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拜見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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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五十裡風沙,王義策馬眺望,帶著驚喜回頭對大隊人馬喊道:“咱們沒走錯,沮君你看,部落的炊煙!”

他們一行人最擔心的事,就是走錯了路。眼下已是下午,若再晚一個時辰沒找到素利的部落,在夜裡他們看不見炊煙,在茫茫大漠中便會迷路,只能在野外的大漠中宿營。

也許此時已經稱不上大漠了,沮授策馬向前踱出兩步,馬蹄叩在寸草不生的地面上發出輕響。

這裡或許稱作荒漠更為合適,地上的黃沙已經變得極少,再向北走一點便會看到綠草……或許這便是素利部落衰落的原因,這個地方還是不大適合部落生存。

沒有兵力,失去土地。在茫茫草原上,只有綠草肥美的馬場才能孕育出最強大的部落!

“沮君,咱們還等什麼,趕快上路吧,至多一刻咱們就能走到了!”儘管紮營的地方比鄰樂水,在哪裡他們每隔幾日都能清洗身上,但一路五十裡的風沙灌風,莫說身上的甲冑都沉了幾分,單是鬍鬚上粘著甩不乾淨的沙礫,難受至極。“到了素利的部落,老子一定要好好洗個澡,再將這頜下的須髯洗個乾淨!”

“莫急!”沮授擺手,踱馬向北而望,估算距離與目距後並馬對王義說道:“尋一伍耳清目明的軍士留駐於此,觀望部落,而後大部莫急,校尉且先行入部落於素利商談,莫激起敵意。得其應允後在下再率北行。”

王義一聽也回過味來,點頭應允道:“諾!”

旋即,指派出騎藝精湛、耳清目明者一伍,留下少許糧草命其駐留於此,後點上五騎對沮授打了個招呼便奔馬而走。

素利的部落雖然在鮮卑各部中不算大部,但那也要看與誰相比。與彌加、闕機乃至中鮮卑的軻比能或西鮮卑的步度根想必,自然算不上豪奢,但比及燕北等人一路東行所破之部,單此一個大部落便能抵上十個!

綿延十餘里的毛氈帳篷,奔跑的駿馬與獵狗,在綠色的草原上鋪開一幅勝美的畫卷。

但畫卷中的人生活卻並不那麼好。

一場葬禮正在部落中進行著,漸漸寒冷的天氣使年邁的醉酒老者在漏風的毛氈帳中緩緩凍死,親族發現帳外老狗的哀嚎……依照鮮卑人的喪葬習俗,整個毛氈帳篷中所有死者生前用過的器物連同那頭老邁的獵犬一同在部落外被燒焚燒,部落裡幾十個親族圍著喪葬地在巫的帶領下歌哭,以舞相送。

鮮卑人相信歌舞與生前的犬狗會保護死者的靈魂平安抵達赤山。

沮授與王義所望見的炊煙,便是他們焚燒死者生前器物散發的煙霧。

就在這種時候,遊曳於部落之外的騎手發現數騎不速之客……那是幾個騎著鮮卑人的高頭大馬,身上卻穿戴著他們從未見過精良甲冑的武士,他們的馬背上沒有弓箭,而用繩子繫著木質的投射武器。

有年老歲高的鮮卑騎手眼中立即眯了起來……他認得這種兵器,南方長城之內來的漢人把這種武器稱作‘弩機’。在更久之前部落老大人還在世時,他曾親眼見到南方來的漢人在他們部落中向貴族出售這種投射武器,上弦後只需要放置一根稍短些的矢,便能保持瞄準,手指一扣,弩矢便帶著數石的力氣投射而出,一聲巨響便能穿透四十步外的四層皮甲。

“他們……是漢軍!”

鮮卑騎兵呼朋引伴,短時間聚集出數十個騎手將幾名漢軍團團圍住,奔馬遊曳在他們左右,為首者用蹩腳的漢話高聲喊道:“這裡是鮮卑素利大人的領地,漢人,你們為何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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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義對這幾十個穿著毛皮大甲持刀挽弓的鮮卑人沒有絲毫畏懼,歪了下脖子昂首說道:“我乃燕將軍麾下校尉王義,一路護送使者沮先生前來貴部,求見鮮卑大人素利,速速入部落通報!”

強大的國度是每個人背後最大的支撐,在高皇帝白登被圍的時代,沒有哪個漢兒在外族的領土敢似王義如今這般作態。而現在?任何一個漢兒,無論商賈、黔首,在鮮卑人的領土上大可暢通無阻……只要具備基本的自保能力。

實際上現在的場景也令這些鮮卑人倍感唏噓,若是檀石槐大人沒有死去,又或者他沒生出個和連那麼蠢的兒子,在馬鹿天神的守護下的土地怎麼會讓漢人如此跋扈?

