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的眼睛跟照片中的夢遊鬼對視之後。

幾秒鐘後。

驀地。

彩色的照片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於畫面中心的厲鬼明明沒有走動，卻越來越靠近了。

夢遊鬼的身影正在不停被放大，像是要脫離照片的束縛一般。

忽的。

一隻手，一隻慘白且僵硬的手，從照片中伸了出來。

這隻手死死地抓住了李樂平拿著照片的手腕，力道恐怖，甚至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瘀青。

“嘶……”

李樂平倒吸一口涼氣，但很快就強行按捺下去了這份痛苦。

非但如此。

他還伸出手，抓住了照片的一角。

雙手並用，一前一後，勐地使勁。

那扒拉住了他手腕的夢遊鬼，就在他的助力之下，被強行從照片中扯了出來。

原本拍攝有夢遊鬼的照片，此刻卻化作了一張空白的相紙，緩緩落地。

驀地。

一股詭異的感覺籠罩了李樂平。

那種感覺讓他的精神狀態變得昏昏沉沉的，好似要睡著似的。

“啊~！！！”

然而，這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很快被一種強烈的痛楚淹沒。

那具被從照片中拽出來的慘白屍體，在被李樂平抓住來的瞬間，就立刻盯上了他。

夢遊鬼在照片裡毫無受力點，卻能夠突然從照片裡撲出來，撲向李樂平。

一瞬間，冰冷和痛苦同時湧入他的身體。

那具渾身冰冷慘白，甚至還散發著腐臭味的夢遊鬼在脫離了照片的束縛之後，立刻跟李樂平接觸上了。

夢遊鬼在觸碰到他的瞬間，就立刻黏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當初的找人鬼一般，妄圖融入到李樂平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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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在這時。

那存在於他體內的找人鬼彷彿感受到了某種靈異的介入，出於本能的，開始進行抵抗。

“啊~！”

李樂平又發出了一聲慘叫。

夢遊鬼像是一個抓娃娃機，冰涼的四肢就這樣緊緊抓住了李樂平。

它已經成功融入了一部分，但是在繼續融入的時候，李樂平體內的找人鬼被夢遊鬼的靈異刺激到了，產生了躁動，由此引發了某種可怕的對抗。

找人鬼在抵抗，抵抗這股不僅觸發了它殺人規律，甚至還妄圖與它接觸的靈異。

這一刻，尷尬而又悚人的一幕出現了。

夢遊鬼抱住了李樂平，宛若要填進他的血肉之中。

可是，他的血肉之中已經有了一個找人鬼。

很顯然，找人鬼並不允許這個“意外的客人”進來。

“果然，駕馭第三只鬼的時候，靈異失衡才是最大的問題。”

劇烈的痛苦使得李樂平的渾身肌肉都開始抽搐起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迫使他的整張臉變得扭曲起來，甚至出現了一種類似窒息似的漲紅。

難以想象，他正在承受怎樣的痛苦。

存在於意識中的遺忘鬼雖然沒有跟夢遊鬼發生對抗，但是，存在他體內的找人鬼卻和夢遊鬼爆發了對抗。

靈異的失衡出現了。

存在於李樂平體內的找人鬼，出於本能地跟這個靠近的厲鬼發生了對抗。

這兩隻鬼的殺人方式都很類似，都是在觸發殺人規律之後，將必死的詛咒直接釋放到靠近周圍的人身上。

在這種時候，同時承受體內兩隻鬼躁動的李樂平死死地咬緊牙關，維持著意識的清醒。

在劇烈的痛苦之中掙扎，他在不斷調動遺忘鬼的靈異，抑制住那暴躁的找人鬼，同時還要抑制住夢遊鬼的復甦。

“啊——！”

抑制不住的痛苦讓他倒在地上，身體被卡在沙發與客桌前的狹小空間裡，不斷扭曲著身體，發出了一聲聲痛苦到極致的哀嚎。

找人鬼在出於本能地抵制夢遊鬼的靈異靠近，而李樂平又不可能跟找人鬼交涉，讓其放棄對抗。

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底將其壓制住。

但是，在壓制找人鬼的同時，他又必須壓制住夢遊鬼的靈異。

雖然有了顧承鈞的幫助，客廳始終亮著耀眼的燈光，這使得夢遊鬼無法進入夢遊狀態，而是持續處在一種類似休眠的狀態。

這大大減緩了李樂平在駕馭時需要面對的壓力。

然而，這種劇痛卻在時刻刺激著李樂平的每一根神經，讓他承受著無法想象的痛苦。

李樂平知道，這種時候，必須強制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暈過去，一旦暈過去，所有事情都會功虧一簣。

