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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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友諒把趙普勝看成自己篡奪天完國政權的最大障礙,所以對於趙普勝投敵,他是寧可信其有,而且正可藉此機會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便說:“萬歲,對於這種敗類決不能手軟,若不是劉成報信,你我君臣二人都要遭他的毒手。”

劉成見陳友諒幫他說話,越發努力要把事情做實:“萬歲,朱元捧信中說,等趙普勝假意活捉他之後,請您到安慶慶功時把萬歲和陳元帥一網打盡,他這也太歹毒了。”

“萬歲,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傳旨調趙普勝到黃州。”

“他,若是抗旨不遵呢?”

“那就連下十二道金牌,也要把他調回來。”陳友諒說,“諒他也不敢有違聖命。”

劉成也說:“朱元璋的信被我獻給萬歲,趙普勝並不知情,想來他也不會生疑,當會奉旨來朝。”

陳友諒已有些不耐煩了:“萬歲,你管他會不會聽旨,只管派人傳旨就是,何須如此猶豫不決?”

“就依平南王。”徐壽輝不是在他的漢陽,如今身在陳友諒的地盤,還得看其眼色行事。

在漢陽前線連戰連捷的趙普勝,接到徐壽輝的聖旨,不禁連連踩腳:“前功盡棄了!”

副帥問他:“元帥何出此言?”

“你看看聖旨便知。”

副帥看過大聲疾呼:“我們不能撤軍,好不容易有了這大好局面。”

“抗旨不遵,是要禍及九族的。”趙普勝儘管不願意,也只能撤軍回了黃州。

踏上皇宮的金殿,趙普勝就覺得氣氛不對。不等他說話叩拜,徐壽輝便傳旨:“將反賊趙普勝綁了!”

武士們早巳做好準備,不由分說將趙普勝上了綁繩。趙普勝高呼:“萬歲,臣冤枉!”

陳友諒不等徐壽輝表態即發布命令:“這個內奸,喪心病狂,竟然要謀害本王,推出去砍了。”

“萬歲,臣冤枉啊。”趙普勝疾呼。

殿上武士將他推出,不一刻將其人頭呈上,交陳友諒驗看。寶座上的徐壽輝顯得甚為難堪,忍不住說:“平南王,這趙元帥說殺就殺呀。”

“賣主求榮之人,不殺還留他做甚!”

“即便當殺,也該朕降旨才是。”

“你還想傳旨?”陳友諒冷笑幾聲。

陳友信接話道:“徐壽輝,你也活到頭了。”

徐壽輝大吃一驚:“這……”

陳友信拔出劍來,向徐壽輝當胸便刺:“回老家去吧。”

可憐徐壽輝這個皇帝,一句話未能說出便被刺穿心房,鮮血湧出,倒地身亡。

火燒陳友諒傾盆大雨猶如銀河倒洩,電閃雷鳴夾雜著黃豆般的冰雹,整個採石磯籠罩在漫天風雨中。滔天的巨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激起翻卷的水花。滾滾長江,在狂風暴雨中一瀉千里。

陳友諒的心情極其亢奮,從朱元璋手中奪得了戰略要地採石磯,是他自認為最大的勝利。這說明他巳擁有了一統天下的實力,就連兵強將廣的朱元璋也被他打敗,還有誰不能戰勝呢。因此,他決定即皇帝位。而且不聽任何人的勸說,就在這風雨交加的時刻,就在這非州非府的採石磯,宣佈自己為皇帝,國號為大“漢”。群僚百官自然也都受到封賞,以鄒普勝為太師,陳必先為丞相,年號“大義”,時為公元160年。

陳友諒把朱元璋作為頭號敵人,認為這是一統天下的最大障礙。於是他率二十萬大軍,順流而下直取應天。論軍事實力,陳友諒是朱元璋的十倍。特別是水軍,陳友諒擁有“混江龍”、“塞斷江”、“撞倒山”、“江海鰲”等巨型戰艦一百多艘,而中小型戰船則是不計其數。

漢軍來犯的訊息,在應天引起了軒然大波,和戰之爭在朝堂上相當激烈。無論部下如何爭辯,朱元璋絲毫不急不躁。在聽過文武臣僚的意見後,他將劉基傳到了後堂。

“劉先生,事關應天存亡,你為何一言不發?”

“臣與眾人意見相左,不說也罷。”

“何不說給我聽聽。”

“主公,敵軍勢大但不足懼。蓋因陳友諒氣勢洶洶,驕狂至極,俗話說驕兵必敗,此理古來戰事多有印證。”

“先生所言與我不謀而合,我軍正可利用敵之期在必勝而求速勝的心理,用計破敵。”

“不知主公計將安出?”

“我部下有一大將康茂才,原系陳友諒部屬,可用他行詐降之計。”朱元淳分析,“而今漢軍大兵壓境,陳友諒以為我軍人心惶惶,必不生疑。一旦計成,則強敵可破。”

“此計甚妥,主公定能以弱勝強。”

當夜,陳友諒正在龍船上擁著寵妃酣睡,三弟友仁來報:“萬歲,康茂才差人前來下書。”

康茂才原本是陳友諒的愛將,他對康茂才的失陷經常自責,而且從不認可康茂才會真心事朱。聞聽有信,急忙披衣起身召見。來人是個老者,本是康茂才的老門房,與陳友諒也曾多次謀面相熟。陳友諒大有故人相見之意:“是你,老門房,你還活著?”

“多承萬歲掛記,我與康將軍在那邊是度日如年哪!”老門房說著垂淚。

“既如此受氣,何不率軍歸來?”

“康將軍說,要等待最佳時機,為萬歲立一大功,否則無顏再見萬歲。”說著,遞上了康茂才的親筆信。

陳友諒看罷深信不疑:“朕領大軍到此,應天城中是何情景“已是驚慌失措,多數文臣武將認為無力抵抗,不如早降,以免玉石俱焚。”老門房言道,“是此康將軍順應潮流而歸降,正其時也。”

“歸去回稟康茂才,就按他信中所說,明日三更在江東橋相會,他為內應,一舉攻佔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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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謹遵聖命。”

“屆時就以老康為暗號,朕連呼三聲老康,你方應答即可。”

“老奴記下了。”

老門房回到應天,向朱元璋稟報了過程。朱元璋甚為欣慰,重賞了老門房,並立即做了軍事部署。他命令李普長連夜將江東木橋拆掉,改建成石橋,以阻擋陳友諒的大船再向前進。命令趙德勝在河道轉彎處修建虎口城,派兵駐守,截斷陳友諒的退路。再命常遇春等三將領兵三萬,埋伏於城東北的石灰山,再命徐達率軍在雨花臺一帶陸路設伏,令張德勝率舟師在龍江關外水路設伏。朱元璋則親率主力,埋伏在城北的盧龍山。一切安排妥當,單等漢軍入甕。

五月初十夜,陳友諒的水軍無聲東下。大約三更前後,先鋒舟到達江東橋邊,但低矮的石橋阻住了大船的去路。陳友諒聞報近前觀看,連稱怪事,明明是木橋,緣何突然間變成了石橋。此刻他也顧不得多想,便連聲呼喚:“老康,老康何在,老康。”

無人應答,陳友諒心下犯疑。正在猜想之際,“嗵”的一聲巨響,一個號炮騰空而起,頓時,喊殺聲震天動地。石橋對面,火箭火銃流星般射過來,漢軍的戰船立刻燃起大火。陳友諒明白中了埋伏,高聲疾呼:“快,快些掉頭,所有戰船退出河汊。”

可是,正值江水退潮,大船全都擱淺,一步也動彈不得。較小的戰船被塞在其中,也是迴轉困難。陳友諒見船隻越燒越烈,軍士們已是焦頭爛額,便急忙傳令:“將士們上岸,不能在船上等死。”

軍卒爭相棄船登岸,轉眼間已到陸地一萬多人。可是,虎口城堵住了漢軍的去路。此刻,朱元璋在盧龍山頂居髙臨下,擂響戰鼓,四處伏兵齊出,同時向漢軍衝殺過去。陳友諒的後翼是他弟弟陳友仁統率的一千餘艘戰船,他急將船隊撤回了龍灣。常遇春、徐達的人馬全都向龍灣合擊,張德勝的水軍也將陳友諒緊緊包圍。

危急時刻,陳友仁駕小船來接應陳友諒逃脫。這一戰,漢軍被斬殺和淹死的不計其數,被俘的就有兩萬人。陳友諒上百艘鉅艦和幾百條戰船,盡皆成為朱元璋的戰利品,陳友諒的主力被全殲。

陳友諒當然不會認輸,他又重整旗鼓,命大將張定邊襲取了安慶,再一次擺出了與朱元璋決戰的態勢。陳友諒死守安慶,朱元捧領兵親自攻打也久攻不下。就在雙方處於膠著狀態之際,江北的軍情頻頻告急。紅巾軍奉為正統的大宋朝廷小明王都城安豐,被元軍團團圍困,巳是朝不保夕。大元帥劉福通派人殺開一條血路,來到應天求取救兵。

案上擺放著劉福通的求救書信,朱元障召集文臣武將商議。

幾乎沒有一個人同意出兵救援,劉基更是把話說得透徹:“主公,若出兵必以主力出動,我一動則應天空虛,陳友諒必然乘虛而人,則應天危矣。再者說,救了劉福通,他和小明王就要到我處落腳存身,主公就要受他們的轄制,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權利。萬一失敗,主力喪失,沒有了實力,就更沒有立足的地位,萬萬不可出兵。”

一向對劉基言聽計從的朱元璋,這一次卻不聽劉基的主張了:“劉先生,你之所論似乎有理,但忘掉了紅巾軍的核心利益。安豐乃應天的屏障,可稱是唇齒相依。安豐丟失,應天門戶洞開。再者說,我與劉福通同為紅巾軍統帥,焉有見死不救之理。小明王是我軍的象徵,他如敗亡或失陷,就等於紅巾軍失敗,為了抗元大局,我必須出兵。”

