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那時我剛從學宮畢業,選擇了留校任教。”
許方看著掌心的桃符,語氣有些唏噓。
“那時候桃符還不能發信,教習與學生之間靠書信交流。”
“每個教習都有兩口箱子立在學宮,一口收信,一口回信。”
“當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我並不喜歡這樣。”
“一來是因為我少時性情頑劣,未能練出一手好字。”
“二來則是因為麻煩,寫信回信,一來一回間,既耽誤事,也等的煎熬。”
“但任教之後,我開始喜歡和學生書信交流了。”
“寫信與交談不同,落在紙上的筆跡和文字不但精煉簡潔,而且能依稀感受到寫信之人當時的狀態和心情。”
“且時光無情,記憶模湖的太快。看到學生們留下的書信,我才不會忘記他們青澀的樣子,回憶起來也能有個念想。”
看著許方柔和訴說的樣子,齊天也不免有所觸動。
今天的學宮,那些信箱還在,但已是鏽跡斑斑無人問津了...
除了許方和其他幾位年長的博士,新一代學宮的教習們早已沒了對書信的執念。
許方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道:
“當然,如今的學宮都是桃符發信了。”
“我一度陷入困惑。”
“為什麼,書信就這樣在學宮消亡了?我所珍視的事物怎就悄無聲息的離我而去了?”
“但這些不過是一個老頑固的自怨自艾,無處追問更沒有什麼結果。”
“我還是繼續埋頭做我的研究,上課,培育妖獸。”
“直到兩年前的一次聚會,我和許多學宮的老人在桃山飲宴。”
“幾杯濁酒下肚,我忍不住問眾人”
“你們還記得那兩口信箱嗎?”
“一時之間,滿目傷懷。”
“原來他們和我一樣不解,一樣懷念與學生書信交流的時代...”
齊天沉默不語。
說道傷心處,許方眼眶有些微微溼潤。
“為什麼我們所珍視的東西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過了這麼多年,我們這批人是學宮博士,是御妖大師,是世家家主。”
“我們的力量能讓整個稷下為之顫抖,能讓無數人的命數發生巨變。”
“但我們卻在信箱這件事上毫無作為。”
“沒有人站出來抗議,沒有人站出來號召其他人保住這個美好的傳統。”
“於是新生代的你們用桃符發信取代了信箱。”
“信箱的時代就這樣消逝了。”
齊天定定站在原地,緊緊握拳。
他感到一些更加宏大的東西隱藏在這則小故事背後,呼之欲出。
許方看著齊天的雙眼,擲地有聲地說道:
“我們這些老家夥不作為,失去了這份回憶。”
“我們偏安一隅而不是散發影響力引導學宮,於是新生代的你們掌控了一切,把學宮變成你們想要的樣子。”
“而羈絆道途的先輩們也是如此,於是征服道途和毀滅道途的道主們掌握了聯盟,羈絆道途失去了一切。”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哪怕你掙脫了命運的枷鎖,人生的侷限,成為了強者,若不散發自己的意志改變這片天地,那便是將這一切拱手讓人,讓給那些與你不同的人,讓給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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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你所珍愛的一切也會在不經意間消亡,到時萬般傷懷也是無用!”
話畢,齊天身旁的燈塔終於徹底落成,在汙穢的血海與暗沉的天空之下閃爍著微光,留下了一片淨土。
“滴答”
“滴答”
機關發條的聲音響起,許方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塊厭勝石碑,甩給齊天一道手令後消散在原地。
“不過些許蹉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齊天衝著許方的方向深深一禮,意識堅定地躍出魂魄,迴歸了身體。
“【天靈】-【天衝】-【星河】-【落世】-【虹淵】”
“【逆:牽魂引】!”
“靈明,【斬魄】,對準身下!”
齊天一邊指揮,一邊拼命向羈絆之印注入魂光。
魂魄之中一道光橋直通靈明,牽走了暴躁的心猿。
“?!”
感受到羈絆之印傳來的洶湧魂光和其中堅定的信念,靈明感到一陣難以置信。他的皮毛也悄無聲息地變回金色,靈性重新活躍起來。
但此時情況已不容他多想,於是果斷地執行了齊天的指揮。
【羈絆之印】-【天台】-【靈谷】-【震盪】-【滅魂】!
一團巨大的烏光纏繞在石棍前端,畫出一道半圓光弧,將大片濁浪掃蕩一空!
看到顯著的效果,靈明眼前一亮。
這濁浪,居然並非實體,而是脆弱鬆散的魂體!
“靈明,【靈性場地-靈鎧】!然後用石棍觸地移動”
“嗯!”
頭上的石冠微微顫動,與靈明活躍的靈性遙遙呼應。
渾厚的靈光披在靈明身上,凝出一副華麗的盔甲。
盔甲之下,血符已悄然沉寂。
“乒”
“乒”
石棍觸地的聲音有節奏的響起,靈明雙手持棍,以石棍輕點地面,每次點地便翻出一個利落的筋斗,三兩下就翻到了那一小片還算乾淨的角落。
穩住了危局,齊天稍稍松了一口氣,這才有些餘裕思考如何戰勝這魑鱷。
之前他的靈智矇昧無法正常思考,但他的雙眼依舊敏銳,對場中的局勢捕捉到了不少資訊。
剛剛靈明的局面十分危急,但靈明也是當局者迷。
對戰場不算小,哪怕是靈明施展【沙海】戰術,想擴散到大半對戰場也要消耗大量妖力。
且魑鱷噴吐的是有毒的濁流...
以小妖階段的妖力,哪怕有著魍魎遺留的魂河,這麼巨大的場地技也不可能直接釋放。
加上靈明掙扎時的反應,若濁流是實體,金身初成的靈明掙脫起來不會太難,所以這濁流一定是與魂河類似的魂體。
場面再度陷入僵持,陸子通雖有些驚訝齊天的急智,但此時黃泉沼已成,他已是胸有成竹。
魑鱷靜靜潛藏其中,紫色的濁流不斷地蔓延...
“靈明,守鶴之矛”(對準對戰場四角,再對準對戰場中心)
齊天指揮完後便看向陸子通。
朗聲道:
“陸兄可是技窮了?”
陸子通則不屑一笑,沒有搭理他。
“若我所料沒錯,這血符與黃泉沼互為表裡。”
“血符看似是詭奇咒術,中術之人跑動越多傷的越重,實則靠的是吸收地脈之氣傷人。”
“我已讓靈明以靈性為甲隔絕了地脈之氣,又從黃泉沼中脫身。”
“倒要看看陸兄你這魑鱷的妖力是否無窮無盡?”
陸子通微微皺眉,心想齊天怎麼一下變化這麼大?
難道這才是他受傷前的本性?
他冷冷道:
“能看穿黃泉沼和血符,你的眼力不錯。”
“但你若是不甘心戰敗,想用這樣的法子給我添堵,請隨意。”
“許師讓你與我對戰,自有他的深意。”
“現在看來,我已明了許師的教誨,你卻還沒有。”
說話間,一道道金色的石矛帶著可怕的力量插入對戰場各處,在黃泉沼的侵蝕下緩緩融化。
齊天有些緊張,手心微微見汗。
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緒,繼續說道:
“陸兄不介意在下的揭秘之舉那就再好不過了。”
“至於許師的深意,在下倒不甚明了,還望陸兄見教。”
陸子通默默地觀察著黃泉沼的高度,他自然看的出來齊天在拖延時間,能考入學宮的御妖師,自有其過人之處,突然行為有異,其中必有貓膩。
但他也樂得如此。
畢竟時間站在他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