總能躲過一頓毒打,換成母親或者大哥的一頓輕罰。

這一次,朱標無視了老二的目光求援。甚至,他還衝著朱樉眨了眨眼,給了一個愛莫能助,卻更想坐看好戲的表情。

一時間爹不疼哥不愛的朱樉,肩頭悄然的耷拉下來,何曾還有先前在華蓋殿裡的嘴硬模樣。

“您是要藉機肅清大明官場吏治。”

朱樉輕嘆一聲:“交趾道在高仰止等人的帶領下,這幾年執行考公法,雖不能杜絕貪腐,卻也能針對選才,而非空口誇誇其談之輩,主政地方卻兩眼一抹黑。”

說著,朱樉便又抬頭瞧瞧的觀察著老爺子的變化,隨後才繼續道:“且……若以考公法,則無論理學心學,皆要再考。兒子大膽,父親恐怕是想天下官位非儒門一家。”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樉便徹底的趴在地方,腦袋不敢抬起半分。闌

什麼廢立皇太孫,什麼事涉國本社稷不可臣下議。

都不過是個藉口,老爺子若是想為大孫子出氣,只需要幾道旨意就行了,何必又是抓人,又要京察。

朱元章冷哼了一聲:“看,這不是門清嘛。哪來那麼多的藉口理由,在你老子面前裝什麼?你小子自小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朱樉不敢起身,正是因為心中清楚明白這些個手筆,他才會百般不情願。

“所以你是怕,你在害怕。”朱元章目光幽幽,彎腰搭手俯視著朱樉:“你是不是怕做了六道改田稅事,再加上現如今的京察事,半夜睡覺亦或是走在路上,就會被人痛下殺手?”

朱樉閉口不言。

一直不曾開口的朱標,終於是於心不忍,開口道:“父親,您就莫要嚇唬老二了。這次河南道之亂,老五大概也受了驚嚇,不如到時候讓他回京,京察的事交給他去辦。”闌

朱樉一聽這話,頓時心中就老大的不樂意。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隨便給別人。

朱樉當即振振有詞道:“老五這些年都是修書修書修書,周王府全都是各種草藥,他哪裡懂京察這些事情。”

朱標微微一笑,低聲道:“那老……”

“老四鎮守北平,北平和九邊也離不開他。”朱樉頓時就喋喋不休了起來:“老三也不成,他脾氣還不如我,回頭給這朝廷上的官員都……”

他想說都殺光光了,只是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就是一個國家亡了國,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除了部分以身殉國的前輩英烈,大多都將會活的好好的,甚至更好。數遍歷朝歷代,何曾有過一整座朝堂被殺得乾乾淨淨的事情發生過。闌

朱元章回頭看了一眼老大,父子兩人對視一眼,隨後老朱便拉著老二朱樉往殿外走去。

朱樉有些懵懂,不知老爺子這是要做哪一出。

“爹,您要做甚?”

朱元章伸長手臂,勾住老二的脖子:“老二啊,放手去做,大不了你就學老三。”

在朱樉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只覺得後背被老爺子的大手重重一推,然後自己整個人就往殿門前跌跌撞撞的竄出去一大截。

等到朱樉穩住身子,回頭再看向華蓋殿的時候,只見殿門早就被關的嚴嚴實實,也不見老爺子的蹤影。

華蓋殿前,一陣夏日的熱浪捲來,朱樉心頭更是煩悶了一些。闌

長吁短嘆了一陣,朱樉也只能是提腳往文淵閣那邊過去,去尋解縉希望能得到些不一樣的手段和法子。

等朱樉一路到了文淵閣,便見屋子裡今天不光光是有解縉在,同為文華殿行走的夏原吉也在這裡。

兩人都是文華殿行走,但因為夏原吉還幹著戶部的事,所以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戶部衙門辦差的,偶有解縉休沐亦或是國朝要緊事,才會一同過來幫著處理。

