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二妮的父母都希望她嫁一個家境好的人家，可以幫家裡一把。在連續回掉了幾個媒人後，總算盼來了一個理想中的親家，是二十五裡之外田家裕村支部書記田書記家。

田書記的獨生兒子已經二十五歲了，正在十裡八鄉張羅說物件。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田書記不知用什麼方法打聽到陳家養了三個能幹漂亮的姑娘。那幾天，二妮的物件成了姑娘媳婦田邊地頭的熱鬧話題：

“那田支書威風著呢，管著那大一個村子，家裡就一個寶貝獨養兒子，聽說他們家的房子是全村最好的，青磚大瓦房呢，又寬敞又明亮。二妮嫁過去，還不是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妃娘娘。”

“二妮，以後當了支書家的兒媳婦可不要忘了我們，要回來看我們啊”。

“我們到你家去，可別不認識了啊。”

二妮被說的有點羞羞答答，我看得出來，她心裡是喜滋滋的。但我隱約聽人說，田支書兒子身體有毛病。

那個愛找二妮耍貧嘴的趙小夥突然講究了起來，頭髮梳得溜光，好象還抹了凡士林。勞動時竟然穿了一套洗舊了的藍卡其布中山裝。衣服雖舊，趙小夥只有逢年過節才捨得穿的，平時總是穿得補丁綴補丁，比一般人都差。一是好衣服穿不起，二來他家是地主成份，穿的太好貧下中農是不會答應的。那中山裝若是穿在別人身上也就一般化，但穿在趙小夥身上，便顯得挺拔、洋氣。趙小夥邁著兩條直直的長腿，那幾天走路都格外精神，更把隊裡其他男人比得矮小、萎縮。

趙小夥總是找機會往二妮身邊湊，二妮卻見了他就板著臉不理睬。我都有點可憐起趙小夥了，便問二妮：

“小趙總想找你說話，你為什麼不理他？”

二妮說：“誰願意理他。他家是挨批鬥的地主成份，又窮。”

我說：“可是他那麼聰明，長得又帥氣。”

二妮嘻嘻地打了我一巴掌：“是不是你看上他了？我給你作媒。”

我最怕別人對我開這種玩笑，特別是在二隊，無風也起半尺浪，忙申辯：“不要瞎講。”再不好意思過問他們的事了。

二妮自從找到了有錢有勢的婆家，在趙小夥面前便擺出了一幅無比尊貴的表情，在姑娘嫂子們面前也昂首挺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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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快要收工時，二妮把我拉到一邊，面帶羞澀、喜悅地小聲對我說：

“今天那個人要到我家來相親，我想借你一件衣裳穿一會兒行不行？”

“真的？”我十分驚喜，很為二妮高興。

“要借哪件？”

“就是那件粉紅的確良衫子。”

“行！”

一收工，我們倆急急地來到知青點宿舍。我拿出那件粉紅色的確良。二妮舀了盆水仔仔細細地洗了臉，又擦脖子，又照鏡子。確認洗乾淨後，才脫下自己結了一層白花花汗漬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補丁衣服，小心翼翼地穿上了我壓的平平整整的粉紅的確良，兩隻眼睛又笑成了彎月亮。

我看看她那脹鼓鼓的胸脯，幾乎把釦子都要繃開了，說：“太瘦了。”又從枕頭下翻出一件略肥一點的灰底色起小白花的確良襯衫，讓二妮再試試這件。

二妮不換，連連說：“不瘦，不瘦，真好看。”對著桌上的小鏡子轉過來轉過去地照，說：“我就借這件，這件好。”

我又看了看二妮身上兩個膝蓋和屁股都補了補丁的褲子，讓二妮再穿上我的軍綠色滌卡褲子，二妮高低不穿：

“我太胖了，別把你的料子褲子撐壞了。等一會兒天一黑，褲子破點不顯眼。”

我向窗外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一時心血來潮，說：

“我跟你一起去，也看看你未來的女婿行不行？”

二妮高興地張大了嘴巴笑：

“行！怎麼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