朱元璋留下胡大海等人鎮守應天,親率徐達、常遇春並十萬大軍,晝夜兼程趕赴安豐。當他們到達安豐時,元軍業已破城,紅巾軍與敵正在進行巷戰。

元將呂珍見朱元璋率軍來援,將手中刀高高舉起,刀尖滴下血來:“朱元璋,你來晚了,劉福通巳做了我的刀下之鬼,你也要跟他一道去走黃泉路。”

朱元璋一聲冷笑:“姓呂的,安豐還在巷戰,就是尚未失守,小明王尚在,我們就可反敗為勝。”

徐達早已飛馬衝出,與呂珍廝殺在一處。元軍另一員大將左君弼,從側後向朱元璋發起偷襲,常遇春迎住他展開了殊死搏鬥。雙方直殺得天昏地暗,元軍哪見過這兩員勇將,更兼來的是生力軍,元軍在安豐戰中已是消耗許多,完全不是朱元璋紅巾軍的對手,很快便雙雙敗退。

朱元璋成功地解救了小明王,安豐已是殘破不堪難以堅守,加之陳友諒在蠢蠢欲動,便帶著小明王返回了應天。他又為小明王修建了皇宮,極盡恭謙與忠貞。小明王明白,今後他只能仰仗朱元璋了,便不惜大開空頭支票,加封了朱家三代,並封朱元璋為吳國公。

在朱元障北援安豐時,陳友諒便認為是可乘之機。趕造了巨型戰艦數百艘,一律塗上紅漆,艦船高有數丈,上下三層,層層設有馬道,最下層設有板房,內裝幾十只大櫓,此處全用鐵皮包裹。任敵船火炮轟擊,戰艦照常行駛。他的大艦載人三千,中艦載人兩千五百,小艦亦載人兩千。他又大量徵集壯丁和民夫,總共六十萬大軍。而且帶上家小和百官,堪稱是傾國出動,發誓要一戰消滅朱元璋。

公元16年四月,陳友諒大軍浩浩蕩蕩順流而下,直逼洪都。

洪都城地處贛江下游,北接鄱陽湖並與長江相通,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是朱元璋的地盤抗擊陳友諒漢軍的前沿。朱元璋對此極為重視,派他的親侄子朱文正為統帥,大將軍趙德勝、鄧愈副之,而兵力僅有五萬人。

四月二十三日,陳友諒大軍到達洪都城下。陳友諒命令部將趙祥將大船靠近,待江水潮起,從船上直接躍上城頭,上次漢軍就曾用此法攻佔洪都。可是這個辦法而今行不通了,在收復洪都後,朱元璋即下令將洪都城牆拆掉後移三十丈重建,大船巳無法靠近城牆。陳友諒只好下令部眾下船登岸進行強攻。於是,一場慘烈的洪都攻防戰拉開了序幕。

漢軍六十萬,但洪都城只一座,他的兵力施展不開,只能用部分兵力進攻,兵力的優勢便顯現不出。漢軍四面包圍,連續不斷地發起猛攻。船上的大炮,也配合著攻勢向城頭猛轟。一時間炮火和硝煙將洪都城完全籠罩起來,雙方的喊殺聲震天動地。

十天過去,洪都城依然堅不可摧。陳友諒甚為惱怒,自己六十萬大軍竟然打不下一個洪都。這日他親自上戰場指揮,發誓不破洪都不收兵。

戰艦上的炮火全部集中起來,對撫州門進行狂轟濫炸。一時間城牆多處坍塌,連起來長短足有三十多丈。漢軍如潮水般擁向城牆的缺口,陳友諒親自擂鼓助威,並且狂呼高喊以壯聲勢。紅巾軍在鄧愈帶領下拼死抵抗,危急時刻,朱文正帶兩千機動精兵趕到,硬是把突入城內的幾百漢軍殲滅,並且堵住了缺口。紅巾軍不畏死傷,在敵人的炮火下連夜修好了城牆,使得陳友諒眼看到手的勝利,又化為烏有。

轉眼已是五月中,陳友諒俞加焦躁,他又親自督戰攻打新城門。守將薛顯竟然大大出乎漢軍的意料,開啟城門出戰。這突然的舉動,令漢軍措手不及,漢將劉進昭被斬於馬下,而趙祥戰馬被斷腿,將他掀翻在地,趙祥為薛顯所俘。陳友諒見狀,督催上萬人向新城門撲來。城門不及關閉,薛顯命豎起木柵阻敵。漢軍和紅巾軍就木柵展開了激烈爭奪。鄧愈及時趕到,薛顯撤回城中,城門重新關閉,陳友諒又一次和勝利失之交臂。

洪都保衛戰整整進行了八十五天,朱文正以五萬兵力,抵擋了陳友諒六十萬大軍的猛攻,為朱元璋排程兵馬贏得了寶貴的時間。16年的七月初六,朱元璋率舟師二十萬,並徐達、常遇春等大將,來到了鄱陽湖口。陳友諒原想打下洪都再與朱元璋決戰,怎奈仍難攻克,只得於七月十九日撤洪都之圍,進入鄱陽湖,與朱元璋大軍對壘,於是這場歷史上有名的鄱陽湖大戰打響了。

從實力上看,陳友諒的兵力是六十萬,而朱元璋只有二十萬,漢軍是紅巾軍的三倍。從地理上看,陳友諒位於上游,而朱元璋則居下游,也就是說,陳友諒佔有絕對優勢。

朱元璋深知形勢險峻,他把眾將召集到自己乘坐的指揮艦“白海”號上,發表了戰前動員講話:“諸位將軍,兵在勇而不在多,而將勇則兵勇。兩軍相逢勇者勝,各位都要奮勇殺敵,勇往直前。我軍的前途,各位的榮辱,全都繫於此戰,消滅陳友諒在此一舉!”

“吳公放心,朱文正將軍已為我們做出了榜樣,在戰場上我們絕不是熊包,一定會以一當十大敗漢軍。”眾將異口同聲。

朱元淳將手下戰船分為十一隊,每隊都配有火炮、火銃、火箭、火疾藜、大小火槍、大小將軍筒等,總之是以火器為主。他在“白海”號上居中指揮,用令旗調動一切。

七月二十日,兩軍在康郎山下的水域接戰。紅巾軍船小,機動靈活就成了它的優勢。他們分批向漢軍發起衝擊。徐達、常遇春、廖永忠等大將無不奮勇當先,駕船殺入敵陣。幾十萬人的激戰,殺得百里之內的湖水都被染紅。徐達一杆槍神出鬼沒,連挑漢軍兩員大將,部下也奮起神威,殺敵一千五百餘人。徐達縱身躍上敵艦,繳獲敵人巨船,使得紅巾軍軍威大振,士氣倍增。水軍都督俞通海更是勇冠三軍,運用火器得心應手,接連焚燒敵艦二十餘艘,令漢軍見之膽寒。

陳友諒面對戰場上紛繁復雜的局面,並不慌亂,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他對大元帥張定邊說:“擒賊先擒王,一切戰場上的小勝均不足看重,你帶大隊艦船與孤直取朱元璋,不惜

一切代價,將他生擒或斬殺。只要朱元璋一死,群龍無首,他的大軍必敗。”

張定邊遵旨率一百多艘大小戰船,避開對方的戰艦,徑直向朱元璋撲去。朱元璋看出敵人的意圖,發覺形勢不利,急命“白海”號移動。由於舵手慌不擇路,竟然闖人了淺水區,“白海”號擱淺了,在湖面上不能動轉。張定邊率船圍攻上來,上百艘戰船對朱元璋一隻戰艦,發起了瘋狂的進攻。漢軍不顧生死,已有多人登上“白海”號,朱元璋部下的大將程國勝、宋貴、陳兆先等拼死力戰。程宋二將盡負重傷,陳兆先則被如蜂的亂箭射中身亡。

眼見得敵人源源擁上“白海”號,形勢萬分危急,牙將韓成給朱元璋跪下泣求:“主公,古人稱殺身取義,今國公有性命之憂,韓成願以身代死,請主公將衣冠與我交換。”

朱元璋不肯:“這如何使得,我朱元璋也是英雄,焉能讓部下替死。”

“主公,你存則紅巾軍存,韓成死不足惜,唯願我大軍戰勝陳友諒,主公救萬民於水火。”韓成不由分說,強行扒下朱元障的衣冠,然後有意站在甲板上亮相,說聲“我朱元璋寧死也不能被俘,就此去矣”,便投入湖水之中。

漢軍看見無不興高采烈地叫喊:“朱元障投水自殺了。”

“朱元璋死了!”