今天解縉沒有休沐,河南道、山東道叛亂,士紳萬民請廢皇太孫,皇帝聖裁今歲京察。這便都是大明朝的要緊事,國事奏章等等繁雜之多,也是夏原吉不得不過來的原因。

近來朝中的事情很雜,解縉和夏原吉兩人一邊按照事情輕重緩急分門別類的整理著,甚至還要批上建言,然後轉交到皇帝和太子處。一邊,兩人也不忘吐槽著此刻遠在倭國數年之久鐵鉉。

同為文華殿行走,他二人就是日日在應天操勞。反倒是那鐵鉉,在倭國指定是整日裡紙醉金迷。常聽聞,倭國的女子最是懂得如何伺候人的了。

幹著活,吐著槽,解縉和夏原吉兩人就看向從外面走進來的秦王朱樉。闌

“不知王爺來文淵閣,是要做什麼?”

解縉和夏原吉兩人從早就撤去軟墊靠枕,換上了竹編席子的木榻上站起身,到了朱樉面前。

朱樉看著兩人恭恭敬敬的模樣,心中現在的煩躁倒是稍稍的消磨掉了一些,他揮揮手昂著頭,目光在屋內四下的環顧著。

“這文淵閣本王以前倒是來的少了,卻不想如今都成了需要親軍在外守衛的地方了。”

朱樉調侃著開口,人已經是盤著腿坐在鋪著竹蓆的木榻上。

他伸伸頭看向桌桉上的奏章,然後又轉過頭看向面帶難看的解縉、夏原吉二人,伸手拍拍桌子,將那幾份開啟的奏章合上:“本王哪懂這些玩意,看不得,看了就煩。果然還得是解行走和夏行走,這等國朝大才,才能辦得來這等事情。”

秦王殿下竟然還學會夸人了?闌

解縉和夏原吉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從這位王爺進文淵閣那一刻開始,便透著古怪。

夏原吉輕咳一聲:“臣等不過是循規蹈矩、照章辦事罷了,當不得王爺的誇讚。”

解縉便當即緊跟道:“王爺身兼國事重擔,協從陛下和太子,辦的都是社稷之事,干係重大,才是非常人能領的。”

朱樉心中有算計,見兩人都是這等油滑,也不再虛與委蛇,直接了當道:“陛下責成本王,擔起今歲朝廷京察的差事,想必二位行走,都已經知曉了吧。”

解縉、夏原吉兩人點點頭,面上沒有表現,心中卻是有些樂,同樣也算是看出來這位秦王殿下的意圖了。

這兩人秦王的日子很不好過,這是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的。就如同這一次河南道的問題,辦著六道田稅差事的朱樉,多少都得要擔起一些責任來。

不是說他引發了河南道的叛亂,而是田稅差事沒有辦好,皇太孫一去河南道,竟然查出了無數欺上瞞下的桉子來。那秦王殿下這幾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就得打上一個問號了。闌

朱樉眼下確實有些慌亂,河南道的事情目前還沒有定性,自己這兩年的差事辦的怎麼樣,也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他輕嘆一聲:“其實本王也是明白,國事艱難啊。只是這京察的事情,就算是得罪人,本王也是要幹的不是?”

解縉和夏原吉連連點頭,就是不開口。

朱樉又道:“不過,該怎麼幹,是個怎樣的流程,本王得動明白啊。”

解縉還是點頭,夏原吉卻是眉頭微微一凝。

果然,下一刻朱樉便開口說道:“我看二位行走,便是朝堂上少有的能臣,日後也定然是能位列六部的。不如這一回,便由二位幫幫本王?”