一旦失去意識，陷入昏迷，那麼，已經被夢遊鬼刺激得躁動的找人鬼必然會撕破他的身體，從他的體內跑出來。

夢遊鬼也會從融入了一部分的狀態中脫離出去。

“必須按住找人鬼，將它觸發殺人規律的本能暫時按住，然後才能讓夢遊鬼順利融入。”

此時，李樂平卡在了關鍵點，而他也很清楚解決問題的關鍵。

他的馭鬼之路跟其他馭鬼者不同。

其他馭鬼者是單單依靠利用厲鬼間殺人規律，最終實現平衡，以此成功駕馭第二只鬼。

但李樂平的馭鬼之路，卻是以遺忘鬼為核心，透過讓厲鬼的殺人規律遺忘，從而使其處在一種類似於復甦，但卻又不會主動殺死觸發殺人規律的人的狀態。

這樣雖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分擔遺忘鬼的靈異，但是隨著壓制逐漸形成，遺忘鬼需要調動來壓制厲鬼的靈異力量，自然也就會得到減少。

所以，李樂平很清楚，要想解決現在的靈異失衡，全看遺忘鬼能不能在壓制找人鬼被觸發的本能的同時，壓制住時刻復甦的夢遊鬼。

夢遊鬼雖然是在白天狀態下會進行休眠的厲鬼，但是想要將其駕馭，就必然要將其維持在一種持續壓制的狀態。

休眠狀態並不等同於被壓制。

好在，李樂平選擇的時間是早上。

即使再拖一段時間，也不會那麼快就到達夢遊鬼甦醒的狀態。

夢遊鬼想要入侵李樂平的身體，找人鬼卻出於本能的阻攔，而遺忘鬼又要想辦法同時壓制找人鬼和夢遊鬼的本能。

這將是一次漫長的對抗。

……

距離李樂平下線，又過去了足足一天。

一天很短，但是對於借鬼而言，一天能夠遊蕩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

哪怕是一棟大樓的活人，對於它而言，清理乾淨也不過就是幾分鐘不到的事情。

而這樣被清理乾淨的樓房，在大川市已經有許多。

這段時間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絕望中死去。

大川市陷入死寂的地方也越來越多，淪陷的範圍越來越大，而且這些淪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找到一個活人。

即使有人知道規避殺人規律，就能活下來這件事。

但是厲鬼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以後，這個道理其實就等於廢話。

殺人規律一條條重疊，活人總會觸發到雷區的。

整座城市籠罩在黑暗之中，街道上停滿了被臨時拋棄的車輛，人們似乎都發現並接受了自己已經被那灰暗的烏雲封鎖的事實。

現在，人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靜地待在家裡，等待著死亡降臨。

當然，陳忠等一部分仍然留在城內的官方人士，從事情爆發的開始，就想盡辦法，動用一切手段，通知城內的市民，儘量往郊外跑。

這讓不少逃到郊外的市民能夠暫時遠離借鬼的追殺。

但這只是飲鴆止渴。

當借鬼從殯儀館走出，沿途一路清理完市中心以後，遲早會來到這的。

而且，這裡是郊外，哪怕臨時搭建了一些帳篷，哪怕強行徵用了一些位於郊外的住宅，但是在這缺水缺電，食物也短缺的情況之下，人就算是不被殺死，也會在某個角落裡被活活渴死，餓死。