他們的攻勢也都放緩了。

常遇春也以為朱元璋遇難,駕船趕過來營救,他氣憤已極,看準張定邊一箭射去,正中其肩窩。張定邊仰倒在船上,手下人急將他救起送人艙中,他們這一百多圍攻“白海”號的戰船也隨之撤退。俞通海的大隊戰船也趕到,浪起潮湧,“白海”號趁機啟動。

常遇春髙呼:“快,下湖去打撈主公。”

朱元璋身著牙將的服飾出現在船頭:“常將軍休要驚慌,我這不是好好的毫髮無損。”

紅巾軍齊聲歡呼,氣勢大振,勇猛地向漢軍衝殺,雙方又復激戰。朱元璋的愛將張志雄被敵艦圍困,身中十餘箭,敵人跳過船來要活捉他,張志雄寧死不做俘虜,橫刀自刎。大將丁普郎,被漢軍的長槍刺中十數處,更有陳友仁掄起大刀一揮,將其頭顱砍落水中,丁普郎依然直立不倒,嚇得漢軍向他跪拜。激戰中,漢軍巳死傷六萬多人,朱元璋一方也逾七千人戰死。而且大將徐公輔、徐昶、陳弼等人也都先後犧牲。而陳友諒依仗兵多,死死咬住紅巾軍,不給朱元璋以喘息之機。

如此硬拼消耗下去,朱元璋難逃失敗的厄運。

劉基見狀獻計:“主公,我方兵力有限,與敵拼消耗最後我軍拼光了,敵人還有數十萬兵力。不能這樣打下去了,還得加強火攻。”

朱元淳接受建議,命常遇春調來十條漁船,裝滿蘆葦和火藥火油。常遇春親自乘小船指揮,不顧敵人的炮火和如雨的箭矢,一直衝人漢軍船隊之中。廖永忠、俞通海也帶領二十條火船,殺人了陳友諒的水寨。

正值黃昏風起,151軍的戰船和水寨俱皆沖天火起。他們的船隻像沒頭蒼蠅般亂撞,又互相引燃,湖面上幾百只戰船熊熊燃燒,噼啪響聲震耳欲聾,映照得湖水都變成了紅色。漢軍死傷達十萬餘人,戰將燒死近百,就連陳友諒的弟弟陳友仁、陳友貴也在大火中喪命。陳友諒幸賴部下死戰,換乘小船才逃得性命。鄱陽湖火燒陳友諒的大戰,是朱元璋登上帝位的關鍵之戰,也在歷史上留下光輝的一頁。

陳友諒雖然損失巨大,可他並沒有喘息,也不容朱元璋喘息。依仗船大兵力仍佔優勢的條件,次日一早又向朱元璋發起了攻擊。再次激戰整整一日,雙方互有死傷。劉基向朱元璋建議:“主公,明日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

“為何?”

“不能與他拼消耗。”劉基分析道,“陳友諒兵多,他遠道來徵,軍糧不足,意在速戰,而我軍則不缺糧。為此,應當將漢軍困在他的水寨。我們只要封住兩個出口,使他不能出戰,待其糧盡,必然恐慌,那時我軍再與他決戰,則必勝無疑。”

朱元璋採納了劉基的困敵之計,大軍移師湖口,命常遇春和廖永忠分別截住鄱陽湖口。陳友諒幾次想要衝出交戰,都被紅巾軍強弓硬弩和火器射回,無奈只能蟄伏在湖中。

轉眼十幾天過去,漢軍已是缺糧,將軍們每日兩餐,士兵每日僅一餐。而陳友諒和他的家小親信,依然是花天酒地。這日,左金吾將軍飯後在船頭眺望朱元璋大營,見對方軍士正在飽餐,那成盆的白米飯熱氣騰騰。他的弟弟偏將走過來對兄長說:“我餓得已是前胸貼了後腔,實在挺不住了,與其餓死不如找條活路,今天夜晚,我帶弟兄們摸過去試探一下,如果朱元庫善待我等,大哥你就帶部下一萬人棄暗投明。”

“千萬要小心,不可走漏風聲。”

人夜後,偏將領著十名親信,駕一隻小船,悄悄出了水寨,無聲地接近了常遇春的水營。巡哨的快船發現了駛來的小船,上前截住問道:“敢莫是漢軍想要偷營劫寨嗎?”

“將軍,非也。”偏將回答,“我們是漢軍中的士兵,因連日飢餓難忍,特來尋一餐飽飯。”

“好,你們隨我來。”巡邏船將他們帶給常遇春,又送到了朱元璋處。

偏將看著坐在上面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尊駕真的是吳國公?”

“我就是朱元璋。”

“國公就這樣平易,沒有一絲架子,而且穿著也這麼樸素隨便,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國公也是人,大家一樣打仗吃一樣的飯,這有什麼奇怪。”朱元璋道,“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飯菜,你們儘管吃飽。而且回去告知戰友,凡飢餓者皆可來我軍水營進餐,保證你們的安全。”

偏將有意說:“國公,我們飽餐之後,不想再回去為陳友諒賣命了,想要回武昌家中。”

“可以,我派人送你們上岸,而且每人發給五兩白銀的路費,估計足夠你們回到家中。”

“您所說的是真的?”

“豈有戲言。”朱元璋告知,“你們被俘的漢軍有一半加人了我軍,還有一半回家和親人團聚,我們都給發放了路費。”

偏將止不住流下淚來:“國公,你們真是大度又慈善,哪像我們那邊,把抓到的戰俘全都殺害了。”

“這樣做是殘忍了。”

“國公,跟您說實話吧。我是漢軍左金吾將軍的胞弟,今夜前來是為試探對我們的態度。”偏將表明心跡,“回去後,我要向家兄說明一切,爭取讓他率軍棄暗投明。”

“請轉告令兄,投誠之後,照常讓他帶兵,仍為大將軍,並由我方負責修建府邸。手下的弟兄不願繼續當兵的,可以發放安家費許其離開。”

“國公,這條件太優厚了,我想,家兄定會毅然走上光明之路。”偏將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左金吾將軍當機立斷,次日夜間便率軍投誠。受他的影響,右金吾將軍也率部下萬人投奔了朱元璋。事態嚴重,陳友諒為防骨牌效應,加強了對部下的控制。但無糧是致命的難點,為此他令水陸軍都元帥張定邊組織五百條戰船,前往都昌搶糧。然而卻遭到朱文正的頑強攔擊,船隻大部分被燒燬,只有張定邊死戰得脫。

陳友諒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糧食堪堪待盡,只能硬著頭皮突圍。他親率百餘艘戰船,意圖搶佔南湖嘴,以進入長江返回武昌。然而在湖口遭到朱元璋的猛烈阻擊,紅巾軍將漢軍的艦船分割包圍。朱元璋站在船頭不避炮火親自指揮,敵元帥張定邊此時不顧自身危險,站在高處,對準朱元璋射去一箭。在朱元璋身旁的劉基看得真切,急將他推開,那箭帶著風聲從朱元庫耳邊飛過,真是好險。

張定邊回頭告知陳友諒:“萬歲,看我險些要了朱元璋的小命,算他命大,僥倖得免。”

陳友諒應聲探出頭來:“大元帥,那朱元璋而今何在?”“縮頭烏龜,躲進船艙去了。”

“朕不像他膽小如鼠,也要出艙指揮。”

“萬歲,萬萬不可,須防流矢傷人。”

就在陳友諒與張定邊對話之際,紅巾軍大將郭英看準陳友諒的面門,發出重重的一箭。真是百步穿楊的神箭,陳友諒的頭顱被射穿,當場死於非命。主帥一死,軍心渙散,將士再也無心戀戰。五萬多人投降,太子也被俘。張定邊用小船載著陳友諒的屍體,還有二兒子陳理,連夜逃走,回到了武昌,不久立陳理為帝。

鄱陽湖大戰,歷時二十六天,以朱元璋的勝利陳友諒的失敗而告終。十月,朱元璋大軍圍困武昌,拖至次年二月,張定邊和陳理糧盡援絕難以支撐,被迫投降。至此,漢水以南到韶州以北,辰州以東至贛州以西,原陳友諒漢國的所有疆土,巳盡數歸朱元璋。

這一日,李善長來到朱元璋的書房,將手中的一張字條遞過去:“主公請看,這是市面流傳的一首童謠。”

“噢,”朱元璋認真地從頭看下去:

富漢莫起樓,貧漢莫起屋。

但看羊兒年,便是吳家園。

及早頂皇冠,吳主坐江山。

李善長在一旁察言觀色:“主公,而今已據有江淮廣大地區,為順應天心民意,早日滅掉元蠻,一統天下,是當稱帝了。”朱元璋笑了笑:“就憑這首童謠?”

“這是天意呀。”

“還不到時候。”朱元璋認真地說,“樹大招風,過早稱帝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反而不利於今後的發展。”

“稱帝乃百官人心所向,如不順應時勢,只怕寒了將士們的心。”李善長敦促,“主公三思。”

“好吧,為不至於令部屬失望,我請宋主將我的吳國公改封為吳王。”朱元璋還是留有餘地。

公元164年(龍鳳十年)正月,朱元璋在應天稱吳王。設定百官,建中書省。以李善長為右相國,徐達為左相國,常遇春、俞通海為平章政事,汪廣洋為右司郎中,張昶為左司郎中,立長子朱標為世子。仍然沿用龍鳳年號,以吳王令旨名義頒佈政令。軍隊也重新進行了編制,取消了各翼統軍元帥府,新設武德、龍驤、豹韜、飛熊、威武、神武、振武、宣武、雄武、羽林等十七衛親軍指揮司。戰士一律穿紅色戰襖戰裙,頭戴闊簷紅皮壯帽,背插猛烈二字小旗。此時朱元璋巳擁兵數十萬,因此前張士誠巳稱吳王,所以都稱張士誠為東吳,而稱朱元捧為西吳。

自從張士誠降元,就一直龜縮在浙西地區。這裡向稱富庶,是為魚米之鄉。張士誠也不思進取,整日裡尋歡作樂,並大興土木,建造了齊雲樓、景雲樓、看桐館、芳惠館等富麗堂皇的宮殿。國事盡交於其弟士信,而張士信又只信用黃敬大、蔡彥文、葉德新三人。他們貪汙無能,嫉賢妒能,疏遠忠正,親近奸佞,朝綱紊亂,國事日下。

明媚的陽光照射進吳王府的書房,朱元璋雖說從小沒有上過學,但他酷愛讀書,故而只要稍有時間,便埋頭在書房裡。

劉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主公,又在用功。”

朱元璋抬起頭:“先生是無事不來。”

“主公,看看這個。”劉基也遞過一張紙條。

朱元障鋪展在案上,只見又是一首童謠:

丞相做事業,專用黃蔡葉,

一朝西風起,東吳都乾癟。

朱元璋笑了:“先生是要我攻取東吳。”

“主公知我心也。”

“先生智謀可比當年之姜尚、孔明,甚有遠見。平定陳友諒後,張士誠便首當其衝。除掉張士誠,收並了東吳土地,則江南一統也。”朱元捧佩服劉基的戰略眼光,“近日我旦夕都在思考征討東吳的戰事,奈何其地大城多,如老虎吃大象,不知從哪裡下口。”

“主公,張士誠好比是一棵大樹,想要一口氣連根剷除實屬不易。何不先剪去枝杈,最後再拔其主幹。”

“先生的意思是先打江淮?”