解縉剛要開口,夏原吉便是已經搶先抬起雙臂,藉著就會用手肘擋了一下解縉。闌

隨後夏原吉便在解縉疑惑的目光下,拱手上前道:“回王爺,臣等稍後便將洪武年歷次京察的前後文書檔桉取來,親自送往王爺處,以供王爺審閱借鑑。”

朱樉目光微微一澹:“只看過往,本王怕是還做不來,若是到時候出了問題,查出在京的官員有什麼情蔽,本王說不得就是一應同罪砍了。”

說了一句之後,朱樉轉過頭,笑著看向兩人:“本王就是開個玩笑,二位莫要當真。”

夏原吉在心裡已經將這不要臉的秦王給吐槽了好一陣,卻只能是拱手笑面道:“王爺說笑。既如此,到時候王爺若是有甚不明了的事情,大可遣人來尋臣等,臣等自會量力幫忙,總不能讓王爺京察出了岔子。”

“麻煩!”

朱樉滿臉的嫌棄,揮著手搖著頭道:“何須要人跑來跑去的,本王這就去上奏陛下,屆時叫了二位行走與本王一同主持京察之事便是!”

說著話,朱樉已經是蹭一下從木榻上跳了下來。闌

在夏原吉滿臉詫異的注視下,朱樉伸出雙手在夏原吉、解縉兩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後便從兩人之間穿過。

等到許久之後,文淵閣裡早就沒了朱樉的身影。

夏原吉卻是長長的抽了一口氣,喉嚨裡如同有風箱在扯動一樣,呼呼的響著。

解縉在一旁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在拉咱們下水?”

解縉看著夏原吉的表情,有些不太敢確定,卻又是那麼的確定。

夏原吉憤怒的跺著腳:“可不就是!他哪裡是來叨擾請教的,他就是來給咱兩下通牒的。這京察咱們不去也得去,他得罪人,咱們也要跟著一起得罪人。”

解縉目光恢復了平靜,輕聲道:“得罪人也無妨。”闌

“是無妨啊!”夏原吉尖著嗓子喊了一聲,然後道:“可關鍵是這事不好做啊。你就說到時候,應天城那般多的官員考評考功,一個地方出了漏子,便會處處出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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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查了戶部的人,明天鬱尚書就能跑到乾清宮去喊冤,後天就能給我剝了皮。

滿朝堂上上下下盤根錯節,咱們進去那就是如同一葉浮萍,被丟進了黃河裡頭,一個小風小浪,咱們就沉底了。”

夏原吉臉色變得很是難看,歷來京察那就不是人幹的事情。尤其是這一次,陛下用宗室親王來主持京察,那就很明顯是要將範圍擴大到整個應天朝堂。

若不然,陛下大可在六部五寺三法司的堂官裡面選擇一兩位出來,主持京察。

而大多數的情況,也都是由吏部尚書來主持的。

解縉遲疑道:“為今之計,當該如何?”闌

“如何?”夏元吉哼哼了兩下,坐到了木榻上,斜眼看向對這些彎彎繞繞不願搭理的解縉:“等著唄,還能怎麼辦。我就說你,天天想著國事,想著你那幾條水泥路。你就不能想想這些官場上的事情?遲早有天,你得被那些人給弄進去。”

夏原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自己遇到了一個蠢隊友的樣子。

解縉也不反駁,而是從一旁拿起茶壺,為夏原吉倒了一杯茶,親自送到了對方面前。

看到夏原吉不願伸手。

解縉便說道:“我這不是有你在幫著,官場上你看得比我懂,也就夠了。”

夏原吉沒來由的縮了縮脖子,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解縉,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之後,才飛快的伸出手握住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

“算了算了,我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遇到你們兩個人。”闌

“眼下應天這邊啊,暫時還亂不了。這才抓了幾個人呢,都不夠塞滿錦衣衛昭獄的。”

“至於京察……”

夏原吉冷笑著,嗓子裡呵呵的笑出聲來。

解縉胳膊壓在桌子上,伸頭看向夏原吉:“京察怎麼了?”

夏原吉瞥向解縉:“京察還早著呢!怎麼也得等皇太孫那邊有了訊息和結果才會辦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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