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江湖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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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一月有餘,忽一日,天色將晚,王進挑著擔兒跟在娘的馬後,口裡與母親說道:“天可憐見!慚愧了我母子兩個脫了這天羅地網之厄!此去延安府不遠了,高太尉便要差拿我也拿不著了!”

母子二人歡喜,在路上不覺錯過了宿頭,“走了這一晚,不遇著一處村坊,那裡去投宿是好?...”正沒理會處,只見遠遠地林子裡閃出一道燈光來。

王進看了,道:“好了!遮莫去那裡陪個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當時轉入林子裡來看時,卻是一所大莊院,一周遭都是土牆,牆外卻有二三百株大柳樹。

當時王教頭來到莊前,敲門多時,只見一個莊客出來。

王進放下擔兒,與他施禮。

莊客道:“來俺莊上有甚事?”

王進答道:“實不相瞞,小人母子二人貪行了些路程,錯過了宿店,來到這裡,前不巴村,後不巴店,欲投貴莊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納房金。萬望周全方便!”

莊客答道:“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問莊主太公。肯時但歇不妨。”

王進又道:“大哥方便。”

莊客入去多時,出來說道:“莊主太公教你兩個入來。”

王進請娘下了馬。

王進挑著擔兒,就牽了馬,隨莊客到裡面打麥場上,歇下擔兒,把馬拴在柳樹上。

母子二人,直到草堂上來見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鬚髮皆白,頭戴遮塵暖帽,身穿直縫寬衫,腰繫皂絲條,足穿熟皮靴。

王進見了便拜。

太公連忙道:“客人休拜。你們是行路的人,辛苦風霜,且坐一坐。”

王進子母二敘禮罷,都坐定。

太公問道:“你們是那裡來的?如何昏晚到此?”

王進答道:“小人姓張,原是京師人。因為消折了本錢,無可營用,要去延安府投奔親眷。不想今日路上貪行了程途,錯過了宿店,欲投貴莊借宿一宵。來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納。”

太公道:“不妨。如今世上人那個頂著房屋走哩。你母子二位敢未打火?”

--叫莊客,--“安排飯來。”

沒多時,就廳上放開條桌子。

莊客託出一桶盤,四樣菜蔬,一盤牛肉,鋪放桌上,先燙酒來篩下。

太公道:“村落中無甚相待,休得見怪。”

王進起身謝道:“小人母子無故相擾,此恩難報。”

太公道:“休這般說,且請吃酒。”

一面勸了五七杯酒,搬出飯來,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太公起身引王進母子到客房裡安歇。

王進告道:“小人母親騎的頭口,相煩寄養,草料望乞應付,一併拜酬。”

太公道:“這個不妨。我家也有頭口騾馬,教莊客牽出後槽,一發餵養。”

王進謝了,挑那擔兒到客房裡來。

莊客點上燈火,一面提湯來洗了腳。

太公自回裡面去了。

王進母子二人謝了莊客,掩上房門,收拾歇息。

次日,睡到天曉,不見起來。

莊主太公來到客房前過,聽得王進老母在房裡聲喚。

太公問道:“客官,天曉好起了?”

王進聽得,慌忙出房來見太公,施禮說道:“小人起多時了。夜來多多攪擾,甚是不當。”

太公問道:“誰人如此聲喚?”

王進道:“實不相瞞太公說,老母鞍馬勞倦,昨夜心痛病發。”

太公道:“即然如此,客人休要煩惱,教你老母且在老夫莊上住幾日。我有個醫心痛的方,叫莊客去縣裡撮藥來與你老母親吃。教他放心慢慢地將息。”

王進謝了。

卑休絮繁。

自此,王進母子二人在太公莊上。

服藥,住了五七日。

覺道母親病奔痊了,王進收拾要行。

當日因來後槽看馬,只見空地上一個後生脫著,刺著一身青龍,銀盤也似一個麵皮,約有十**歲,拿條棒在那裡使。

王進看了半晌,不覺失口道:“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綻,嬴不得真好漢。”

那後生聽了大怒,喝道:“你是甚麼人,敢來笑話我的本事!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麼?”