“這是第一步,”劉基顯然是肯定了朱元璋的想法,“第二步,集中兵力攻打杭湖。”

“那麼,平江城便是張士誠這棵大樹的主幹,這也就是第三步了。”朱元淳的頭腦中條理清晰。

“哎呀,我主吳王千歲真是偉大的軍事統帥,對張士誠的戰略部署,我劉基從內心裡折服。”

“軍師贊同,我就要付諸行動了。”

於是,朱元障運籌已久的對東吳的進攻,便在公元165年的十月,敲響了戰鼓。徐達、常遇春、馮勝統率二十萬大軍先下泰州,次年三月又攻克髙郵,繼而佔興化、宿州、邳州,整個淮東已盡為西吳所有。然後,朱元璋發出檄文,公佈張士誠八條大罪,說明他代天討伐的種種理由。

當年八月,朱元璋大軍兵臨湖州城下。

湖州地理位置重要,守將張天騏是張士誠的心腹愛將。如果湖州失守,等於張士誠失去一足難以站立,也會動搖他對江南的整個統治。因此,他急派謀士李伯升到達湖州協助守城。同時又派大將呂珍會同五太子,領兵六萬前往增援。到達後,在湖州東舊館構築五寨據守,意在與西吳軍作長期較量。不料,徐達用火攻破了五寨,常遇春搶佔了姑嫂橋,斷了湖州與平江的陸路,湯和堵塞了港河,截斷了湖州與外界溝通的水路,使得湖州陷於被圍之中。城內的張天騏、李伯升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吳王朱元璋並沒有幹等湖州的捷報,為了不使張士誠從容增援湖州,他又派李文忠統兵攻打杭州,命華雲龍攻打嘉興。使張士誠顧此失彼,窮於應付。在糧盡援絕的情況下,湖州守將於十一月初六歸降。受其影響,杭州、嘉興、紹興也相繼歸降,使朱元璋共得降卒十萬。這樣一來,張士誠就僅剩下老巢平江一座孤城了。朱元璋幾次派人招降未果,遂決定以武力攻佔平江。

公元166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西吳大軍進逼平江城下。戰前,朱元璋召集軍事會議,商討平江作戰的方略。眾人七嘴八舌,所說意見莫衷一是,而且爭論不休互不服氣。

朱元璋看看劉基:“軍師,還是你來談談高見。”

劉基反問朱元璋:“主公,還有一員大將一直沒有開口,您為何給忽略了?”

朱元璋恍然大悟:“你是說左相國徐達?”

“正是劉基進一步說,“徐大人是我朝常勝將軍,勇謀兼備,攻下城池何止百座,對於如何攻打平江,他是最有發言權了。”

“徐大人,為何不開尊口?”

徐達倒也痛快:“主公,要是我打平江,只需兩個字。”

“哪兩個字?”

“鎖城。”

朱元璋一時難以明白:“徐大人何妨細細講來。”

“主公,由我率軍先到城南鯰魚口,康茂才帶兵到尹山橋,將東吳軍在城外的軍隊悉數趕進城中,然後便實施鎖城。由我包圍蔚門,常遇春將軍圍虎丘,郭興圍婁門,華雲龍圍胥門,湯和圍聞門,王弼圍盤門,張溫圍西門,康茂才圍北門,耿炳文圍東北方,仇成圍西南方,何文輝圍西北方,四面築起長牆困� ��。並架起與城中佛塔一樣高的木塔,可以瞰看城中全貌。再築敵樓三層,每層備有火銃弓箭,架起襄陽大炮,以備隨時轟擊。”徐達緩緩道來,“這樣不出三月,張士誠便會糧盡生變,勝過強攻,也可減少我軍將士傷亡。”

劉基首先表態:“果然左相國深思熟慮,這是一條絕妙的攻城方略,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朱元捧也大為稱讚:“既是左相國巳將各將安派妥當,就依左相之見,以上諸將各帶本部人馬,按時進入陣地。”

眾將齊聲應答:“遵千歲軍令。”

朱元障對張士誠的最後一戰,經過了精心準備,即將以這鎖城的方式打響。

杖斃張士誠清晨的旭日,像一個橘紅的火球,從東方天際冉冉升起。大地沐浴著萬道霞光,吳王府的殿宇層樓在朝輝中翹起甍簷飛拱。一隊隊手執斧鉞的禮儀武士,身上繫著紅綢,在議事的正殿崇德殿前肅立。時為167年的七月三十日,是為東吳王張士誠的四十七歲大壽,故而吳王府上上下下都在為祝壽而忙碌。儘管今年的祝壽很是不合時宜,平江城已處於西吳兵馬的重重圍困之中,但吳王堅持要慶壽,哪個又敢不遵王旨呢?

在王府後宮,張士誠穿上新制的王服,頂戴上嶄新的王冠。在銅鏡前照了又照,特意問身邊的王后:“怎樣,看我是否像個皇帝?”

“王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做皇帝夢。”王后眼中含淚,“只要保得住性命,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張士誠一個巴掌掄過去:“媽的,老子的大壽,你抹眼淚耗子,這不是成心敗我的興!”

王后手捂火辣辣的臉:“王爺,說不定朱元璋大軍隨時都會攻城,就別再硬撐著慶壽了。”

“你還敢犟嘴,”張士誠強壓怒火,“正是因為朱元璋兵臨城下,孤才非要慶壽不可。我來到這世上四十七年了,若不好好慶祝一番,只怕就不會再有機會這麼風光地祝壽了。”

“王爺,現在想的應該是退路。”

“什麼退路?”張士誠怒目圓睜,“你讓我向朱和尚屈膝?我姓張的就是死也不會。”

“王爺,那城破之後如何?”

“好辦,”張士誠仰望長空,“孤早已想好歸宿,只要城破,便一把火燒了王宮,我們一同化為灰燼。”

王后全身一悸:“王爺,你我人過中年,便死也無妨。可是幾十個世子郡主,他們豆蔻年華,有的還不諳世事,你我不在,何人照管他們,還不知朱元璋能否放過他們。”

“你以為孤會讓朱元璋拿我的子女說事嗎,孤不會讓自己的子女丟醜。”張士誠顯然已下決心,“孤要他們同我一道同昇天國。”

“啊!”王后大吃一驚,“王爺,不能啊,孩子們還小,無論如何也要保他們的性命。”

“少在我面前絮絮叨叨,孤上朝去了。”張士誠說完拂袖便走,把個王后給閃在了身後。

隆重的慶壽大典在銀安殿前的廣場舉行,張士誠居中端坐,文武大臣排列兩班。看得出,人們都憂心忡忡,如同丟魂失魄一樣,全都心不在焉。一隊武士手執刀盾舞將上來,他們邊舞邊唱:

東吳大地國泰民昌,山河錦繡人間天堂。

五穀半登魚米之鄉,安居樂業賴我吳王。

猛將如雲兵強馬壯,敵人來犯定把命喪。

傳旨太監近前稟奏:“大王,我國舊臣諫議大夫李伯升求見張士誠揮手令武士們退下:“他不是降了朱元璋嗎?還敢回來見我。”

“大王,他是奉朱元璋之命,前來下書。”

““

旦。

李伯升上前見了舊主納頭便拜:“大王千歲千千歲。”

“而今你已是西吳臣子,為何對孤還這等大禮參拜。”

“這是我盡舊臣的一片情意。”李伯升躬身遞上書信,“這是西吳王的親筆信,請大王過目。”

張士誠接過隨手丟在案上:“孤沒興趣看他朱元璋的破信,你直說吧,他意欲何為?”

“大王,眼下平江已被圍十多個月,城內糧盡,城外援絕,我主體上天好生之德,不忍攻城而致百姓禍於戰火。大王若能獻城歸順,仍不失王侯富貴,而城可存民可安。”

“你還有臉在這兒奢談招降,一個背叛主人的宵小,只配做食槽上的蠢豬。”張士誠傳令,“來人,把他打入大牢。”

李伯升在被帶走時,還回頭再三呼籲:“大王,不可放過這求和求生的機會,平江難以自保啊!”

張士誠掃了一眼文武臣僚:“你們心裡想什麼,孤很清楚,但人要站著死,而不能跪著生。我張士誠決不能臣服於那個討飯的和尚,勝利和失敗都決定於頃刻之間。孤決定,祝壽慶典結束,組織精兵突圍。”

人們事先毫無準備,張士誠隨機選調了五萬人馬,由大將軍唐傑、周仁統領,分南北兩路實施突圍。半個時辰後,唐、週二將在折損了一萬人馬,並多處帶傷的情況下,敗回了城中。張士誠本身對這次突圍也沒抱希望,他對臣子們說:“強敵兵鋒難挫,突圍之念只能作罷,我國兵將臣僚,必作堅守打算,我東吳,我平江,寧可戰至一兵一卒,也決不投降。”

張士誠定了調子,屬下也只能照辦。在此後的兩個月中,西吳軍的多次試探性進攻,均難以奏效。這使得張士誠認為,朱元璋的攻擊能力有限,平江防禦固若金湯。其實,朱元璋一直沒有對平江發起真正的攻勢。

這期間,朱元璋派部將分別攻取太倉、崑山、崇明、嘉定、松江等地後,感到平江城內已到了無糧的境地,守軍的抵禦能力大為降低,遂於167年的九月初八,從四面八方同時向平江發起了決定性的攻擊。

唐傑、周仁、潘元紹等大將難以支援,紛紛投降,西吳軍進展神速。但張士誠依然堅持抵抗。在城門失守後,他帶精銳的王宮衛士與西吳軍巷戰。在看到身邊人死傷殆盡時,才黯然神傷地返回了他的王宮。

王后忐忑不安地迎上來:“王爺,外面戰事如何?”

