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劉虞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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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義是有些心動的,麴氏不是沒有過與叛賊合作的先例,只不過那一次麴勝的不得善終雖說只是技不如人被個年輕小輩殺了。但歸根結底死後的麴勝也沒能落個好名聲,反倒讓那張繡因為這種聲望在祖厲成了名動一時的豪傑。

作為麴氏大宗家主的麴義很清楚,麴氏二百年積攢下的根基,就快要在這幾次失敗的博弈中消耗殆盡了。

如果這一次他再失敗,麴氏在冀州恐怕再難翻身……至於涼州那個地方,即便麴氏有上千家丁,又能如何呢?哪個部落的酋帥豪傑手底下沒有這點兒人馬?

在見到燕北之前,麴義以為這個叛軍中的鎮南將軍只不過是個交了好運的豎子而已,可與燕北一見面,彷彿又不是如此。

燕北的表現或許不夠勇敢,但他表現出足夠的謹慎與容人之量,甚至在死了上百手下之後還願意與自己合作,更是向他丟擲橄欖枝,言說要共謀大事!

共謀大事!

麴義喜歡這個說法。

他還記得那天在叢臺的酒宴上,他問燕北:我為什麼要與你聯手?

燕北只是笑笑,年輕的臉上沒有多少豪氣,卻彷彿胸有成竹吃定了他。

‘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何況是像我燕北這樣的朋友’。

雙方雖然並未達成聯手,但名義上已經擱置紛爭,無論燕北還是麴義都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暫時熄滅了交兵的**。一場紛爭就在叢臺之上的酒宴中悄然打消。而麴義則屯兵於邯鄲城西,燕北專門劃出一片營地,供麴義的二百義從與八百新兵使用,一切用度均由邯鄲取用。

燕北的危機頓時去了,下山猛虎般的麴義不知怎麼似乎對燕北很有好感,隔三差五便入邯鄲城與燕北飲酒敘事,二人一個在遼東襄平長大一個在涼州西平生活,雖然都屬北方卻一東一西相隔三千餘裡,風土人情不盡相同,交流涵蓋了各式各樣的話題。

無論是遼東烏桓善用彎刀長矛的突騎,還是涼州羌人善用彎弓箭矢的胡騎,從漢人戰法到羌兵戰陣,從搏殺之術到箭術弓弩,二人在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裡竟成了幾乎無話不談的好友。

在這個過程裡,燕北也發現了自己一個缺點。他能夠與兇蠻任性的武夫相處融洽,但卻很難與正襟危坐的謙謙君子談得來。無論姜晉、王當、還是麴義,都不算好相處的人物,可他卻能與這些人成為好友,甚至讓他們為他所用。可無論面對甄儼還是沮授,他卻無法與他們交心。

燕北的壓力驟減,只不過在十月秋風蕭瑟之際,北方張舉張純這兩個叛軍首領的日子卻並不是那麼簡單。

新任的幽州牧劉虞出手了!

劉虞因為在北方享有崇高的聲望,被朝廷啟用為幽州牧,受命處理掉張舉張純這股危害巨大的叛軍。依照常理來看,如張舉張純這般連結州郡,稱霸一方不可一世的人,非是勇冠三軍的猛將不能擊潰。可劉虞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過帶著幾個家眷自洛陽一路穿過叛軍封鎖的冀州抵達幽州薊縣。

走馬上任之後,劉虞做的第一件事並非招兵買馬,而是精簡部隊,將幽州各縣因為防備叛軍而招募的軍士半數老弱都裁了下去。隨後才發出了幽州牧第二道手令。

派遣使者,進入叛軍領地,分別會見烏桓峭王蘇僕延、烏桓王丘力居、偽鎮南將軍燕北!

而第三道手令,則是命威震塞外的兵馬都督公孫瓚統帥騎兵三千,輔佐朝廷派到幽州的中郎將孟益進攻盤踞漁陽的張舉!

燕北在十月見到了來自幽州的劉虞使者,來著年齡不大,一身直裾之衣,見了叛軍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在將軍府裡向燕北見禮,躬身行禮說道:“在下幽州從事魏攸,拜見鎮南燕將軍。”

燕北等這來自幽州的使節已經等了太久,如今魏攸真的來了反倒有些無所適從,象徵性地拱了拱手旋即說道:“使者請坐吧,請說明來意。”

“呵呵,多謝燕將軍。”魏攸不愧是劉虞挑選的使者,看著將軍府上滿堂負甲執兵的虯髯大漢沒有絲毫懼意,仍舊一臉笑意地對燕北拜謝,隨後跪坐在堂下對燕北說道:“燕將軍,在下此次來訪是為了幽州劉公,也是為了閣下謀劃,劉公有言,您是被張舉、張純兩個叛臣所蠱惑,所以劉公並不打算追究您的罪責,只要您願意散去兵馬不再助紂為虐,朝廷一定既往不咎。”

魏攸來之前心裡也是有底的,他很清楚這是一趟容易的差事,最大的危險只會發生在路上,如今見到燕北心中自然非常輕鬆。劉虞對他說過,這個燕北早就對張純有了二心,應該不會拒絕他的說辭。

豈料,燕北聽了魏攸這話卻皺起了眉頭,手指扣在几案上不知在思慮些什麼。

“魏先生,在下不願散去兵馬,這些兄弟為燕某賣命,燕某便要為他們負責。”沉吟半晌,燕北才朗聲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我手下這些弟兄願意為劉公效力,卻不知劉公能給我們什麼?”