說猶未了,太公到來喝那後生:“不得無禮!”

那後生道:“叵耐這廝笑話我的棒法!”

太公道:“客人莫不會使槍棒?”

王進道:“頗曉得些。敢問長上,這後生是宅上何人?”

太公道:“是老漢的兒子。”

王進道:“既然是宅內小官人,若愛學時,小人點撥他端正,如何?”

太公道:“恁地時十分好。”

便教那後生:“來拜師父。”

那後生那裡肯拜,心中越怒道:“阿爹,休聽這廝胡說!若吃他嬴得我這條棒時,我便拜他為師!”

王進道:“小官人若是不當真時,較量一棒耍子。”

那後生就空地當中把一條棒使得風車兒似轉,向王進道:“你來!你來!怕你不算好漢!”

王進只是笑,不肯動手。

太公道:“客官,既是肯教小頑時,使一棒,何妨?”

王進笑道:“恐衝撞了令郎時,須不好看。”

太公道:“這個不妨;若是打折了手腳,亦是他自作自受。”

王進道:“怒無禮。”

去槍架上拿了一條棒在手裡,來到空地上使個旗鼓。

那後生看了一看,拿條棒滾將入來,逕奔王進。

王進託地拖了棒便走。

那後生輪著棒又趕入來。

王進回身把棒望空地裡劈將下來。

那後生見棒劈來,用棒來隔。

王進卻不打下來,對棒一掣,卻望後生懷裡直搠將來,只一繳。

那後生的棒丟在一邊,撲地望後倒了。

王進連忙撇了棒,向前扶住,道:“休怪,休怪。”

那後生爬將起來,便去傍邊掇條凳子納王進坐,便拜道:“我枉自經了許多師家,原來不直半分!師父,沒奈何,只得請教!”

王進道:“我母子二人連日在此攪擾宅上,無恩可報,當以效力。”

太公大喜,教那後生穿了衣裳,一同來後堂坐下;叫莊客殺一個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類,就請王進的母親一同赴席。

四個人坐定,一面把盞。

太公起身勸了一杯酒,說道:“師父如此高強,必是個教頭;小兒“有眼不識泰山。””王進笑道:“好不廝欺,俏不廝瞞。小人不姓張,俺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的便是。這槍棒終日摶弄。為因新任一個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殿帥府太尉,懷挾舊仇,要奈何王進,小人不合屬他所管,和他爭不得,只得母子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種經略相公勾當。不想來到這裡,得遇長上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救了老母病奔,連日管顧,甚是不當。既然令郎肯學時,小人一力奉教。只是令郎學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陣無用。小人從新點撥他。”

太公見說了,便道:“我兒,可知輸了?快來再拜師父。”

那後生又拜了王進。

太公道:“教頭在上∶老漢祖居在這華陰縣界,前面便是少華山。這村便喚做史家村,村中總有三四百家都姓史。老漢的兒子從小不務農業,只愛刺槍使棒;母親說他不得,一氣死了。老漢只得隨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錢財投師父教他;又請高手匠人與他剌了這身花繡,肩胸膛,總有九條龍。滿縣人口順,都叫他做九紋龍史進。教頭今日既到這裡,一發成全了他亦好。老漢自當重重酬謝。”王進大喜道:“太公放心;既然如此說時,小人一發教了令郎方去。”

自當日為始,吃了酒食,留住王教頭母子二人在莊上。

史進每日求王教頭點撥十八般武藝,一一從頭指教。

史太公自去華陰縣中承當裡正,不在話下。

不覺荏苒光陰,早過半年之上。

史進十八般武藝,--矛,錘,弓,弩,銃,鞭,簡,劍,鏈,撾斧,鉞並戈,戟,牌,棒與槍,扒,...一一學得精熟。

多得王進盡心指教,點撥得件件都有奧妙。

王進見他學得精熟了,自思在此雖好,只是不了;一日,想起來,相辭要上延安府去。

史進那裡肯放,說道:“師父只在此間過了。小弟奉養你母子二人以終天年,多少是好。”