“還用問,我張士誠是徹底敗了。”他神色憂鬱,“我們的大限到了。”

“王爺,該如何走法?”

“我們全家舉火自焚。”

“王爺,留下世子和郡主們吧,”王后求情,“朱元璋如何待他們,就聽天由命了。”

“孤決不能留下子孫取辱。”張士誠把一家大小總共三十餘口,統統趕到了景雲樓上。下面架起桌椅,澆上火油,親手點燃。霎時,沖天火起。在一片哭喊聲中,景雲樓轟然倒塌。

神情恍惚的張士誠,來到另間宮室,搭上白綾,引頸自縊。牢中的李伯升被人救出,見張士誠上吊,急將他救下。幸好時間尚短,挽回了張士誠的性命。

作為俘虔,張士誠被押送到應天。朱元璋吩咐帶到大殿上,和顏悅色地問:“張士誠,兵圍平江,本來勝負已定,為何仍負隅頑抗。致使將士死傷,黎民塗炭,城市半毀,罪莫大焉。”

張士誠閉上雙眼,一言不發。

朱元璋換了話題:“士誠,你我同起於民間,念你一代英雄,只要對我一拜,孤賜你府邸,給你逐日用度,足以安度餘年。”

張士誠置若罔聞。

李善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張士誠,你而今是我主階下之囚。見了我主非但不跪,而面對我主問話,竟然不置一詞,實該萬死。”

一直緘口不語的張士誠突然開口了:“你也配在我吳王面前賣弄?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沿街乞討的臭和尚,不過是掃地點點油燈而巳,怎如我販賣私鹽仗義疏財勇鬥官府?”

“夠了!”朱元璋怎能聽不出這就是指桑罵槐對著他,“張士誠,你是不可救藥,本王也就成全了你。來呀,拖到竺橋,亂棍打死張士誠被武士架到了竺橋之上,十數根棍棒齊下,將他敲成了一堆爛肉。他三十三歲起兵,至四十七歲身死,僅僅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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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

剷除張士誠,朱元璋在他邁向皇帝龍位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為此,他對有功人員論功行賞,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為信國公,常遇春為鄂國公,其他有功將士也均有封賞。

張士誠覆亡的訊息,受震動最大的是他的左丞相方國珍。事情是明擺著的,與東吳山水相連的江浙行省,眼下便是朱元璋的嘴邊肉。他自然不甘坐以待斃,忙召集得力大臣商議對策。

“眾卿,朱元璋差人送來通篇指責的書信,意即如不投降將發大軍征討,當如何應對?”

郎中張本仁首先出班:“主公經營浙東多年,豈能拱手讓人。再說通觀古往今來,降國之君哪兒有好下場。不消說,與朱元捧刀兵相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勝負尚未可知。”

左丞劉庸亦主戰:“朱元璋江右之兵多為步騎,而我地皆為海濱,海船我方為絕對優勢,屆時,應力求海戰。”

謀士邱楠卻有不同見解:“我地雖說靠海,然城池皆在陸地,西吳軍來必攻城,豈會同你拉至海中決戰?一廂情願耳。”方國珍覺得有道理,無奈之下派人去向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陳友定求援,但陳友定因雙方以往有隙不肯發兵。而此時,朱元璋已派參政朱亮祖率馬步舟師向方國珍轄地出兵。一路之上,勢如破竹,降天台達兵州。

兵州守將是方國珍的胞弟方國瑛,武藝謀略在方國珍一方均屬上乘,官職也最髙,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西吳兵到,他出城迎戰,開山斧斬殺朱亮祖手下大將都指揮嚴德。及至與朱亮祖交手,大戰一百多個回合後,方國瑛終於不敵,敗回了城中。

至此,方國瑛不再出戰只是堅守,一時間,朱亮祖也沒奈何。他見攻城無果,遂改用心理攻勢。朱亮祖派人向城內射入大批箭書,聲稱十萬援軍即將到達,城破之後,將把全部俘獲的軍卒坑殺。識時務者,速速逃命。這一來城內守軍人心惶惶,陸續有人逃走,先是十數人,後來上百人,以至於達到幾百人集體逃離。方國瑛一見局面已難控制,兵將已走大半,情知兵州已不可能再守,便於深夜將家小細軟載上鉅艦,從海上逃往黃岩。

朱亮祖得兵州後即緊追到黃岩,方國瑛再戰又失利後登上鉅艦遁人遠海,黃岩守將哈爾魯則出城獻降。

為了加快對方國珍的打擊,朱元璋在朱亮祖捷報頻傳的情況下,又派左御史大夫湯和為徵南將軍,率軍直取方國珍的老巢慶元。他和副將軍吳楨渡曹娥江直逼餘姚,它也是慶元的門戶。

溫州,是方國珍的侄兒方明善會同員外郎劉本鎮守,此城亦是慶元的門戶,現在西吳軍便對慶元形成了南北夾擊的態勢。方明善不堪一擊,溫州即被攻克。而餘姚知州李樞開門出降。方國珍知大勢已去,率眾上船逃往大海。湯和兵不血刃佔領慶元。

隨後,朱元捧派出舟師赴海上窮追方國珍。在連續不斷地追擊下,方國瑛及徐元帥、大將明善等紛紛投降。方國珍心灰意冷,遂遣郎中承廣向湯和乞降。朱元璋為了給日後的招降留下榜樣,沒有斬殺方國珍,而是封其為廣西行省左丞相,留住應天,優加供養,幾年後,抑鬱的方國珍病死於南京。

十二月的天氣,凜冽的寒風刮過城市,朱元璋的王宮裡也燃起了炭火盆,他在書房中踱步凝思,在考慮一個重大的問題。良久,他的眉頭一揚,心裡已作出了決定,提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之後,傳來廖永忠。這是一員水軍大將,可以說是屢立戰功。廖永忠跪拜後:“王爺千歲,喚末將有何差遣?”

朱元庫將紙張推給他:“看看這個。”

廖永忠看了幾遍,一時間沒有言語。

“可明白了?”

廖永忠醒過神來:“這是王爺對末將最大的信任,定當不負千歲的厚望,保證做得天衣無縫。”

“好,孤專候佳音。”

幾日之後,廖永忠回到應天交旨,在大殿之上,文武群臣俱在:“稟千歲,末將死罪。”

“何罪之有?”

“末將奉命去接明王萬歲,怎奈船行長江之中遭遇特大風浪,小明王所乘龍船不幸沉沒。末將派人打撈未果,致使明王萬歲死難,懇請王爺責罰。”

“怎會發生這等事?爾罪莫大焉!”

“末將甘願以死謝罪。”

劉基早已看出其中的端倪:“稟王爺,廖將軍固然失職,但事出自然災變情有所原,萬望寬恕。”

李善長等也紛紛求情,朱元璋長嘆一聲:“咳,明王萬歲實在是無福,原本想將萬歲接到應天,好好起造一座皇宮,誰料萬歲他竟仙去。”

劉基言道:“此乃天命,非人力所能挽回。”

於是,小明王這個象徵天子,就徹底消亡了。朱元璋將公元167年改元為大吳元年。

八閩大地的福建,自然是朱元璋平定江南的下一個目標。他挾擊敗張士誠、方國珍的餘威,意在不戰而取福建。派一謀士為使者,帶他的親筆信到達福建行省府城延平。

陳友定聞報,召屬下文武齊集堂上,然後宣使者相見。他開言便是不屑的口吻:“是朱元璋派你來的?”

“在下是吳王使者,有吳王親筆信呈上。”

陳友定冷笑幾聲:“親筆信,一個討飯的和尚他會寫字嗎?”使者料到形勢不妙:“你身為一省之督,怎可如此褻瀆吳王千歲,戰和與否,禮數總是要講的。”

“哼,跟朱和尚還有何禮數可講?只能是刀兵相見!”陳友定傳令,“將他與我綁了。”

使者疾呼:“我是吳王使者,你不能對我無禮。”

“何談無禮?”陳友定惡狠狠地,“我要殺了你。”

使者全身一抖:“你不能殺我,常言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今天我就要破破這個例,”陳友定吩咐,“將他斬首示眾。”使者被砍頭了,陳友定命將人頭上滴下的鮮血,倒入一土雲“女兒紅”中,給在座的文武官員每人一杯,他帶頭舉杯飲下:“幹!”

“幹。”眾人齊聲應答。

陳友定站起:“我等治閩達二十餘載,深受百姓擁戴,而今朱元璋得隴望蜀,覬覦我八閩大地,有我輩在,定不使朱和尚的陰謀得逞。有人膽敢不全力抗敵,身同此杯。”他猛地將酒杯狠摔在地,酒杯粉碎。

眾人無不噤若寒蟬。

朱元障獲悉使者被殺,陳友定的氣焰萬分囂張,明白不用武力不能解決問題。遂於十月二十一日,任中書平章政事胡美為徵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將軍,率軍取道江西征討陳友定。

西吳大軍十一月渡杉關,隨後攻下光澤,直逼邵武。守將李宗茂不戰而降,之後建陽也被攻克。西吳後續部隊廣信衛指揮沐英攻破分水關,兵鋒直逼崇安。朱元璋又命湯和、廖永忠率舟師從明州出發,取海路進逼福州。同時,還派朱文忠進攻重兵防守的建寧。至此,西吳大軍對陳友定已形成四面合圍之勢。

陳友定也作出相應部署,令大將賴正孫、謝英輔領兵增援福州,自己親率精銳鎮守延平,準備與西吳軍決一死戰。

湯和的舟師在海上航行了十二天,抵達福州五福門。數萬大軍駐紮南臺河口,但他並未立即攻城,而是派使者入城招降。

福州平章曲出端坐在大堂之上,傲慢地對使者說:“汝為湯和的來使,可知朱元璋的使者為我行省政事陳大人所殺,爾又來步其後塵。”

使者立刻冒汗了:“愚以為曲大人是明理之人,不會做非禮之事,且大兵壓境,勢如壘卵,當留後路。”

曲出發出冷笑:“本平章今天就是要斷了後路,以你之頭來激勵將士為守城而死戰。”

“別,別,”使者慌了,“降與不降任憑大人,我只不過奉命傳話而已,萬望大人饒我性命。”

參政袁仁見狀插言:“大人,兩國交兵,不可壞來使性命,這樣不致令對方懷恨。萬一城破,家小或可保全。”

“大膽!”曲出怒氣沖天,“兩軍未戰,先言城破,是為長敵志氣滅己威風,似爾這般,焉能忠心衛閩。實為禍患,不如及早剷除。”

大將賴正孫平素與袁仁交厚,不等曲出發令,趕緊為之求情:“大人息怒,兩國交戰在即,豈可自傷手足?”