氣憤歸氣憤,如今的東鮮卑不再是曾經鮮卑部落大聯盟中的一部分,他們只是貴族素利名下的萬人部落,萬萬不敢與大漢將軍做對,為首的年長騎手在馬背上收起強弓,右手拂過胸口微微躬身用蹩腳的漢話說道:“請貴客稍等,我們部落大人很快就會出來。”

即便在鮮卑這種不毛之地,長者也值得尊敬,因為他們大多有著與年歲相對等的智慧。老者雖然畏於這個所謂的‘大漢燕將軍’所代表的大漢朝,但他一樣想給這個囂張跋扈的漢軍校尉一個下馬威,所以並未傳令通報。

部落中一旦發現險情,外圍的遊騎立刻就會將情況快馬傳回部落之中,方才遊騎們鬧得動靜不小,只怕現在訊息已經透過至少三騎傳到素利大人的耳朵裡了。

王義在鮮卑騎手的環環包圍中信馬由韁地打著馬,時不時以刀背輕拍馬臀,胯下駿馬厭煩地打著響鼻,左右踱步。

他清楚這幫鮮卑人是什麼打算,他也有自己心裡的小算盤,鮮卑人營中一動,至少數百騎與他們的部落大人素利是要出去的,到時候沮授與百騎護衛再打出他們的儀仗緩緩而來,究竟是誰給誰下馬威?

跟外族人打交道,王義做這事情可比帶兵打仗順手多了,從三年前他就在燕北的授意下在北疆負責漢地與烏桓、鮮卑等地的販馬生意,什麼樣的外族大人他沒見過?

這幫人對上漢人,大多是色厲內荏,漢人只有一面以威壓、一面以利誘,才能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這與漢地的貴族截然不同,漢地重禮,胡族最為勢利!

鮮卑老騎手認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多時,整個部落便人聲鼎沸,到處都是駿馬嘶鳴之音,接著馬蹄聲在草原上轟然炸響,帶著胡人騎手在馬背上放肆的呼哨,烏泱泱穿著鮮卑毛皮大鎧的騎手縱馬彎弓,一時間王義目力所及之地到處是鮮卑人賓士的身影。

嗚嗷的怪叫讓他的腦袋發矇,就連坐騎都不安地發出顫抖,若非他雙腿緊緊夾著馬腹只怕當即就要逃跑。而王義,此時與他的坐騎一般緊張,抓著韁繩的手掌傳出一陣滑膩的感覺,秋風吹在汗溼的衣襟上透出陣陣冷氣,讓王義想要發抖。

但他不能!

因為他看見由遠及近的部落方向,奔出一支足矣稱得上精銳的鮮卑騎士,那些騎士有些持著帶有磨礪寒光的青銅弧刀,穿著露出鏽跡斑斑青銅鎧的毛皮大甲,簇擁著有過一面之緣的部落大人素利卷著煙塵賓士而來。

二十出頭的素利面容並不兇惡,稜角分明的五官帶著舊居塞外的風霜之色,一身玄色鐵鎧襯托出其與年齡不符的威嚴之色,在他身後還有舉著羊頭骨杖的鮮卑巫者,而在其身側,則為部族中強健有力者持長幡懸三條金錢豹尾,顯示著長幡主人在整個鮮卑族群中的地位。

只是王義很清楚,這條豹尾幡子還是鮮卑大人檀石槐時期的產物,如今除了好看之外並無任何實際意義。

“我記得你,你是昨日那商賈?怎麼一日不見,便換上了這般衣甲?”

素利的聲音伴著坐騎賓士由遠及近地傳來,年輕的臉上帶著惱羞成怒的狠歷顏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的漢話說得不算多好,此時惱怒之下更是言辭之中帶著鮮卑土語嘰裡咕嚕地說了出來,說出來更讓素利對自己有些生氣,可當他看到王義臉上時才舒服了些許。

很明顯,他夾雜著鮮卑語的漢話,被對面那個年輕人一字不落地聽懂了。

王義在看到素利賓士而來時便招呼兩名隨從將刀劍手弩手其,此時笑著在馬背上以手撫胸微微躬身,對著素利以鮮卑人的禮節行禮,這才向著南面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抱歉,素利大人,王某並非商賈,而是漢地將軍燕北麾下校尉,蒙將軍之託,走訪大人部落瞭解您的為人……而今日,便由在下一路護衛將軍的使者來此。”

話一說完,王義又正色地笑道:“在下雖然不是商賈,但今日來的這位使者,包括在下的將軍,一樣是想送閣下一場富貴。”

王義充滿示好的話語聽在素利的耳朵裡,這個面容威嚴的年輕部落大人只捕捉到了一個資訊。

眼前這個漢人校尉所效忠的將軍,此時的位置與自己部落只有一日的腳程!

“既然如此,使者何在?”

素利的臉上陰晴不定,就見南面的鮮卑騎手發出一陣騷亂,遠方的沙丘上一隊衣甲鮮明的漢軍騎兵打出儀仗,整整齊齊地奔馬而來。

為首一人身不著甲,曲裾深衣之外披著大氅,緩緩拱手道:“在下沮授,奉燕將軍之命,拜見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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