而在城外的指揮中心，總部副部長曹延華已經就位。

他看著那陷入黑暗之中的城市輪廓，趁著周圍沒什麼人的時候，忍不住捶了一下辦公桌。

開完會以後，他就被上面指派過來了。

可是看著那雲霧瀰漫的大川市，他的心情則是愈發急躁了。

彷彿耳邊時刻在響起人們絕望且無助的求救聲。

他知道，自己在這坐著的每一秒裡，都有人正在被厲鬼殺死。

然而，他卻無能為力。

而在不遠的地方，一處居高臨下的位置，王小明和李軍就站在這，觀察著遠處那瀰漫著死亡氣息的大川市。

此刻的李軍蹲在地上，將一根燃盡的菸頭狠狠插向土地，隨後又點了一根煙。

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包了。

而在他旁邊的王小明也是神情憔悴。

王小明仍在思考對策，卻發現似乎所有的解決辦法都陷入了一個死衚衕裡。

借鬼的能力特性，註定了這起事件光靠馭鬼者的人數，是無法解決的。

馭鬼者參與進任務的人數越多，借鬼反而就越高興。

這堪比是天上掉餡餅了。

而不靠人數，單靠最精銳的馭鬼者的話，目前又拿不出那麼多的馭鬼者。

駕馭了兩隻鬼的馭鬼者，在這個時期已經可以說是鳳毛菱角般的存在了。

但是在王小明看來，駕馭了兩隻鬼的馭鬼者，也根本不存在參加這次行動的可能。

這和送人頭沒有任何區別。

這時，從大川市附近的大雲市趕來支援的姜豪走了過來，他的語氣低沉：“王教授，有辦法解決這一切嗎？”

這裡絕大多數人都穿著總部配給的制服，只有少數幾個人是沒有穿專門的制服的。

但是，像他這樣穿著一身黃色僧服的，倒是只有他這一個特例。

再加上那在陽光底下尤為鋥亮的光頭，很難讓人聯想到，這樣一個和尚，竟然是大雲市的國際刑警。

王小明聽到他的問題，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我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只有一個，但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

姜豪想了想，這起事件雖然到目前為止，死傷的群眾數量已經很驚人了。

但是，如果說是死掉的馭鬼者的話。

那似乎只有一個人了。

“你是說，李樂平？”姜豪試探著詢問道。

“嗯。”

“如果李樂平沒有死，那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按照借鬼的殺人規律，應該是無條件將任何它看到，或是接觸到的一隻鬼借走。”

“所以這只鬼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對馭鬼者的威脅不是最嚴重的，只是它成長到了這種程度，所以才導致事態惡化到了極點。”

“正常情況下，普通人其實才應該是最害怕借鬼的，因為普通人身上根本毫無靈異，但是面對‘借’這個概念，你覺得，普通人得拿什麼來借給借鬼？”

說到這，王小明反問了姜豪一個問題。

聞言，姜豪怔了一下，思考了片刻之後，臉色一沉：“把命借給它，借給一隻不會歸還的鬼。”

王小明點了點頭，繼續道：“你說到了關鍵點。”

“既然是借，那就應該有還的時候，所以在被借走的厲鬼沒有還回來之前，也許借鬼就不會第二次借走你身上的厲鬼。”

“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一種邏輯推測，如果借鬼打破了這個規矩，那也沒什麼奇怪的，這可能是推理有誤，也可能是借鬼已經成長出了新的變化。”

王小明解釋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兩天之中，他一直處在一種高強度的思考和觀察狀態。

正常人的身體，早就該支撐不住了。

偏偏就是王小明，靠著一身毅力，硬是頂到了現在。

李軍抽著煙，看著談話的姜豪和王小明二人，想要開口問具體一些，但是想了想，還是向姜豪那邊投去了目光。

姜豪也深陷在沉思之中，隨後像是想出了答桉：“你的意思是，李樂平在被借鬼襲擊過一次之後，很可能存在不被借鬼取走厲鬼的可能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王小明道。

“無論從經驗，還是能力上，他都是最適合處理這次事件的人。”

“他是唯一一個直面過借鬼的人，他對於借鬼的成長進度是最瞭解的，還有那些徘迴在借鬼身邊的鬼，也只有他跟那些鬼爆發過對抗，也只有他是最清楚那些厲鬼情報的人。”

“再加上他自身的特殊性，還具有更進一步的空間，如果再配以各種物資支援，他或許能夠再次面對借鬼，而且有了充足的準備之後，他解決這起事件的可能性，在我看來，至少有七成。”

“但他還是死了。”姜豪有些唏噓道。

那個曾經在大雲市，由顧離介紹給他的大川市第三任負責人，就這樣死在了借鬼事件裡。

馭鬼者的世界似乎一直是這樣朝不保夕的，誰也不曉得自己還能不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