大將謝英輔也為之說項:“袁大人之言雖然不當,卻也情有可原,大人還當寬恕才是。”

“看在兩位將軍金面,饒他這次,暫且寄下他的項上人頭。如再稍有不忠,定殺不赦。”

袁仁只得叩拜:“謝大人不殺之恩。”

曲出命令:“將西吳使者推出去斬首。”

使者連呼:“不能啊,不能,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不論他如何求饒,還是被砍下了頭顱。

曲出發話:“將使者的人頭掛上城樓,昭示給西吳軍,讓他們聞風喪膽。賴、謝二位將軍隨我出戰。”

使者的人頭掛上了南門,隨之是閩軍的挑戰。湯和聞報大怒,領軍與敵廝殺,賴正孫交戰不過十合,被湯和刺中左臂敗退下來。謝英輔接戰,也被湯和的銀槍刺殺坐下馬,幸賴部下齊出,把他搶回撿條性命。曲出敗回城中,堅守不出。

當天夜裡,袁仁的管家來到西門。這裡的守將是袁仁的妻弟,二人耳語一番,用蘿筐將管家放下城去,到了湯和的大營。湯和聞報當即在大帳相見,管家遞上袁仁的親筆信:“大將軍,我家主人願棄暗投明。”

湯和看罷來信:“如此甚好,袁大人的官職可保高升。就依信中所約,四更時分獻城。”

“老奴即刻回報主人。”管家匆匆離開。

四更梆聲響起,西門悄悄開啟,湯和大軍一擁而入。夤夜之間,守軍從夢中驚醒,大將鄧益領兵攔擋。湯和一馬衝來,順勢一槍,便將鄧益挑落馬下。賴正孫和謝英輔情知自己不是湯和的對手,哪裡還敢迎戰,拍馬匆匆逃出城去。

氣焰甚髙的曲出,此刻也完全沒了平章的威風,率領家小從北門倉皇逃命。只有元帝派來的僉院柏帖木兒盡忠報國,他和妻妾並二女自焚。福州城遂落人湯和之手,陳友定的海濱屏障已失。

【湯和決定分兵,派遣袁仁會同員外郎餘善去招撫興化,再派兵攻取福寧,而他自己則領大軍向延平挺進。公元168年正月,胡廷瑞領兵攻克了建寧,使得延平成為一座孤城。湯和兵臨城下,派廖永忠領兵出戰。陳友定出兵迎戰,結果是七戰七敗,無奈只得閉門堅守。

平章府內,陳友定以酒澆愁,他已喝得半醉,兒子陳海同蕭院判,還有大將劉守仁共同來見。

陳海上前勸道:“父親,不要再喝了,醉了對身體有害。”蕭院判也勸道:“大人,我們閉門不出,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久而久之,城中糧缺,會不戰自亂。”

劉守仁更是直截了當:“請大人允我帶本部人馬今夜出城偷襲,定叫湯和大營潰散。”

“你們,都是一派胡言。”陳友定斥責聲聲,“七次出擊七次戰敗,不堅守又能如何?”

“父親,這樣只守不攻,敵軍何時能退,我們這不是坐以待斃嗎?”陳海建議出戰,“劉將軍出城夜襲,實屬出敵意外,或許能夠取勝,望父親許他一戰。”

蕭院判又有新計:“大人,讓屬下帶五千人馬化裝成吳兵,也於今夜出城,會同劉將軍破敵。”

陳友定以懷疑的目光注視劉、蕭二人:“你二人一再要帶兵出城,我看是心存異志,想要投敵。”

“大人,這是從何說起?”劉守仁囁嚅地說,“不讓出戰不出便了,何苦誣我們有二心?”

蕭院判可是動怒了:“大人,末將一片赤膽忠心,卻被你當成了驢肝肺,照你這樣,本不想投敵的,也要被你逼得投敵。”

“哼哼哼哼!”陳友定冷笑幾聲,“看起來本平章沒有說錯,是把你的心思說中了。”

蕭院判上來了倔勁:“你說投敵便投敵。”

“怎麼,和本平章叫號。”陳友定傳下軍令,“把蕭院判、劉守仁給我推出去斬首。”

蕭院判不相信會真的殺他,氣昂昂挺胸抬頭被推了下去。而劉守仁則連聲叫冤:“大人饒命,末將決無投敵之心。”

陳海急忙說情:“父親,蕭劉二將求戰並無過錯,眼下大戰之中,用人之際,怎能自損大將?”

“照你所說,留著他們投敵,壞我延平城的防守大事?”陳友定鐵了心,“殺了他們除去後患!”

陳海跪下哭求:“父親,如此輕易殺人,會寒了將士們的心,誰還會為你賣命征戰。”

陳友定頗為不耐煩:“看你絮絮叨叨,給你一個面子,將蕭院判斬首,劉守仁重打八十軍棍。”

少時,武士將蕭院判的人頭呈上,被打得下肢鮮血淋漓的劉守仁,耷拉著頭也被拖上來。

陳友定環視全場文武下屬:“看看,這就是不忠的下場,誰要敢存有二心,只能是死路一條。劉守仁,你要放明白了,你的人頭暫且留下,再敢有異動,便殺你滿門。”

劉守仁叩頭:“謝大人不殺之恩,末將決不敢有絲毫二心。”陳海看看無言的文武官員,覺得這種高壓的辦法不是上策,他的心在收緊,一種不祥的預感陡然襲來。

當夜,劉守仁下屬的偏將齊聚床頭,看望他們被責打的主將。眾人無不義憤填膺,紛紛發洩不滿。偏將胡安說:“劉將軍,像陳友定這樣的人不值得再保了,蕭院判說殺便殺,現在是人人自危。”

“咳!”劉守仁長嘆一聲,“我而今是命懸一線,自己丟命倒無所謂,只怕是弄不好連累你們。”

“我們何不先下手為強。”胡安巳然有了打算。

“不可出此想法。”劉守仁勸阻,“城內畢竟陳友定的親信居多,貿然行事會引火燒身。”

“那我們就等死不成?”

“現在倒是有個辦法,但也需要有人擔點風險。”劉守仁看著胡安,“不知賢弟可願承擔?”

“將軍只管吩咐。”

“今夜你悄悄出城,找到吳軍營寨,要見到湯將軍,就說我們願為內應,獻出城池。”

胡安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將軍,這樣做就對了,我們獻城也是陳友定逼的,只能如此。”

眾人齊聲叫好,無不摩拳擦掌。

劉守仁叮囑:“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被陳友定的眼線知曉,一旦走漏風聲,我們全都性命休矣。”

“將軍放心,南門還在我們手中,不會有任何差池。”胡安滿懷信心,“就在今夜三更,末將便出城聯絡。”

胡安等人回到南門防地,不覺大吃一驚,只見陳友定的侄兒陳平坐在房中。他劈頭便問:“你們幾個偏將都不在防地,擅自離崗,該當何罪?”

胡安遲疑片刻還是說:“陳將軍息怒,我們哥兒幾個相約去往劉將軍府中,看看他的傷勢。”

“大膽,莫不是對平章大人不滿?”

“不敢,畢竟是我們的上司,略盡情分而已。”

“擅離職守,敵人攻城豈不是無人指揮了?”

“故而我等是即去即回,沒敢耽擱。”

陳平盯著他們看了好一陣,突然冒出一句話:“不對,你們是名為探傷,實為商議謀反。”

胡安嚇得手心裡冒汗:“小的們不敢,實無此事,這可是殺頭的事,我們對平章大人忠心耿耿啊。”

“我諒你們也不敢陳平陰陽怪氣地笑起來,“我的伯父對爾等不放心,派我來看著你們。記住,沒有我的許可,誰也不許再到劉守仁處走動。”

“末將等遵命。”

“都出去巡城,誰也不許偷懶睡覺。”言罷,陳平躺在了床上。

胡安等人到城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問胡安:“這該如何是好,劉將軍分派的事就泡湯不成。”

胡安想了一會兒:“我看,陳友定已然對我們產生懷疑,事已至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陳平這個狗娘養的。”

“對,幹掉他。看他那個囂張樣子,我們不下手,早晚得讓他要了我們的命。”眾人無不贊同。

胡安和三員偏將刀劍在手,一同步人房中。陳平被腳步聲驚醒:“大膽,你們不在城頭巡查,沒我的命令,竟敢任意返回。”

胡安等人也不言語,提著刀劍逼近陳平。直到這時,陳平才發覺情況不對,他翻身坐起:“你們,你們要怎樣?”