王進道:“賢弟,多蒙仔好心,在此十之好;只恐高太尉追捕到來,負累了你,不當穩便;以此兩難。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著在老種經略處勾當。那裡是鎮守邊庭,用人之際,足可安身立命。”

史進並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個席筵送行,托出一盤--兩個段子,一百兩花銀--謝師。

史進收拾了擔兒.備了馬,母子二人相辭史太公。

王進請娘乘了馬,望延安府路途進發。

史進叫莊客挑了擔兒,親送十里之程,心中難捨。

史進當時拜別了師父,灑淚分手,和莊客自回。

王教頭依舊自挑了擔兒,跟著馬,母子二人自取關西路上去了。

卑中不說王進去投軍役。

只說史進回到莊上,每日只是打熬氣力;亦且壯年,又沒老小,半夜三更起來演習武藝,白日裡只在莊射弓走馬。

不到半載之間,史進父親--太公--染病奔證,數日不起。

史進使人遠近請醫士看治,不能痊可。

嗚呼哀哉,太公歿了。

史進一面備棺槨盛殮,請僧修設好事,追齋理七,拔太公;又請道士建立齋醮,超度昇天,整做了十數壇好事功果道場,選了吉日良時,出喪安葬,滿y中t四百史家莊戶都來送喪掛孝,埋殯在村西山上祖墳內了。

史進進家自此無人管業。

史進又不肯務農,只要尋人使家生,較量槍棒。

自史太公死後,又早過了三四個月日。

時當六月中旬,炎天正熱,那一日,史進無可消遣,提個交床坐在打麥場柳陰樹下乘涼。

對面松林透過風來,史進喝采道:“好涼風!”

正乘涼哩,只見一個人探頭探腦在那裡張望。

史進喝道:“作怪!誰在那裡張俺莊上?”

史進跳起身來,轉過樹背後,打一看時,認得是獵戶兔李吉。

史進喝道:“李吉,張我莊內做甚麼?莫不是來相腳頭!”

李吉向前聲諾道:“大郎,小人要尋莊上矮邱乙郎吃碗酒,因見大郎在此乘涼,不敢過來衝撞。”

史進道:“我且問你∶往常時你只是擔些野味來我莊上賣,我又不曾虧了你,如何一向不將來賣與我?敢是欺負我沒錢?”

李吉答道:“小人怎敢;一向沒有野味,以此不敢來。”

史進道:“胡說!偌大一個少華山,恁地廣闊,不信沒有個獐兒,兔兒?”

李吉道:“大郎原來不知。如今山上添了一夥強人,紮下一個山寨,聚集著五七百個小嘍羅,有百十匹好馬。為頭那個大王喚作“神機軍師”朱武,第二個喚做“跳澗虎”陳達,第三個喚做“白花蛇”楊春∶這三個為頭打家劫舍。華陰縣裡禁他不得,出三千貫賞錢,召人拿他。誰敢上去拿他?因此上,小人們不敢上山打捕野味,那討來賣!”

史進道:“我也聽得說有強人。不想那廝們如此大弄。必然要惱人。李吉,你今後有野味時尋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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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唱個喏自去了。

史進歸到廳前,尋思“這廝們大弄,必要來薅惱村坊。既然如此...”便叫莊客揀兩頭肥水牛來殺了,莊內自有造下的好酒,先燒了一陌“順溜紙,”便叫莊客去請這當村裡三四百史家村戶都到家中草堂上序齒坐下,教莊客一面把盞勸酒。史進對眾人說道:“我聽得少華山上有三個強人,聚集著五七百小嘍羅打家劫舍。這廝們既然大弄,必然早晚要來俺村中羅噪。我今特請你眾人來商議。倘若那廝們來時,各家準備。我莊上打起梆子,你眾人可各執槍棒前來救應;你各家有事,亦是如此。遞相救護,共保村坊。如果強人自來,都是我來理會。”

眾人道:“我等村農只靠大郎做主,梆子響時,誰敢不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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