魏攸臉上一僵,很明顯,人家這是做膩了叛軍要做漢軍啊!

若是平常,燕北這要求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關鍵就在於燕北這支兵馬不一樣!誰見過漢軍兵馬裡有人繫著黃巾,讓人一見恍然間以為四年前那場噩夢又回來了?

這燕北的人馬若加入了漢軍,那就能見到了。光是魏攸一路所聞所見,便見到不少於百個孔武有力的漢子雖然穿著一身漢軍的紅衣玄甲,額頭上卻系著黃巾。

這只一看便將燕北的軍隊構成猜出個大概,甚至就連燕北的出身都讓人起疑。

鄉里傳言燕北本來是中山國的隊正,後來做了軍侯,在張純叛亂的這一年裡驟然間兵馬大幅度擴張,成為如今坐鎮邯鄲南望黃河節制萬餘兵馬的鎮南將軍。

可說到底,一個人若沒有黃巾背景,焉能得到如此眾多的黃巾餘黨效力?

說白了,莫要說燕北所圖甚大,帶著上萬軍隊去了幽州一下子就能變成實力比都督公孫瓚還強的實權人物,到時候劉虞拿什麼來節制他?

“這……”

燕北看著魏攸望向旁邊腦袋上系著黃巾的孫輕眼神閃爍,便知道他在想什麼,擺手說道:“魏先生所料不差,燕某部下有不少黃巾老卒,但更多的都是一路南攻時就地招募的良家子弟,更何況,就算是黃巾老卒,他們也累了……跟著天公將軍打仗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當黃天死了誰都不能把他們當作自己人,我能包容他們,所以他們現在站在燕字大旗下為我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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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不必對我講什麼孝悌之義,如某這般叛軍是不知什麼忠孝的,若劉公信我,我便會為劉公而戰……若劉公不信我,此事便不提也罷。”

燕北雖然是這麼說,但還是刻意地想要隱去自己做黃巾時的那段不光彩的經歷,而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腹中能容黃巾餘黨的魅力將軍。

就因為軍中有人繫著黃巾,便已經讓這個幽州從事嚇成這個模樣,若讓人知道他燕北從前也為天公將軍衝鋒陷陣過,那這招降之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魏攸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得託詞尚需寫信回幽州問過劉虞,燕北也不多說,笑笑便起身拉著魏攸走出將軍府。

“方才府上人多,有些事燕某無法對魏兄言明,還請莫怪。”燕北走出府邸身邊也沒人跟隨,笑著在旁邊引路,對魏攸說道:“邯鄲城中有座叢臺,為戰國時趙武靈王所建,魏兄可願隨燕某一觀?”

魏攸自然沒什麼可說的,雖然暫時弄不清燕北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還是邊走邊笑著恭維一句道:“一路上在下途經叛軍不少城池,只有到燕將軍治下二郡才能看到百姓發自內心的笑容,可見燕將軍之才能足矣位列叛軍之冠呀!”

“這個叛軍之冠只怕稱不上什麼誇獎吧。”燕北一面走著,言語上卻對此誇獎多有不屑,奚落道:“張公手下沒有能人,所依仗者不過烏桓峭王等人,烏桓人各懷鬼胎又非我族類,對漢家百姓多行搶奪之事,而烏桓人在中山國時對上燕某之兵一觸即潰,平日裡對百姓兇蠻無比好似惡鬼的五百烏桓騎一觸即潰紛紛繳械……燕某雖萬眾,卻亦能擊潰其十萬!”

魏攸對燕北的言辭自是恭維,心裡卻並不認可,燕北所說五百烏桓騎繳械的事他也知道,據說當日裡燕北麾下三千兵馬齊出,圍攻五百烏桓,那烏桓人自是統統繳械,可若以一萬對十萬……只怕用牙咬,燕北都會被人啃得體無完膚。

內心裡魏攸一陣嘲笑,這燕北到底是年輕氣盛,說起大話來竟是絲毫不臉紅。

同時他心裡也清楚,這叛軍也並非是一塊鐵板,叛軍中最大的漢人勢力便是燕北,而燕北對烏桓人卻是一副咬牙切齒之態,只怕就算沒有劉公派出的使者,這些叛軍用不了多久也會因內部矛盾而分崩離析。

走著走著,叢臺,便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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