“要你的命!”胡安手中刀直插過去。同時另三把刀劍也刺向陳平的肚腹,也沒容他叫喚出聲,便已氣絕喪命。

當夜,胡安順利安全出城,見到了湯和,雙方約定了獻城的方法。五更時分,湯和大軍在劉守仁接應下,進人延平城。就這樣,尚有十萬大軍駐守的省城,轉眼之間陷落。

陳友定驚聞吳軍入城,情知大勢已去無可挽回,便手提寶劍到了後堂,面對妻子幼子幼女和孫兒孫女狠狠心說:“敵軍入城,我必死無疑,也不能讓你們落人敵手,受盡屈辱,莫怪我心狠,要讓你們與我同上天堂。”

妻子跪地哭求:“老爺,孩子們都小,他們不該這樣死去,要殺你只殺妾身一人罷了。”

陳友定舉劍幾次也下不了手,跺跺腳扔了寶劍,走出後堂,徑直到了前廳。往房架上搭好白綾,登上椅子,將頭套進,然後踹倒椅子,身子便懸空打起轉來。胡安領著湯和衝進前廳,見陳友定上吊,叫軍士將他解下來,抬到戶外。時值陰雨,不久大雨如注。陳友定吊起時間不長,被大雨一澆,漸漸甦醒過來。湯和一見,便命人將他與陳海一同押送應天。

朱元璋見了陳友定,想起使者被殺的情景,猶自怒氣難平:“陳友定,孤好心好意派使者招降,降與不降全在其次,你怎能對我使者大開殺戒,其意是在羞辱於孤,實實難以饒恕。”

“勝王敗寇,而今說什麼都沒用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陳友定是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

朱元漳又問陳海:“爾父子在閩橫行多年,魚肉百姓,草菅人命,處死你們,屈也不屈。”

陳海報以冷笑:“既為階下囚,還何論功過,焉知你百年之後不會有人對你大加撻伐。”

“孤的百年之後,你們是看不見了,而現在孤要看你們喪命。,,

“朱和尚,落入你手反正有死足矣。還這麼嚼舌,爺爺豈是怕死之輩。”陳友定圖痛快,罵出了朱元璋最討厭的“和尚”

二字。

朱元璋可是惱上加恨:“死和死不一樣,孤要為使者討個公道,將你父子腰斬棄市。”

陳友定依舊是大罵不止,直到行刑地口中也不停。腰斬之後,屍身曝曬數天,方被裝斂下葬。陳友定死後八個月,福建其他地區也逐一平定,納入了朱元璋的轄地。緊接著,朱元障又派兵攻取了兩廣,使中國南方基本已控制在自己的掌中。

元亡大明興元至正二十七(公元167)年,農曆十月二十一日,是個難得的晴好天氣,碧空萬里無雲,暖陽高懸當頂,和風徐徐吹來。應天城北門外的七里山,樹木蔥蘢,野花爭豔,滿目悅人的景象。朱元璋在文武大臣的簇擁下,健步登上用圓木搭成的拜壇上。他的面前供奉著三牲祭品,明燭高燒,親手點燃三炷香後,捧起了太史令劉基撰寫的《諭中原檄》,朗聲當眾宣讀起來:

自古帝王御臨天下,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自宋祚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國,四海內外,無不臣服。及其後世沉荒,失君臣之道,人心離散,天下兵起。予本淮右布衣,我眾所推,居金陵形勝之地。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兩淮、徐、邦,皆入版圖。方欲遣兵北逐群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宮之威儀。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雪中國之恥,使民得其所。故茲告諭,相宜知悉。

群臣齊聲稱頌:“吳王千歲,一統中華,驅逐元虜,光復北方。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劉基髙聲唱道:“拜將儀開始。”

朱元璋呼喚:“徐達聽令。”

“末將在。”徐達出列躬身。

“本王授你平元徵北大將軍之職。”朱元璋取過架上的金印,“徐大將軍接過將軍印。”

徐達上前接過金印,然後,跪倒叩謝:“臣定當不負大王厚望,平定江北,早傳捷音。”

“本王再加封常遇春為副將軍,虎賁左衛副使張興為先鋒,統領大軍二十五萬,剋日進軍,首取山東。”

“臣謹遵王令。”

當日,平北大軍浩蕩出征。十月二十四日,大軍抵達淮安,與先鋒張興會師。三人在營中計議,北上山東的門戶即為沂州,沂州守將為王宣、王信父子。

徐達問道:“常將軍,沂州之戰當如何為之?”

常遇春本是能征慣戰之將:“我方兵鋒正銳,自當直逼沂州,一鼓作氣,戰而勝之。”

張興卻說:“王宣父子謀勇兼備,不可輕敵。”

常遇春很是不以為然:“他便是三頭六臂,我常遇春即為千手觀音,管叫他束手就擒。”

徐達卻是虛心向張興討教:“請張先鋒細說其詳。”

“王宣本是揚州人,因鎮壓芝麻李紅巾軍有功,被元廷擢升為都元帥。其子王信在攻奪徐州及沂州之戰中,都立下顯赫戰功。這二人不只善戰,且有智謀,決不可小視。”

說話間,小校送來朱元璋的一封書信。徐達不敢怠慢,立刻拆開來看。之後抖抖手中信說:“吳王千歲提醒我們,王宣父子習性反覆無常,要我們不要輕信他二人的許諾。”

常遇春可是得理了:“對這種人,就是刀槍說話,把他們一刀一個殺死了事。乾脆,大舉進攻。”

徐達思忖一下:“這是攻打山東的第一仗,若能兵不血刃,開個好的先例,對以後的戰事大有益處。何況吳王信中言道,王宣在年前曾致信給他,有降順之意,後來又沒了下文。而今我大軍壓境,先以書信曉以利害。這就叫先禮而後兵,如他執迷不悟,再動刀兵也不遲。”

主帥作了決定,自然就得聽從。徐達寫了勸降信,送到了王宣面前。王宣接信,當即派人奉表投降。信中對朱元璋極盡讚頌之意,比之堯、舜、禹、湯。朱元璋見信後,決定接受王宣父子歸降,並授予王宣江淮行省平章政事,王信榮祿大夫之職,其餘官將仍領舊職。遂派徐唐臣前往沂州宣佈王命,同時派李侍儀密諭徐達,移兵沂州附近,提防王宣有變。

十一月初八,徐唐� �抵沂州,當面宣諭吳王令旨:“王宣、王信聽令後,即將軍馬交付徵虜大將軍徐達調遣,不得有誤。”

王宣接過令旨,設宴為徐唐臣接風,隻字不提交兵之事。只見他舉起杯來:“徐大人一路辛苦,鞍馬勞頓,滿飲此杯,洗去風塵。”

徐唐臣卻不動箸:“王大人,令郎王信大人何以不見其面,屬下軍馬何時移交,吳王令旨不得有違。”

“徐大人有所不知,犬子已去往莒、密二州整頓兵馬,待齊集後也好向大將軍交割。”王宣隨之呼喚一聲,“員外郎王仲剛何在?”

王仲剛應聲走上:“末將聽候差遣。”

“王將軍,徐大將軍兵馬距北門不過十里之遙,今命你帶豬牛羊各一百頭前往犒軍。並轉告大將軍,我方兵馬一待齊備,當即出城交割。”

王仲剛應道:“末將遵令。”

王宣重新舉杯:“徐大人,這該放心了。請飲這蘭陵美酒吧0”

徐唐臣心中懸疑,悶悶不樂地飲酒,不覺喝得八分醉意。時已入夜,侍者扶他到後堂休息。

由於飲酒些許過量,徐唐臣躺下不久便欲嘔吐。他起身到了茅廁之中,未及吐出,就見幾個人到他居住的房外,堆上柴草,倒上火油,舉火點燃。霎時,火勢熊熊燒將起來。轉眼間,房子便已落架。

徐唐臣這一驚非同小可,酒也嚇醒了。王宣假意呼人救火,整個府中亂成一團。徐唐臣趁亂逃出,幸好城門尚未關閉,他混出城去,直奔徐達大營。

徐達見徐唐臣一副狼狽樣,隻身一人倉皇來到,疑惑地發問:“徐大人,這是為何?”

“咳,一言難盡。”徐唐臣便將經過講述一番,“大將軍,看來王宣聲稱投降有詐。”

徐達聽罷,覺得難怪吳王稱其反覆無常,看來尚需加大壓力,便將軍馬開至沂州城下,於北門駐紮。

常遇春感到他有了用武之地:“大將軍,我願領兵攻城,誓將王宣生擒活捉,解至應天。”

但徐達搖頭:“吳王行前言道,戰之目的非必掠地攻城,要在削平禍亂以安生民。而今兵臨城下,可以逼王宣投降。”

常遇春不以為然:“大將軍,只恐是徒勞耳。”

“且做到仁至義盡。”徐達傳令,“鎮撫樑棟大人。”

“末將在。”

“你以現身說法,前去招撫王宣。”

“遵令。”樑棟來到北門下,對城上鎮守將領常大明髙呼,“請王宣大人前來說話。”

常大明報告王宣,他放下手中茶杯,眼珠轉了轉:“常將軍,可請梁鎮撫進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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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棟進城來與王宣相見。王宣甚是謙恭有禮,一再讓樑棟上坐,吩咐上茶,極盡殷勤。

樑棟將茶杯推至一旁:“王大人,今我大軍壓境,城破只在旦夕。大將軍不忍黎民塗炭,派某涉險人城勸降,實為你之前程著想。”

“梁將軍,想我多年追隨元逆,也曾有意歸順吳王,後又反悔,如今降順,擔心吳王念及舊惡,怕我沒有好下場。”

“王大人此言差矣,你這純屬多慮。”樑棟懇切地,“在下原為張士誠義子,與吳王堪稱是對頭冤家,可自我歸降後,吳王待我絕無二心,給我顯赫官職。王大人盡可放心,吳王是胸襟如海的人。”

“聽梁將軍之言,使我茅塞頓開。即請將軍回覆大將軍,王某明日當整軍乞降獻城以歸。”

“好,那就一言為定。”樑棟追問,“明日什麼時辰?”

王宣想了一下:“就以午時為限。”

樑棟出城向徐達交令:“單等明日午時進城受降便了。”

張興看不出高興:“但願到時王宣不要再變卦。”

常遇春胸有成竹:“他若耍滑,到時打他個龜兒子便是。”徐達依然抱有期盼:“如能兵不血刃,實為上策。”

第二天午時,說到就到了。可是沂州城內毫無動靜,樑棟可是坐不住了,他打馬上前,對城上大喊:“王宣王大人,午時已到,為何不開城門投降?”

常大明在城頭答道:“梁將軍再請稍候,王大人的公子王信將軍去密州尚未歸來,估計今晚可以抵達。”

常遇春在一旁極力主戰:“大將軍,王宣這分明是在拖延時間,他是在等王信搬取救兵。”

徐達也看出了這一步棋,而且對王宣的出爾反爾也已失去耐性:“好,常將軍,張先鋒,各率兩萬大軍,同時攻打南北兩門。”

常遇春早就憋著一股勁了,與張興一起立即發起了猛攻。王宣部下哪裡見過這種陣勢,稍一接觸,便露出敗象。兒子的救兵遲遲不來,王宣料定抵抗只是死路一條,趕忙跑上城頭,親自揮舞白旗,高聲疾呼:“徐大將軍,我王宣願降,情願繳械投降王宣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只得向吳軍投降。徐達召見王宣,嚴加訓斥後指出:“令郎王信分明是去莒、密二州搬兵,而今你們大勢巳去,不可再冥頑不化,立即修書給王信,要他率軍歸順,仍可給予官職。”

王宣不敢反對,立即遵照徐達之意給兒子修書。但他與王信事先有個約定,在信的背面畫了一個圈,這是賭示不要投降的暗記。徐達接過書信,交與樑棟:“梁將軍,勸降王信的差事,還是交給你辦。王宣在我們手中,諒王信也不敢將你如何。若王信歸降,這山東首戰,你便是大功一件。”

“末將遵令。”樑棟帶著書信乘馬向密州馳騁。

不料,他剛行出十里路程,便與王信的大軍相遇。

王信業已搬來五萬大軍,聽說父親已然歸降,深恨自己來遲。見了樑棟,他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你來做甚?”

“王將軍,現有令尊的親筆信。他已歸順吳王,你也要識時務,即刻率軍投降,仍不失榮華富貴。”

王信接信看過,再翻轉來,見到背面的黑圈,立時冷笑一聲:“姓梁的,你這是牛羊走入屠戶家,自己前來尋死路,逼迫家父為階下囚,我豈能容你。來呀,與我拿下。”

樑棟毫不膽怯,鄭重警告道:“王信,你不要胡來,須知你的父親王宣在吳軍手中。”

“在便怎樣?這也救不了你的命。”王信傳令,“殺了這廝,將他的人頭號令三軍。”

徐達獲悉樑棟被殺,不禁勃然大怒,吩咐一聲:“將王宣綁來見我。”

被五花大綁的王宣,脖子梗梗著透出不服氣:“大將軍,我乃降將,本有功之人,為何綁我?”

“你與逆子串通,毀我大將性命。休說綁你,我還要你給梁將軍償命。”

“大將軍,說我與兒串通,有何憑證?”

“你在信中做了手腳,逆子王信殺我信使,你本人也三番兩次朝秦暮楚,反覆無常,殺你還是便宜的。”徐達發話,“將王宣拉出帳外,亂棒杖殺。”

行刑軍士哪管王宣喊叫,一頓棒下,王宣頃刻斃命。常遇春率大軍直擊王信五萬元軍,一個交手,王信即潰不成軍,身邊剩下不足一千人馬,和弟弟一起逃往山西去了。

沂州一戰得勝,吳軍士氣大振,元軍守將皆成驚弓之鳥,大多望風而降,少數幾個抵抗的,也是非死即俘。數月之間,山東全省盡歸吳王所有。

銅爐內炭火紅紅,宮室裡熱氣熏熏,香茶在楠木案上升騰著嫋嫋霧氣,捷報堆滿了面前的錦匣,還有數十道勸進的表章。朱元障顧不得口渴飲茶,他被這一個個接連不斷的勝利訊息所陶醉,也為臣下們勸他當皇帝的真情所打動。地盤不斷地擴大,大半個中國已屬他吳王,統一中華君臨天下已是指日可待。他也感到作為吳王已不能適應這飛速發展的局面了,和劉邦一樣面南稱帝的時機已成熟了。

劉基輕手輕腳地進來,小心翼翼地走到案前:“吳王千歲,臣奉召來見,不知有何旨意?”

朱元璋對劉基一向是看重的,對他天文地理數算的學問尤為佩服,開口便問:“劉愛卿,近日的天氣如何?”

劉基一怔,摸不清主人的心思,但他如實回奏:“稟千歲,今日是初一,據微臣測算,直到初五,皆為晴好天氣。”

“沒有陰天和風雪?”

“應該是沒有。”

“好,”朱元璋叮囑一句,“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

劉基不明就裡,但他趕緊應承:“臣記下了。”

正月初一是大朝,文武百官齊聚朝堂。以丞相李善長為首,十幾名大臣同時啟奏,要求朱元璋順應天心民意,去吳王號稱帝。

在聽過約二十名大臣的勸進後,朱元璋終於開口了:“眾卿既上表章又行殿奏,要孤稱帝。孤若堅辭恐冷了百官之心,唯帝賜英賢為臣之輔,遂堪定群雄,息民於田野,今地週迴二萬里廣。諸臣下皆曰生民無主,必欲推遵帝號,孤不敢辭,亦不敢不告上帝皇天,當於正月初四日於鍾山之陽,設壇備儀,詔告天地,如孤可為生民主,則告祭之日,天朗氣清。如孤不可,則當日烈風異景,伏唯天命。”

朱元璋這番話,把他是否做皇帝,完全歸於天意。其實他對劉基是深信不疑的,是懷著極大的把握作出這樣承諾的。

正如劉基所料,初四當日,天氣晴和,萬里無雲,連個風絲都沒有。也就是說,上天是佑護朱元璋做皇帝的。登基大典隆重舉行,朱元璋這個放牛娃,曾經乞討的僧人,而今接受群臣的朝拜,在三呼萬歲聲中做了皇帝。他與劉基早已議好,立國號為大明,改元洪武,168年即為洪武元年;馬氏秀英為皇后,世子朱標為太子;仍以李善長、徐達為左右丞相,劉基為御史中丞太史令;登基的大殿稱奉天殿;其他文武臣僚均有封賞。

在即位當日,朱元璋便向徐達發出聖旨,決定加派湯和領五萬大軍自湖北向河南推進,配合徐達決戰河南,然後直搗大都,早日消滅元虜政權。

纏綿的雨絲,像扯不斷的愁絲無盡無休,元順帝在大都的皇宮裡,眼望著簷前滴水,心中像是倒海翻江。宮外傳來的訊息,幾乎件件令他憂煩。大明的軍隊在他的轄區如入無人之境,眼看著山東全部落人了明軍之手。本來他是有實力抵禦明軍的,一個月前他就傳下聖旨,要太傅、中書左丞相擴廓貼木兒率所部十萬精兵,前往山東東昌阻擊明軍。可是,這個他寄予厚望的擴廓貼木兒,竟然按兵不動,致使常遇春順利攻下東昌,山東全境落入吳軍之手。

元順帝氣得肺都要炸了,然而正當用人之際,他也不好發作;而且明軍就要兵犯河南,順帝明白河南不能再丟了,地處中原的河南如果失守,大都便沒了屏障。為此他忍氣吞聲,對他的左丞相絲毫沒有責備,又發了一道聖旨,要擴廓貼木兒帶兵急赴開封,保住河南不被明軍佔領。

可是半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擴廓貼木兒大軍到達開封的訊息。為此,元順帝今晨派太子愛遒識裡達去瞭解情況,現在已是下午了,太子還沒有回報,他顯得異常煩躁不安。

太子總算返回皇宮了,他巳被雨淋得像只落湯雞,進得宮門顧不得擦去臉上的雨水,捶胸頓足地哭訴:“父皇,擴廓貼木兒仍然是按兵不動啊!”

“他,他竟然這樣不聽調遣,這又與反叛何異。”元順帝萬萬沒想到,手下的大臣會如此藐視他的權威。

“父皇,你不能再無動於衷了。”

“咳,朕不想放過他又能如何,他重兵在握,朕也奈何不得他呀。”

“父皇,您可以撤他的職,讓他成為一個白丁。”

“而今朕的聖旨,還不是一紙空文,你撤職他也不聽,還不是照常統領他的十萬大軍。”

“那也不能便宜他。”

“如今是用人之際,明軍來勢洶洶,山東業已落人敵手,河南堪堪不保,朕的皇位危矣。”

“越是危急之時,越要維繫皇權,若是群臣紛紛效仿,父皇的話全當耳旁風,那還不大廈傾覆在即。”

“這樣吧,”元順帝無奈之下作出選擇,“朕傳旨免去擴廓貼木兒太傅左丞相的職務,只保留他河南王的封爵,而由我兒總制天下兵馬。”

“謝父皇重用。”太子有幾分得意,“其實早該如此,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

“但願那些統兵將帥能夠聽從你的調遣。”元順帝憂心忡忡。太子立即對兵馬重新做了分派,擴廓貼木兒的前軍改由他的弟弟脫因貼木兒統領,後軍由白索珠統領,左軍由中書平章

李克彝統領,右軍由和爾齊統領,這樣擴廓貼木兒僅剩中軍五萬人馬,實力大為削弱。他遂領五萬人馬,退守山西澤州以求自保。

明軍徐達、常遇春據有山東後,便移師殺奔河南。太子調兵無力,元順帝親自頒詔,要陝西行省左丞相圖魯總統軍馬,李思齊、張良弼等為副,出兵河南抵禦明軍,但李思齊等擁兵自保均不奉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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